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鯉魚躍龍門

在黃光的透射中,人影猛地動了一下,這讓大家都靜了下來。一路闖入酒池,他們稀奇古怪的事沒少見,可眼前見到的情況太詭異了,每個人都以爲詐屍了。可恨的是,黃光閃了一會兒,接下來又重歸死寂,什麼光都看不到了。沒人知道人影動了以後,是不是爬上來,或是怎麼樣了,讓人心裡沒底。

王歐陽不再節省電量,把手電一直打開,當酒池黃光滅了,他就叫李狂藥去挖一挖。他們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就是爲了酒池裡的東西,不過挖的動作要小心一點兒,別把酒池破壞了。按規矩,挖酒池的人必須洗淨身子,可現在情況特殊,王歐陽只能囑咐儘量小心。李狂藥手上沒有鏟子,只有腰刀,而刀只能砍東西,挖酒池很不方便,還不如用手快一點兒。

“先別下去。”丁細細見狀,忙叫住李狂藥,“上面好像不對勁。”

“你過來!”丁忘憂沒等女兒把話說完,一把就拎起她,護到身後。

李狂藥也聽到了動靜,似乎那羣怪人沒有死光,他們正朝石形旋渦下面的酒池逃來。那羣怪人數量很多,別說全部過來,就算只來一半也會攪亂酒池上面的蛇息。只要蛇息露出漏洞,那麼酒虻一定會被酒池的濃郁酒香吸引下來,到時候就麻煩大了。李狂藥頭一仰,打起手電想看上面怎麼樣了,隨即就看到幾個怪人滾下來,並驚擾了酒池了的蛇羣。

蛇羣一鬨而散,怪人成羣涌下,丁忘憂轉眼就護着女兒退到了池中深處。李狂藥來不及跟去,只能拖起王歐陽,想法子躲過當前的這一劫。可王歐陽卻拉住李狂藥,讓他也躺到地上,情急之下想背起王歐陽,卻被王歐陽一把拉倒在傾斜的黑石地上。不等李狂藥問要幹嘛,逃竄上來的白蛇就噴了一口濃濃的白氣,將兩個人團團圍住,昏暗中看上去就像一個大饅頭。噴完了白氣,白蛇就游到李狂藥身上,靜靜地躺着,還把頭倚在他的臉上。

一瞬間,李狂藥才明白過來,白蛇雖然不能一下子噴出一層蛇息,卻能暫保他和他師傅的平安。酒虻被吸引下來,跳過了那團白氣,這讓裡面的人得以喘息。怪人滾下來時,不是死了就是傷得動不了,因此也沒有碰那團濃厚的白氣。李狂藥知道他和師傅吃過酒丹,有毒的白氣傷不了他們,可丁家父女不知上哪去了,他根本不能心安理得地躲下去。

“別出去!”王歐陽見李狂藥要起身,便小聲道,“他們不會有事的。你沒看見丁老妖力氣比牛還大,那羣怪人傷不了他,至於酒虻嘛……”

“我……”李狂藥想要起身,卻又怕他一走,沒人照顧王歐陽。

“噓!”王歐陽聲音落下,便把手電都關掉,和徒弟一起躲在蛇息裡。混亂之中,李狂藥聽到嘈雜聲四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好像還有笛子聲。那羣怪人雖然牙尖爪利,但面對壁畫裡的酒虻,無異於待宰的羔羊。在酒池裡,痛苦的喊聲一波接一波,把人的耳朵都要喊聾了。在地面上,這時已到了夜晚,喊聲傳出地面,迴盪在踏白古城上空。遠處的村莊隱約聽到這陣慘叫,不由得想這是不是古代的冤魂在作怪,每個人都嚇得不敢出門,平時也不會有人在夜裡出門。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嘈雜聲纔有漸緩的趨勢,李狂藥焦急地臥在蛇息中,喊了幾聲,這才聽見丁細細的回答。一切又歸於平靜,等李狂藥摸到手電,重新打亮以後,馬上被身旁的情況嚇了一跳。他們剛纔臥在地上,沒有受到影響,卻沒想到四處全是怪人的死屍,每一具都露出猙獰的面孔,並散發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李狂藥,你沒事吧?”丁細細從酒池的另一邊喊道,她打着手電找到了人了,好不容易纔鬆了一口氣。

李狂藥又驚又喜地望去,答道:“我們還好!”同時,他心想丁家父女沒有蛇息保護,爲什麼會躲多酒虻的死襲,而且從地上走下來,也不受蛇息的毒性影響?

丁忘憂瞪了女兒一眼,不許她說話了,然後就看向酒池,並問:“老酒鬼,剛纔你是不是趁亂挖了裡面的東西?”

