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從大皇子蕭冷宇府上回來後,芙殤常常失魂落魄,魂不守舍,那些壓抑着的情愫,似乎正在漸漸甦醒,這讓芙殤感到非常的煩躁和不安。
偏偏身旁又老是出現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雲錦,芙殤每天要花許多精力和時間來擺脫雲錦,她害怕看到雲錦那雙永遠似笑非笑的眼睛,總感覺那雙眼睛知道些什麼,總覺得那雙眼睛能夠洞明一切。
然不管她採取什麼方法,都只能暫時甩開雲錦,過不了半天,不管她在哪兒,雲錦似乎都能嗅着她的氣息準確無誤的找到她,然後一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說“巧啊,芙殤”
爲此,他們一人躲,一人追,在帝都不過短短十來天時間,幾乎將帝都的酒樓都住了一個遍。
‘過客’酒樓,位於帝都城郊,芙殤今早天還沒亮,趁雲錦還在熟睡,急忙離開帝都市中心的酒樓,輾轉來到這裡,心裡得意道:雲錦,看你這次還怎麼找到我?
芙殤坐在酒樓的屋頂上,正煩悶的喝着酒,想着惱人的蕭冷宇,神秘的‘帝都怪事’,來帝都這麼久,本來想要查清楚那個神秘人,沒想到卻陷入感情的糾葛。
剪不斷,理還亂,芙殤仰起頭,舉起酒壺,咕咚咕咚的喝起來。
忽然一隻鴿子飛過來,落在了肩頭,伸手取下了綁在鴿子腿腳上的紙條,只見紙條上寫着 “倚紅樓見,速到。”落筆‘莫寒’。
芙殤看到這裡,整個人激動的發抖起來,薄薄的一張紙,卻如千金重,幾乎拿不穩:是你麼?終於有你的消息了麼?
芙殤緊緊地握着那張紙條,就像握住了她的全世界,隨即,她施展輕功,飛奔而去,隱約似乎又聽到了雲錦那追魂奪命的聲音,她卻不想理會。
街上有人看到天空飄過一朵紅雲轉瞬即逝,紛紛擦擦眼,以爲看花了眼。
倚紅樓。人聲鼎沸,客滿爲患,後門卻人跡罕至。一個一身白衣,頭上頂着一頂白色斗篷的人,站在門外,輕輕的敲了三下門,隨即一個三十出頭,身穿藍衣的精幹男子走了出來,身軀凜凜,相貌堂堂,有萬夫難敵之風。虎步生風,一看就不是一個普通人。
藍衣男子看到門外的女子後,眼裡露出一絲驚喜,急忙將女子扶進門去。“公主,莫寒在裡間等您。”
女子點了點頭,急忙跟着藍衣男子走進去。
裡間有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一襲青衣,孤傲冷清,看到來人後,冰冷的眸子如冰雪遇暖春,一點點融化,眼角眉梢溢出暖暖的笑意,如寒梅迎風綻放,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這清冷孤傲的‘美人’是聞名天下的第一殺手‘莫寒’,也是飛天騎大將之一。
“公主”,莫寒殷切的看着芙殤,柔柔的喊道。
“你打探到他的消息了?”芙殤一把抓住莫寒,嘴脣翕動,激動的問道,一雙眼睛含着殷切的期盼。
“嗯,”莫寒低眉,微有些失落的答道。
“他在哪兒?他、、、他還好嗎?”芙曦咬着嘴脣,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分離十年,第一次打探到那個人的消息,怎能讓她不激動?
