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宮衆將士的辦事效率極其高,不一會兒時間,戰場及被清理乾淨,大水沖刷了皇宮的血跡,一彎新月劃過精緻的角樓,給高牆內灑下一片朦朧而昏黃的光,顯得皇宮神秘而安靜,完全看不出剛剛經歷瞭如地獄修羅一樣的戰場。
遠遠望去,那一座座深紅的宮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樣,坐落在樹叢中的宮殿,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金色的島嶼。
金黃的琉璃瓦在月光下閃耀着耀眼的光芒,顯得格外輝煌。
幕蘭從未到過皇宮,忙完各自的事後就去觀賞這座由許許多多枯骨和鮮血構建的皇宮。
芙曦慢慢的走過每一堵宮牆,用手輕輕的撫摸每一座宮殿,衆將士不遠不近的跟着,不敢打擾。慕雅一臉嫺靜清冷,靜靜的陪着芙曦,不說一語。
直到走到一座宮殿前,芙曦呆呆的看着,移不開腳步。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着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着三個大字‘憶雙宮’。宮殿四 周,古樹參天,綠樹成蔭,紅牆黃瓦,金碧輝煌。
“把那塊匾額給我拆下來”芙曦冷冷的說道,渾身都在顫抖。
這是‘鳳影宮’,她和靜言皇后居住的寢宮。
一想到他們的寢宮曾被蕭賊竊居十年,芙曦恨的不能自已。
慕雅一個漂亮的姿勢,輕鬆的就把匾額給取了下來,安靜的走在芙曦身邊,不發一言。,
芙曦慢慢的朝大門走進去,地鋪暖玉,內嵌珍珠,鑿地爲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辯,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遠方似有嫋嫋霧氣籠罩着不真切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高飛。
在往前走,並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荷花池,此時荷花開的正盛,搖曳着優美的身姿,似乎在歡呼原主人的到來;荷花池中央有個亭子,亭尖深沉的棗紅,亭柱古老的墨綠,石桌石椅幻象的灰白,組成一幅美麗的圖畫。
亭旁綠樹掩映,流水潺潺,蜂歌蝶舞,尤如走進仙境一般,美輪美奐。
“母后愛蓮成癡,故鳳影宮四處都能見到蓮花,天下人都傳,母后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母儀天下,高貴美麗,且盛寵不衰;但是母后卻每天深居簡出,坐在這個亭子上發呆,往往一座就是一整天;母后的笑總是那麼悲涼,似乎有着承載不動的悲傷,她每天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看不到我的存在;父皇雖然寵我,卻忙於政務,所以我從小就跟皇兄比較親。”
芙曦喃喃道,隱隱約約,似乎看到靜言皇后坐在亭子上發呆,蒼冥皇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一雙眼睛忽明忽暗。
走過亭子,有一道門,門上寫着娟秀的三個字‘攬月軒’,芙曦輕輕打開門,只見嘉木蘢蔥,奇花閃爍,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下。
玲瓏精緻的亭臺樓閣,清幽秀麗的池館水廊,整個院落,雍容華貴,花園錦簇,剔透玲瓏。
“這是我兒時所居的偏殿,門上的字是母后所題”芙曦悠悠道,指着院落裡的石桌道“我與皇兄常常在此下棋”
“我與冷宇哥哥常在那個院子練劍”芙曦手指盡頭處,有一處寬闊的院子,院子門口有個用花藤搭結成的鞦韆“那是冷宇哥哥給我做的鞦韆,兒時我可喜歡了”。
芙曦徜徉在美好的回憶中,一身張揚盡斂,似乎只是一個被生活溫柔相待的溫婉女孩。十年了,她終於回來了,她就像一個從時光深處穿梭回來的女孩,這十年之中,沒有仇恨,沒有鮮血,沒有國破家亡的酸楚,也沒有血雨腥風的無奈。
從踏入鳳影宮,整座宮殿的所有陳設都跟十年前一模一樣,讓芙曦短暫忘記了一切,她似乎還是那個無憂無慮偶爾調皮搗蛋的小公主。
斑駁的歲月,卻讓一顆憶舊的心依然停留在十年前那清晰而感動的世界裡。
“不見去年人,景物卻依舊,物是人非,淚滿春衫袖”芙曦低吟道。一行清淚從眼角劃落而出,瞬間沒入髮梢。
慕雅默然不語,心中已是酸楚難耐。
“嚶嚶嚶”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哭泣,芙曦神情一滯,急忙帶着藍宇尋聲走去。在聽雨閣一個廢舊的下人居住室,看到兩個人影,女孩有二十來歲,一身白色衣衫,臉色蒼白,淚水連連,尤如弱柳扶風。
女孩懷裡正摟着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婆。
“聽荷,嬤嬤”芙殤驚喜道,一別十年,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故人。
“公主?真的是你嗎公主,沒想到奴婢今生竟然還能夠再次見到你”聽荷聽到芙殤曦呼喊,仰起頭,不可置信的說道。
“是我,我回來了,你們受苦了”芙曦抱住兩人說道,十年未見,這期間經過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兩人相擁而泣。