王歐陽想要回答,可一看酒池就沉默了下來,因爲近半小時的工夫裡,酒池已經一片狼藉了。很多怪人被追得無路可逃,有的人一下來就想挖土躲藏,因此酒池的泥被翻得凌亂不堪。很多小的酒器都從土裡被拋了出來,還有一些大的酒器也露出了一角。王歐陽看着這景象,只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力氣去挖酒池了,剛纔那會兒也沒辦法去挖。

丁忘憂只是無心一問,並不懷疑王歐陽,在五仙之中,獨屬王歐陽最爲坦蕩,不會做這種投機倒把的事。於是,他們就惶惶地走下去,想要一起把酒池挖開。本來,酒池好端端的,可以繼續頤養千年,現在被怪人挖傷了,恐怕蓄積的酒氣散掉了一半。李狂藥知道師傅心疼不已,卻找不到話安慰,因爲他無法理解酒人對酒物的喜愛。

王歐陽下到酒池裡了,心疼地吸了一口酒氣,便叫李狂藥輕輕地把酒器挖出來。那些酒器包括古代的陶瓷酒瓶、銅製酒壺、玉杯、瑪瑙酒盞等等。一般情況下,這些珍貴的器皿碰不得溼氣與泥水,會被侵蝕得精氣全無,可放在酒池下卻沒有被侵蝕,反而有一種朦朧的光華,一碰就會流動。

丁忘憂在一旁也小心地把酒器挖出來,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多少人爲了這批酒器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更多的人死在哪裡都無從得知了。一直以來,丁忘憂也知道李狐當年騙了他們,那艘船並沒有在東海沉沒,可他想不通李狐爲什麼要吞掉那批酒器。畢竟,李狐不缺這些好東西。

想着想着,丁忘憂已經把出土的酒器羅列開來,並和王歐陽一起確認哪些酒器屬於哪些人。李狂藥和丁細細四目對望,彼此有很多話要說,可礙於長輩在場,只能沉默。而且,他們想不通,在這種亂屍橫堆的情況下,兩位長輩如何鎮定地挖出酒器。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以後不大可能回到這裡,所以爲了不讓屍氣毀掉酒池,破壞底下的酒器,現在必須把酒器挖出來,哪怕附近的情況再有多可怕。

挖了好一會兒,李狂藥就發現了瀆山大玉海,這尊龐大的酒器霸氣十足,一露出池泥就晃了一下。大玉海的重量太大,而且嵌在泥中,他們四個人雖然有把握擡起來,但要運出踏白古城的話,難度太大了。現在已不像幾十年前那樣,四周荒蕪,也許一個人都碰不到,萬一被人看見,他們無法解釋清楚。何況,沒人知道瀆山大玉海不只一尊,既然這是元代造出的酒器,不如就讓它繼續留在元代遺蹟裡。

王歐陽最先把這事講出來,然後和丁忘憂商量:“瀆山大玉海是劉付天官一家人的,我知道他的孫子被你救了,現在把這玩意留在這裡,他沒意見吧?”

“他對他家裡的不太清楚,留下就留下吧,他也不會喜歡這些的。”丁忘憂替劉付狼做了決定。

李狂藥卻在想,這種東西賣出去能換到許多錢,起碼這輩子衣食無憂,劉付狼能答應嗎?不過,這種東西好像也不能賣,畢竟劉付狼沒有證據證明瀆山大玉海是他家的,官方肯定會據爲己有,說不定別人還會給他們扣上破壞古代遺蹟的帽子。與其讓別人佔便宜,不如就讓它爛在這裡吧。

同時,丁細細用手繼續挖開酒池,終於在瀆山大玉海的底座裡看見了一把白色的酒盉——那就是白墮天盉。當年,五仙把酒器運去大海石,爲了方便裝卸,瀆山大玉海的上下部分被拆開了,盛酒的玉海是上部分,而底座是下部分。1983年,五仙要去大海石把酒器運回來,還給那批酒人,在大海石上王歐陽曾見到江恨天驚訝地發現了什麼,他想過去看一眼,卻見到江恨天把東西放進白墮天盉裡,並將其卡在瀆山大玉海的底座裡。

時隔十四年,王歐陽再見到這些東西,往事浮現腦海,不禁地唏噓。李狂藥聽說過那段經歷,心中甚是好奇,不知江恨天在大海石找了什麼,爲什麼要塞進酒盉裡,不讓其他人看見。也許,這正是江恨天在1983年遇害的原因。李狂藥警覺地望向酒池上面,沒看到人影,也聽不到動靜,這才安心地和丁細細一起想辦法取出卡住的白墮天盉。

“小心一點兒,別弄壞了。”王歐陽異常緊張,小聲地提醒。

李狂藥被念得怕了,手掌都使不出力氣,怎麼都拔不出白墮天盉。多虧丁細細手巧,她就酒泥掃淨,輕輕轉了一下,白墮天盉就從瀆山大玉海的底座脫出了。顧不得身上的傷,王歐陽就叫丁細細快打開白墮天盉,看一看江恨天當年放了什麼東西進去,害得他丟了小命。丁細細先看了她老爹一眼,在得到她老爹的同意了,她才深吸一口氣,把白墮天盉打開。

李狂藥把手電舉起來,想要看個明白,可酒盉剛被丁細細打開,丁忘憂就忽然把蓋子壓了回去。丁細細茫然地望着她老爹,以爲酒盉中有炸藥之類的東西,一打開就會爆炸。可一擡頭,丁細細就看到有個人從死人堆上爬了起來,蹣跚地跑出了石形旋渦。王歐陽奇怪地數了數人,他們四個誰都沒缺,莫非跑掉的是沒死透的怪人?