“在蔓羅國,說不清好與不好,但是,近來我發現一批可疑人馬也在查找他,好像是青冥王朝和楓國的人。”。
“楓國?哼,野心不小”芙殤嗤笑道,想到楓國這十年來,逐漸坐大,隱隱成爲四國之首,楓國的人查找他,司馬懿之心,昭然若揭。
“走,馬上前往蔓羅國,我們務必要在青冥王朝和楓國之前,把他救出來。”芙殤說完後,轉過身對藍衣男子說道“藍宇,你派人通知子墨,叫他多帶些人手來支援。”芙殤吩咐道。
“是,末將遵命。”藍宇領命道,他本是蒼冥王朝鎮國大將軍的兒子,蒼冥國滅亡後,蕭弘毅大肆斬殺前朝忠臣,藍家慘遭滅門,就只剩下了藍宇。
“藍老闆,慕蘭姑娘有事求見。”正在他們商議之際,一個小廝推門進來說道,莫寒聽到‘藍老闆’三字,震驚的看着虎背熊腰的藍宇,清冷的眸子似笑非笑。藍宇嘴角一陣抽搐,想想他堂堂將門之子,飛天騎大將之首,卻淪落爲青樓老鴇,箇中滋味,只能自己體會。他本來剛開始是誓死不依的,無奈芙殤說道‘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終究破吳;韓信蒙受胯下之辱,最終成就了一番事業;還說君子要能屈能伸,青樓最是藏龍臥虎之地。’等等,最後藍宇終於勉爲其難的做了倚紅樓老鴇。
芙殤示意藍宇讓慕蘭進來。不一會兒,一個黃衣少女淺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泉,在每個人臉上轉了幾秒,容貌秀麗,如明珠生暈,眉目間儼然一股書卷的清氣。當她看到芙殤竟然也在時,愣了愣,臉上露出詫異又驚喜的笑容,隨即單膝跪地,向芙殤行了個禮,說道:“參見宮主。”
芙殤扶起慕蘭,說道:“近來辛苦了,烈火宮可一切安好?”
慕蘭笑吟吟的答道:“回宮主,烈火宮一切安好,只是白薇姑娘聽說您後,整天吵着要出來找您”
然後仰起頭看到一臉審視她的莫寒,問道:“宮主,這位是?”
芙殤知道慕蘭的憂慮,說道:“莫寒,飛天騎大將之一,自己人。”
慕蘭於是才放心的從袖中拿出一疊資料呈上,說道:“宮主,這些就是近十年來,楓國所發生的一些機密事件,包括皇家和文武百官的,都齊了。只是沒有查到楓國太子的任何資料”
然後擡眼忍不住多瞟了幾眼莫寒,對於這個久仰大名的飛天騎大將兼第一殺手,慕蘭還是很好奇的。
慕蘭是烈火宮的八大邪魅之一,她負責聯絡和打探各地情報。
芙殤看完了資料後,嘴上仰起一抹笑,說道:“不錯,有了這些,我們又多了一些籌碼了。至於楓國太子楓無涯,與我齊名十年,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查不到他的資料倒也正常。”
承乾宮,這是蔓蘿皇的寢宮,但是估計誰也想不到,這座富麗堂皇,後宮女子朝思暮想的地方,竟然藏了一個男人。
承乾宮的西南方,有一處偏殿,叫碎玉軒,碎玉軒的四周,古樹參天,綠樹成蔭,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古琴涔涔,鐘聲叮咚。處處透出了一股神秘感。
這是一處神秘的存在,碎玉軒,在十年前被列爲禁宮,擅入者死。然一年半前,偏偏有人不信邪,l兩個寵妃,一人因喝醉酒誤入碎玉軒,被賜一白菱;一人因爲好奇裡面偶爾傳出來的古琴聲,於是偷偷進入碎玉軒,被當場杖斃。自此,碎玉軒,無人再敢問津。
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席地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窮,初始如山間清冽泉水,玲瓏剔透,爾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匯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後趨於平靜,只餘悠悠泛音。