“嬤嬤這是怎麼了?竟然手腳如此冰涼?”芙曦驚駭道。
“至從十年前國破後,嬤嬤受了重傷,加上年紀漸老,身體每況愈下,嬤嬤這兩日本就受了風寒,加上、、又受到了刺激,所以、、一直昏迷不醒”聽荷哭着說道。
“慕雅,趕緊去找文衝來給嬤嬤診治”芙曦吩咐道,一面命人幫忙把嬤嬤扶到牀榻上。
“嬤嬤,嬤嬤,你睜開眼看看我,我是曦兒”芙曦拉着嬤嬤的手說道。
“曦兒、、是哪個曦兒啊?”過了一會兒,嬤嬤終於虛弱的睜開眼問道。
“芙曦,我是蒼冥芙曦,嬤嬤你忘記我了?我小時候犯錯被父皇懲罰,都是你去父皇那裡給我說情的”想到過往種種,芙曦忍不住淚眼婆娑的說道。
“哦,原來是小公主曦兒啊”嬤嬤似乎清醒了一會兒,然後一臉緊張的伏到芙曦耳旁道“曦兒,快帶着你母后離開這裡,你父皇悄悄對你進行了滴血驗親,你不是他女兒,他要殺你、、、你快走,走的越遠越好”嬤嬤一邊說,一邊把芙曦推開。
“嬤嬤,你怎麼了?你在說什麼啊?”芙曦擔心的問道。
“至從十年前國破後,嬤嬤並神志不清,經常胡言亂語,公主不要太在意”聽荷急忙說道。
“曦兒,你快走,記住,你姓蕭,不姓蒼冥,你是蕭氏子孫”嬤嬤一臉神秘的湊到芙曦耳旁說道。
“嬤嬤這十年一直都是這樣?”芙曦心疼的問道。
“恩恩,只要她看到穿白衣的女孩,就會胡言亂語,說公主不姓蒼冥,姓蕭”聽荷有些難爲情的說道。
“對了,你們怎麼會一直住在這裡?蕭賊沒有難爲你們吧?”芙曦緊張的問道。
“當初國破時,奴婢和嬤嬤都沒能逃出去,是大皇、、、”聽荷看了看芙曦,急忙改口道“是蕭侍衛救了我們,然後安排我們住在這裡,收拾這裡的環境,蕭侍衛說要保持公主在時的樣子,我們得已苟活至今,等到公主回來,也全是託蕭侍衛的照顧”聽荷看了看芙曦,然後低聲問道“公主,你能不能去看看蕭侍衛?奴婢總覺得當年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十年來,蕭侍衛幾乎每天都要來聽雨閣獨自一人練劍,他是在緬懷公主”
“哼,能有什麼苦衷?爲了他親爹和這個江山唄”芙曦嗤笑道,但是眉眼之間卻難隱苦澀
“嬤嬤是怎麼受的傷?”芙曦不想再提及蕭冷宇,急忙轉換話題道。
“當初皇、、蕭賊登基時,嬤嬤不知怎的突然跑到大殿上,瘋瘋顛顛的指着蕭賊,重複着說 ‘你會後悔的’”
“當時,大殿上所有文武百官都始料未及,蕭賊的御前侍衛生怕嬤嬤惹怒蕭賊,殃及池魚,所以刺了嬤嬤一劍。後來蕭賊大怒,要杖斃嬤嬤,也是蕭侍衛從中解救的、、、從那時起,嬤嬤就更瘋癲了”
“宮主”慕雅帶着洛文衝匆匆走了進來。
“文衝,你給嬤嬤診治,看嬤嬤情況怎樣了”芙曦急忙吩咐道。
洛文衝點了點頭,把手搭在嬤嬤的手腕上,隨着時間的延長,洛文衝的眉毛也來越沉重。
“文衝,嬤嬤怎麼樣?” 芙曦緊張的問道。
“嬤嬤年紀已老,加上一直情緒鬱結,又屢次受刺激,沒有及時得到很好的治療,所以、、、以我目前的技術,頂多能夠延長嬤嬤半年性命”洛文衝有些歉意的說道。
“文衝,嬤嬤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她,我相信你的,你一定能夠想出更好的辦法的,是不是?” 芙曦看着洛文衝,有些祈求的說道。
文衝心裡一軟,辛酸難捱,芙曦一向強大,從沒向人示弱過,如今竟然爲一個宮中老嬤嬤、、“宮主,我定會用盡全力來延長嬤嬤的壽命和生存質量”
夜晚,芙曦在攬月軒就寢,聽荷和嬤嬤睡在外榻,看着和兒時一模一樣的陳設,躺在兒時的牀上,外面睡着兒時的貼身侍女和從小疼愛自己的嬤嬤,芙曦心中百味雜成,十年了,她終於踩着衆多的屍骨和鮮血,回來了!
十年來,芙曦第一次一夜好眠,睡得極其踏實安穩。
第二日,晨曦微露,斑斑點點的陽光透過門窗,照射到芙殤的身上,芙殤懶懶的伸了個懶腰,看着房間,一時間有些失神,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她忽然覺得,似乎她一直都在這裡,從未離開過,她只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母后依舊在發呆,皇兄依舊沉迷於畫畫彈琴,父皇依舊對她不冷不熱,蕭侍衛依舊是她最親愛的冷宇哥哥,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樣子。
“公主你醒了?將軍他們都早在門外候着了” 聽荷輕聲進來,看到芙曦躺在牀上,睜着眼睛發呆,忍不住說道。
“咔嚓”那是夢碎的聲音,聽荷一句話把芙曦拉回了現實,一切早已回不去了,只剩下她一個孤家寡人。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芙曦慵懶的問道。
“已經巳時了”聽荷偷笑道。
“啊,沒想到我竟然睡這麼久?怎麼不早點叫醒我?”芙曦有些嗔怒道,想到屬下竟然都在門外等着,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公主睡那麼香甜,大家都不忍心打攪”
芙曦在聽荷的幫助下,很快並穿好了衣衫,果見慕雅幕蘭,鍾虎,都已等候在門外,眼睛掃過兩個人衣衫襤褸風塵僕僕滿身是血的站到面前的人時,心裡瞬間涌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道“宮翎,白薇,你們倆怎麼也來了?是不是飛天騎出事了?”
白薇和宮翎看着芙殤,艱難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