劉老二和劉老三不停磕着響頭,咚咚聲像是要把地都敲穿。兩個人都在胡亂地說着方言,而劉家老爺子,就這樣直挺挺地坐着。
我嚇得站了起來,黑暗之中,我隱約看見白復朝我靠近,並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我不要動。
在這種時候我只有聽話,又蹲回了牆根兒,手指在地上畫圈。
不知道白復是不是故意沒有出聲,等他們磕了一分鐘的頭,他才慢慢開口:“行了。一個個把話說清楚。從劉老二開始。”
劉老二開口就是方言,白復立刻打斷道:“別說方言,人死魂再附體,只能聽懂招魂師的語言。”
劉老二深信不疑,馬上改口,顫抖地說道:“爹,對不起,是我和老三合夥兒害了你,也是我和老三聯手,嚇唬大哥的!”
“接着說,你不說完,你爹絕不會躺下。”白復厲聲道。
“是我和老三您老下的藥,您死了後,是我請了腹語師模仿您的聲音,把大哥嚇病的。”
說到這裡,劉老大坐不住了,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擡起腳就踹劉老二,他媳婦兒去攔,他直接回手把她推翻在地。
“你們兩個混賬東西,到底是爲了什麼!連親爹都不放過!”劉老大的怒吼似乎把房子都震動了。
劉老三帶着哭腔,跪着爬到劉老大的邊上,一把抱住他的腿,“還不是你和老爹說要把山炸了,鋪什麼公路!你可知道,這山裡!有寶貝啊!”
劉老大把老三一腳踢開,繼續大吼:“什麼寶貝?”
劉老三一愣,支支吾吾,卻不想說。
劉老大見狀,更是發火,大喝一聲老子今天就爲劉家清理門戶!
這房間裡什麼工具都沒有,只有一個棺材蓋兒翻倒在地,劉老大想用那棺材蓋兒撲死劉老三,搬了兩下,卻沒搬動,自己倒脫了力,一下坐到了地上。
就在這時,白復慢慢走向了劉老大,把他扶了起來,緩聲說道:“這山裡頭,一座古墓。”
劉老大吃驚地看了白復一眼,又看了看劉老三,這才恍然大悟,捂着臉,直搖頭,“你們這羣沒良心的狗東西,爲了幾個錢而已…真是作孽哦!”
劉老二和劉老三不置可否。
白復把劉老大扶到棺材正面,頓了頓,繼續道:“這古墓有邪性,這次的事,是個警告,以後誰都不要打那裡的歪主意。”
我看到劉老二和劉老三身體微抖,也沒說話。
白復嘆了口氣,對劉老二和劉老三說:“你們對着劉老爺子發誓,再磕個響頭,如果違背誓言,劉老爺子,不會放過你們。”
劉老二和劉老三猶豫了一下,才轉身,對着劉老爺子發了個天打雷劈的毒誓,最後磕了三個響頭。
最後一聲磕頭的響聲消失在空氣中,只見劉老爺子咚地一下,又直挺挺地倒回了棺材裡。
緊接着,白復讓劉家人各回各家,今夜,他要超度劉老爺子的亡魂。
等劉家人走了之後,又過了十分鐘,側耳傾聽,門外的腳步和劉老大的謾罵聲全都停止了。
整個村子又恢復了寧靜。
白復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再次點燃蠟燭,然後擡頭看着橫樑:“喂!下來吧,人走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頭頂上,蹭地一下,躥下一個身影。
定睛一看,居然是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鵬子。
鵬子看着我,咧嘴笑了笑,然後爬到棺材裡,從屍體的背後,收出一截細線。
我腦裡的想法迅速掠過,猛地就意識到,這所有的事,什麼詐屍,什麼還魂,我呸!都是騙人的!
第二天早上,白復看着劉家人把劉老爺子再次下葬,然後跟劉老大簡短的告別。劉老大給了白復厚厚一個信封。
在回程的火車上,白復把信封裡一半的鈔票分給了鵬子。
所有事情我已經理清了,只是有些細節我還有些糊塗。
白復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便道:“你問吧。”
我道:“你怎麼知道那裡有古墓?”
白復一邊數錢,一邊回答我:“那個地方是個風水寶地,聚財納寶,蛟龍擡頭之處,必有墓地。”
我說你還會看風水啊?那不是江家的職責嗎?
白復嘖了嘖,說:“白家在六門之中,屬於萬金油型的人物,你不知道江家以前的做法,那種管理體制,滅族是遲早的事。你看江家現在,就剩下一個江之一,他會看風水嗎?他就是會偷。”
我想了想矮子那幅模樣,竟無言以對。
我又問:“第二個問題,你是怎麼看出來他們的計謀的?”
白復把錢好好的收進衣服裡,眯眼思考了一下,說:“首先,我以前跟那女人有些來往,知道她男人的職業。第二,我們走進劉老二和劉老三家裡的時候,劉老二是自作聰明,說漏了嘴,他家岩羊發了癲病。這徽南一帶,長有一種草,叫羊癲草,很像野菜。一般人很少知道它們的功效。其實當時我也不確定,直到他給你喝了那藥酒…”
我愣神了兩秒,突然就跳了起來,大聲道:“你!你丫拿我試毒!!”
白復似笑非笑了一下,把頭轉向窗外,說你在墳頭看到的東西,應該是幻覺,估計劉老大也是喝了那東西,纔會以爲劉老爺子詐屍,被嚇病的。
如果我手上有刀,我真想砍死麪前的人,我深吸了一口氣,指着鵬子,“那木偶,是他動的手腳?”
鵬子在吃方便麪,一看我指着他,立刻擡頭,說,沒錯沒錯,腹語這把戲,以前我在雜技團學過,我的技術可比那鄉間野士要好多了呢!
我徹底無語了,一屁股坐到自己鋪位上,繼續道:“你到底會不會算命?”
白復看着窗外黑黢黢得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他輕嘆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說:“命這種東西,哪兒能算的清楚呢?我只不過是比別人的直覺靈敏一些,這世界上,所有未來的事情,都是有跡可尋的。只是你們看不到而已。”
“也就是說,我的直覺開了一個豪華升級禮包。”白復轉過臉,面無表情。
“你能看見我的命運嗎?”我直盯着他。
“你啊,以後升官發財。”白復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我心說你別給老子扯犢子。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我剛想繼續追問,突然,白復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身後的揹包裡拿出了一個小瓶子,遞給了我。
“這是你的報酬。”
“這是什麼?”我接過來仔細端詳,發現裡面黑咕隆咚的,有一團東西縮着。
“這是我從劉老爺子家裡拿的,是那老東西養的小鬼!”
我正好把臉貼在瓶子上,看到一隻透明的眼睛,這話一出,我嚇得手一抖,差點把瓶子掉在地上。
“什麼?”我壓低聲音“這…這尼瑪是小孩子?”心說你丫有病啊,這要被安檢抓到了,老子不被送去號子裡!
“回家給他好好畫張畫像,以後,他可以救你一命。”白複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就在這時,我猛地想起之前他說要告訴我居魂的事,差點就被他忽悠過去了。
我收好瓶子,往前坐了坐,正色道:“好了,現在別說別的,先把居魂的事,說清楚。”
白復好像早就知道我會提起這事,平靜地說:“居魂這個人…他是沒有命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