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殤與玉子墨分別後,緊趕慢趕,終於再次回到了畫眉山,拿出玉笛輕輕一吹,金毛虎一會兒就跑到了跟前,芙殤溫情一笑,爬上金毛虎的背,呼嘯上山。
十年前在畫眉山養傷期間,金毛虎日日相伴,識得了芙殤的笛聲,從此,每年芙殤回到畫眉山,只要吹笛,不管多遠,金毛虎都能夠尋聲而來。
“曦兒!”忽聞一聲悲呼,似是蓄滿人間悲歡離苦,又似充滿深情。
芙殤聞言心中一痛,反射性回頭,卻與來人撞個滿懷,被一個男子給緊緊的抱在懷裡,男人的懷抱溫暖踏實,散發出青草的清香。
“曦兒!你還活着,真好!真好!”男子哽咽的說道,越抱越緊,似乎要將芙殤揉進骨子裡,又似乎找了芙殤千年、萬年!
“找死!”芙殤忽然反應過來被人非禮,疾言厲色道,隨即一掌揮向此人,毫不留情!卻又在出掌之際忍不住偷偷收回了五成的功力。
“噗!”該男子被芙殤打傷在地,一口鮮血噴射而出!
芙殤緩緩地看向那名男子,發現男子一襲青衣,劍眉星目,身材修長挺拔,一點兒淡然的清寂,一點兒峻冷的高貴,一種濃的化不開的憂愁。
蕭冷宇看清芙殤的臉後,龐大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滿眼的不可置信,滿眼的傷痛和失落“你不是她、、、、不是她、、、”聲音悲慟,令人聞之落淚。
芙殤心中一酸,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眼中似是起了一層不明的霧氣,乘着金毛虎呼嘯離去。
楊執自從來到畫眉山,每日都守在白薇房外,希望能夠進去看看她,然而不管怎麼哀求,白薇始終不願與他相見。
“小薇,你讓我進來看你一眼好不好?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安好。”
“在‘風塵苑’我就說過,此生,我們只能爲敵,我絕不會原諒你當年所做之事,你走吧,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見到你”白薇冷冷的說道。
“唉,當年之事我確實有些欠考慮,但是公子對我恩重如山,我又如何能夠負他?且當年的事並非外界所傳,公子重情重義,又愛芙曦公主入骨,怎肯無故傷她?我相信公子當年定有另情,這十多年,公子每時每刻都活在痛苦之中”
“定有另情?哼,鐵證如山,他就是蕭弘毅安在公主身邊的奸細,枉費公主對他情深義重,他卻恩將仇報,毀公主的家國,對於這樣一個忘恩負義之徒,你助紂爲虐,我至死也不會原諒你”因情緒激動,白薇劇烈的咳嗽起來。
“小薇、、小薇你別生氣,你現在身體虛弱,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走、、我走就是了”楊執聽到白薇劇烈的咳嗽聲,驚惶的說道。
楊執驚惶的轉身,卻發現一身紅衣的芙殤冷冷的站在身後,而他,卻不知芙殤是何時到達的。
“芙、、芙殤姑娘!”楊執震驚道。
“你隨我來”芙殤冷冷的吩咐後,轉身就走。
兩人走到一處樓閣前,停下腳步,“我已找到救治白薇的方法,只是需要你的心頭血做藥引,你可願意?”
“只要能救她,做什麼都願意!”楊執大聲的說道。
“她要連喝你的心頭血一個月,這一個月中,你很有可能因失血過多或者感染而死”
“只要能救她,就算豁出我的性命又何妨?”楊執大笑道,隨即問道,“芙殤姑娘可有帶碗?”
芙殤把一個瓷碗遞給楊執,卻見他用匕首豪不猶豫的插進胸口,血瞬間曰曰而流,他急忙用碗盛住,至始至終,卻連眉頭都沒有皺過。
“姑娘今日這些可夠?不夠我再刺”看着滿滿的一碗血,芙殤終於笑了,笑的極其輕鬆又釋然。“楊將軍倒是一個有血性的重情重義之人!”隨即把一顆藥丸拋給他,“你先服下止血吧,明日我再來找你”
“多謝芙殤姑娘了,不用麻煩姑娘了,我每日將血送至姑娘房中即可”楊執爽朗道。
芙殤拿着爲白薇煉製的藥丸,來到白薇的房中,只見白薇神情蒼白,虛弱至極,心中沒來由一痛。
白薇在畫眉山,連續七八日沒有見到芙殤,今日再次看見她進來,心裡歡喜道“芙殤姑娘”遂要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芙殤淡淡的說道,隨即將一顆藥丸遞給白薇“把它服下,這藥丸能解你體內的‘同心綿’”
“解藥?這段日子不見姑娘,難道姑娘是去給我找解藥去了?”白薇震驚的說道,隨即拿過藥丸服下,“大恩不言謝!”白薇雙手抱拳感激的說道。
蕭冷宇怎麼也不敢相信,形象氣質與曦兒那麼相似的人,怎麼可能頂着一張完全陌生的臉?然他仔細的觀察過,那張臉絕對是真的,一個人的氣質和形象是刻進骨子裡的,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一杯復一杯的喝着酒,看着躺在牀上的楊執,苦笑着問道“楊執,你說,芙殤會不會就是曦兒,不然他們的氣質和背影怎會如此相似?”