一曲終,“啪啪啪。”響起一陣掌聲,隨即走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修長卻清瘦,一頭綢緞似的黑髮束起後仍垂到腰間,慵懶的隨風擺動,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慵懶、神秘、又高貴的氣質。
“看來絕塵公子今日心情不錯,琴聲透着一股頑強的生命力,不像以往,悽悽婉婉,像一深宮怨婦。”此男子調笑道。
“見過皇上。”撫琴男子站起來,向蔓蘿皇行了個禮,這時纔看清他的長相,只見他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服,長髮如墨散落在白衣上,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直似神明降世。目如郎星,眼神乾淨的不夾一絲塵埃。
十幾年前,蔓蘿皇以太子的身份出使冥國,曾有幸聽過芙銘太子彈奏一曲‘廣陵散’,泉水叮咚,悠揚悅耳,一念成癡,回國後覺得本國琴師彈奏的曲子粗俗不堪,侮辱視聽,煩躁不已,一直想再聽一曲芙銘太子的琴聲,無奈沒有機會。
沒想到幾年後,冥國戰亂,蔓蘿皇安插在冥國內部的隱士趁亂救出芙銘太子,悄悄將他擄到蔓蘿國。
蔓蘿皇爲了保護他,也爲了能隨時聽到他的琴聲,將他圈禁在碎玉軒,斷了他與外界一切聯繫,本來還擔心他會找機會逃走,沒想到這十年來,他卻一次逃跑的跡象也沒有,還自己取名‘沐絕塵’,忘掉太子的身份,安心的在碎玉軒住了下來,每天撫琴畫畫煮茶,不問世事,日子過得很是悠閒自在。
蔓蘿皇極愛芙銘的琴聲,每日處理完政事,必來來這裡,聽他撫琴,與他品茶,讓心靈來此小覷。
“皇上今日來碎玉軒,想要聽什麼曲子?”芙銘擡頭,溫潤的問道,幾縷髮絲迎着暖風飛揚,背後是灼灼桃花,蔓蘿皇一時間有些恍神。
“彈一曲高山流水罷” 蔓蘿皇期待的說道。
“好”芙銘席地而坐,修長的手指撥弄着琴絃,悠揚悅耳的琴聲響起,他的琴聲好似一個穿着白色裙子的小精靈在跳舞,又好像朵朵玫瑰次第開放,令人愉悅不已;忽然琴聲急轉直下,像是在悲鳴,在嗚咽,然後琴音逐漸變輕、消失,像是深深的嘆息。
一曲高山流水,芙銘彈得跌宕起伏,蔓蘿皇聽的如癡如醉。
“如果我是子期,你可願做伯牙?” 蔓蘿皇懇切的問道。
“能做皇上的知己,榮幸之至”沐絕塵堅定的說道。
“十年來,我將你圈禁在碎玉軒,你可怪我?”蔓蘿皇忐忑的問道。
“不怪,皇上懂我,就如我懂皇上一樣,與其說你在圈禁我,不如說你是在保護我,給我一塊清靜之地,撫琴,畫畫,我感激不已,這十年,是我一生中過得最輕鬆最自由最開心的時光”沐絕塵真誠的回答道。
“好知己!”蔓蘿皇握住芙銘的手,感激的說道。
兩人真誠的看着彼此,紫陌紅塵,能得一知己攜手一生,足矣!
忽然時光在眼前彷彿裂開一條縫,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嬌俏的身影映入眼中。
“皇兄,你的心願是什麼?”十幾年前一個小女孩坐在石桌旁,拖着腮幫子脆生生的問道。
“尋一清靜之地,撫琴,畫畫” 白衣少年無奈的嘆息道。
“皇兄是太子,難道不想君臨天下?受衆人朝拜?”
“不想,如果能夠選擇,我寧可生在尋常人家,做一名琴師,好過做太子千倍百倍” 少年苦澀的搖頭嘆息道。
“既然皇兄不想做天子,那曦兒長大以後代替皇兄做天子,給皇兄一塊清靜之地,讓皇兄撫琴畫畫可好?”