“我在‘風塵苑’初見芙殤姑娘時,也疑惑過,但是後來仔細一推敲,才發現他們倆除了氣質和背影相似外,無一相同點”,楊執看着蕭冷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失落,越來越痛苦,本想停止,但是卻又不想蕭冷宇繼續自欺欺人,於是繼續道
“首先是臉,她們的臉完全不同,或許你也仔細觀察過,芙殤的臉絕對真實,其次是性格,芙曦公主大仁大義,溫婉端莊高貴;芙殤姑娘卻瀟灑不羈,恣情隨性;再次是武功,芙曦公主雖然武藝超羣,學的卻是皇家劍術;而芙殤姑娘內力深厚,她工具卻是紅菱,且江湖上從未聽說過她會劍術;且當年我們可都是親眼所見‘芙曦公主殉國,’所以,他們是兩個人!”楊執沉重的說道。
“話雖如此,然而她卻總給了我一種熟悉感,且倘若她不是曦兒,爲何會對白薇如此好?‘夕顏醉’解人間百毒,天下僅此一株,且每日和着你的血液一起煉製,程序繁瑣,耗時耗力,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能讓她如此”
“唉,這也是我所疑惑的”楊執跟着嘆氣道。
藥丸連續吃了半個多月,白薇的身體漸漸恢復,臉色開始紅潤起來,心情也明朗了許多,“芙殤姑娘的背影跟我一個故人真的很像”這日,白薇服完藥後,芙殤轉身出門之際,白薇突然愣愣的說道。
“哦,像誰?”芙殤輕笑道。
“芙曦公主!”白薇看着芙殤一字一句道。
“哈哈,白薇姑娘真愛開玩笑,芙曦公主金枝玉葉,才名滿天下,豈是我一介草莽能相提並論的?”芙殤大笑道。
忽然一條兩米多長的巨蛇從門外漸漸爬到芙殤的腳下,身上的鱗片在夕陽的照射下閃閃發亮,三角形的頭上依稀可以看見鮮紅的信子一伸一縮,兩顆綠豆大小的眼睛彷彿也露出兇光,似乎把芙殤當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小心!”白薇不理會自己身中劇毒,抽出寶劍,向那條巨蛇砍去。
電光火石之間,‘哐當’一聲,寶劍落地,驚魂未定的白薇看見芙殤小心翼翼的捉起那條巨蛇,將巨蛇纏在自己的身上,愛憐的說道“小東西好可愛,怎麼來到這裡玩了?來,讓姐姐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芙殤一手拉着巨蛇的腦袋,到處檢查巨蛇的傷口。
“你、、你不怕?”白薇顫抖的問道。
“你看,這小東西多可愛啊,白薇姑娘怎麼就捨得下手殺害它呢?”芙殤輕笑道,‘深情款款’的陪着巨蛇嬉戲。
“它、、、它可愛?”白薇不可置信的問道,她感覺心中似乎某種東西砰然倒塌,苦澀不已的說道“你果真不是她”
“白薇姑娘好好休息,我要出去陪這小東西玩嘍!”芙殤輕笑道,走出門,隱約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掠過。
芙殤繼續‘深情款款’的陪着巨蛇嬉戲,笑的一臉深意。
烈日當空,太陽炙烤着大地,畫眉山頂有一口巨大的天然湖水,終年仙霧繚繞,清涼無比,一絕色美女在湖水裡無約無束戲水,墨色青絲漂浮在水面形成一張妖異的網。
忽然隻身裡衣的絕色美女自湖中如妖豔的美人魚一躍而起,同時紅菱自袖中揮出,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妖豔的彩虹,紅菱如長有眼睛一般,準確無誤的落到岸上一青衣男子身上。
紅菱一收,風馳電掣之間,青衣男子被紅菱給綁到了芙殤面前。
“行走江湖多年,從來不知堂堂青冥王朝大皇子竟有窺視女人洗澡的嗜好”芙殤看着被制住的蕭冷宇,冷若冰霜的說道。
蕭冷宇被芙殤制住,又被當場抓住‘窺視’女人洗澡,卻不見半絲慌亂,只是癡癡地、滿含深情又滿含悲痛的看着芙殤,又似乎是透過芙殤在看另一個人。
芙殤低頭一看,才驚覺被湖水溼透的裡衣緊緊地貼在身上,將身體的曲線完美的展現了出來,突然像是喝了一杯烈酒,覺得臉上熱乎乎的,只燒到心裡,芙殤頭髮一甩,及腰的青絲並飛到了胸前,遮住了大片春光。
偷瞄蕭冷宇一眼,發現他的眼中並無半分淫邪和褻瀆,方纔稍稍安了心。
“這半個多月以來,大皇子又是毒蛇又是跟蹤的,可發現了什麼?說出來也讓我開開眼界”芙殤嘲笑道。
“她雖然足智多謀,武藝超羣,卻唯獨怕蛇和水、、、、你、不、、是、、她、、、她再也回不來了、、、”蕭冷宇卻不理會芙殤的話,喃喃的說道,似是說與自己聽,又似說與芙殤聽,眼角眉梢濃濃的化不開的憂愁,令人忍不住爲之心酸,難過。
忽然蕭冷宇輕微一動,竟然輕而易舉的掙脫了紅菱,不再看芙殤一眼,踉踉蹌蹌朝岸邊走去,背影清冷卻孤寂,恍然天地間只剩他一人。
“唉!”芙殤微微嘆了口氣,心裡某個地方酸苦不已。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又過了十來天,白薇體內的毒清完,“多謝芙殤姑娘的救命之恩,我這條命是姑娘救的,本因留在姑娘身邊任你差遣,無奈我還有件大事未做,若做完了那件事,我還有命,再回來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白薇雙手抱拳爽快的說道。
“你要去做啥?”芙殤眉頭一跳,略有些緊張的問道。
“我要去找她,我已經找了她十年了,這次一定能找到”白薇似有些感傷,又似有些激動地說道。
“茫茫人海,你打算如何找?”芙殤冷冷的問道。
“前段時間有個中年大叔告訴我說‘倘若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一個人,那就站在最高處,讓那個人看到我’,我能力有限,無法站在最高點,那麼我就站在風口浪尖上,所以我打算依舊去青樓大唱反叛歌曲,雖然會引來朝廷的追殺,但是如果她真的如哪位大叔說的還活着,那麼肯定也能引來她”白薇毫無畏懼的說道。
“中年大叔?那男子可是穿着一身黑衣頭戴面具?”芙殤追問道。
“姑娘怎麼知道?”白薇驚訝的問道。
“果然又是他,他究竟是誰?爲何要一次次幫我?”芙殤沉思道。
“姑娘,你在說什麼?”白薇輕輕的問道。
“如果你真要尋找她,不必如此興師動衆,你去烈火宮即可”芙殤伏在白薇耳邊,輕聲說道。
“你知道我要找誰?”白薇震驚道。
“芙曦公主!”芙殤看着白薇,一字一句說道。
“你見過她?她是否還安好?”白薇抓住芙殤的肩膀,顫抖着問道,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一切安好,走之前去見見楊執,跟他做個了斷吧,他爲了救你,連續三十日,日日用心頭血做藥引,給你煉解藥”芙殤說道。
“楊執?他在哪?”聽到消息的白薇心中一痛,將近一個月沒有聽到楊執在屋外哀求,白薇一直以爲楊執已經走,沒想到竟如此、、、、
在芙殤的指路下,白薇順利的找到了楊執的屋子,看着躺在牀上虛弱不堪的楊執,心中一陣絞痛。
“小薇,你已經全好了?真好!真好!”楊執看到白薇進來,臉色紅潤,步履平穩,開心的說道,一面掙扎着着想要從牀上坐起來,沒想到卻牽扯道傷口,疼的齜牙咧嘴,額上冷汗直冒。
白薇急忙扶住楊執躺下,掀開衣物,看到楊執的胸口密密麻麻的佈滿着三十來道的傷口,眼淚撲簌簌的落下。
楊執一手擦乾白薇的臉上的淚水,一手用被子將胸口遮住,佯裝輕鬆地笑道“是不是被我醜哭了?”
白薇再也忍不住趴在楊執身上痛哭起來。
“小薇,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十年,這次你不躲了好不好?我們遠離這些紛爭,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做一對煙火夫妻可好?”楊執深情的說道。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公主待我情同姐妹,你卻助紂爲虐背叛公主,我們今生再無可能,除非公主親自賜婚”白薇悲痛的說道。
楊執閉目,酸澀不已,芙曦公主殉國十年,恐怕早已變成一抔黃土了吧?又如何能從地底下爬起來給他們賜婚?
“楊執,我要走了,你好自爲之,願今生不再相見,他日相見我們定是在戰場上”白薇哭着跑出門外。
楊執看着那早已不見人影的大門,淚水緩緩地滑落,誰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