“好,曦兒肯定能成爲天下第一個女皇帝的”少年寵溺的摸摸小女孩的頭,笑着說道。
他原本以爲小女孩只是一句戲言,卻不曾想自那日後,小女孩開始用功起來,跟着太傅學習權謀之術治國之道。
蒼冥皇白玉本來以爲自己的江山後繼無人,看到芙曦在政治權謀方面表現出驚人的天賦後,驚喜不已,親自教導,並帶着年僅十二歲的芙曦公主上朝堂,引起軒然大波。
起初那些臣子認爲芙曦是女兒身,不宜跟太子一起出入朝堂,然芙曦小小年紀見地格局卻讓許多久經官場的臣子自相慚愧,慢慢的也就沒人敢反對。
芙曦十三歲那年,以布衣身份參加應試考試,一篇《治國策》在幾萬考生中拔的頭籌,取得文狀元,十四歲化爲男兒身,挑戰蒼冥國大大小小高手十餘人,無一敗績;十五歲,一手創立飛天騎。
芙曦公主年少時才名滿天下,文韜武略,無人能敵,故在蒼冥王朝,只知芙曦公主,卻不知芙銘太子。
衆人周知,白玉是蒼冥王朝的王,芙曦公主卻是白玉的王。
芙曦十六歲那年,白玉幾次欲廢太子轉立芙曦爲皇太女,直到那場兵亂,蒼冥王朝亡,芙曦‘殉國’ 。
“曦兒,原諒我懦弱又無能,沒有你那樣的文韜武略,不能爲你報仇雪恨,若是你泉下有知,看到我偏安一隅,會不會怪我?蔓蘿皇代替你給了我想要的生活,曦兒,這是不是冥冥之中你的指引?”沐絕塵目光空洞悠遠,哀然嘆氣道。
芙殤、莫寒、藍宇、幕蘭一行人,經過幾天幾夜的奔波跋涉,終於到了蔓蘿國與青冥王朝的交界地,一條古道連接兩國,古道兩旁卻是懸崖峭壁。
一人一馬立在古道盡頭處,塵土飛揚,黃沙漫天,衣袂翻飛,帶着陣陣收斂的銳氣。
“公主”,藍宇擔憂的說道。
“無礙,這是故人”芙殤苦笑道,還真是陰魂不散。
“你們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芙殤對着三人說道,昂首走向前。
“巧啊,芙殤”看着隱忍怒氣卻又一臉無奈的芙殤,雲錦忽然覺得心情大好,搖着蒲扇,笑眯眯的說道。
“雲錦,你幹嘛老是跟着我?”芙殤無奈的說道。
“跟着你?有嗎?”雲錦擡頭四處看了看,好像確認一般,“我沒有跟着你啊,只是緣分太深,無處不相逢罷了,聽說蔓蘿國最近有一場大戲,我閒來無聊,打算去看看,看你行走的方向,應該也是去蔓蘿國,要不要結伴而行?”雲錦依舊笑眯眯的說道。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芙殤冷冷的問道。
“知道該知道的,不知道不該知道的”雲錦別有深意的看着芙殤,似笑非笑的說道,然後看向莫寒,藍宇,幕蘭三人,笑着跟他們打招呼道“各位朋友,大家好啊”
無奈三人卻都不迴應他的熱情,只是一臉戒備的看着他。
雲錦倒也是個神人,也不覺得尷尬,依舊笑眯眯的。
芙殤無奈的朝後面三人招招手,等三人走近後,跟他們介紹道“這是藥王谷雲錦公子,此番前往蔓蘿國他與我們一道同行”
三人疑惑的看了雲錦一眼,至於這個聞名天下的四大公子之一的雲錦他們是久仰大名,非常樂意與這樣一個人物做朋友,只是這次去蔓蘿國非比尋常,帶上這樣一個人合適嗎?
但是芙殤既然這樣說了,想必這個雲錦公子極其得到芙殤的信任,因此都一改剛纔的戒備之心,熱情的朝雲錦行禮道“見過雲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