不等大家反應,被破壞掉的酒池就回光返照,發出蓄積了千年的酒氣,轟射出蘊藏的黃光。霎時間,元代遺城的琉璃反射黃光,將整個洞都映得無比璀璨,恍若仙境降臨了一般。李狂藥正想讚歎這等美景,卻發現有點不對勁,低頭一看,酒池裡竟然出現了異變。之前,他們藉着光線看到酒池下面不僅埋了許多酒器,還有一個會動的人影,如今在光線之中居然看不到那個人了。

“你們快看!”李狂藥激動道。

其他三人立刻醒悟過來,同時望向石形旋渦上面,心說莫非跑上去的人就是被埋在下面的人?可酒池只能煉製酒器,保持酒器的特性,但不能讓人深埋不死吧?李狂藥以爲酒池太凌亂了,沒看清楚,所以又找了一遍。在光芒映照下,他們四個人找了一遍,再也找不到那個人影。王歐陽覺得古怪,忙叫李狂藥先別找了,快去把那個人追回來。

李狂藥點了點頭,拔腿要往上面跑,一個人影就出現在石形旋渦旁邊。大家心生疑惑,那個人明明跑掉了,爲什麼又折返了,不會古城裡還有什麼危險吧?那個人定定地站在上面看了一會兒,然後就慢慢地走下來。李狂藥握起腰刀,生怕那個人要下殺手,要知道那個人埋在酒池下面很久了,沒準已經從人變妖,希望吃人了。

“不對啊,難道……”王歐陽吃力地站起來,扶在李狂藥身上,一副無比吃驚的模樣。

丁忘憂也訝異道:“怎麼會是他?埋在酒池下面的人就是他嗎?”

丁細細聽着他們的語氣,知道走下來的人非同尋常,隨即也跟着凝神遠望。待看清楚了來者的樣貌,丁細細不由自主地和李狂藥相顧一眼,然後震驚地睜大了水靈靈的雙眼,沒想到在踏白古城下面會遇到這個人。接下來,大家陷入了沉默,誰都沒有動手或者張口,全在想酒池埋的人會不會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過了大約一分鐘,那個人從上面走了下來,然後用激動的語氣對他們說:“你們都幹了什麼!”

“張清玄,你怎麼會來這裡?你還記得我們嗎?”王歐陽低沉道,同時心想黑老三像是瘋掉了,可他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丁忘憂靜觀其變,一語不發,當看到黑老三要撲向他女兒,他才揚起左手上的金笛,毫不留情地點向人家的心臟部位。黑老三隻覺得心像被刀捅了一下,疼得厲害,身上的蠻勁就散掉了幾分。王歐陽見丁忘憂下手極重,想要勸一勸,卻聽到古城裡傳來轟隆的聲音。他們早在甘藏溝的舊城村裡就聽過這聲音,傳說這是山神的聲音,可自從進入地下以後,大家才明白這是山底塌陷的聲音。

因爲這裡是青藏高原與黃土高原的過渡地帶,有許多鬆脆的土層,再加上地震頻發,很多山體容易陷空,接着引起塌陷,發出巨大的轟隆聲。抗日年代,日軍戰機飛臨踏白古城上空,轟炸的時候加劇了這些地形的變化,使得這個骨牌效應持續到90年代。老人記得,那架戰機本來能擡升,不會被倒塌的山體壓下去,可能就是山體下已經空掉了,倒吸的氣流使日機無法升高,可以說是作繭自縛,因爲他們不轟炸積石山縣的話,地下的特殊地形不會這麼快發生塌陷。

緊接着,上頭開始落下一些小石塊,李狂藥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於是就叫大家快點找路子逃出去。王歐陽一想到這麼多酒器留在這裡,如果現在不帶出去,以後再沒有機會了。可現在來不及了,王歐陽只能不捨地叫李狂藥帶上最重要的白墮天盉,快點爬是去找出路。丁忘憂臨危不亂,還叫大家別急,先問問黑老三怎麼進來的,因爲鬼門那邊堵死了,黑老三肯定是從別的路子鑽進來的。

黑老三受制於人,精神紊亂,只問了他一句,他就招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快走!出口在飛機那邊!”

“飛機?”李狂藥一頭霧水,心想這深地之下,哪裡有飛機,有飛蛾還差不多。不過,李狂藥很快就明白過來了,黑老三指的是戰爭年代墜毀的日軍戰機,很可能飛機撞破了地層,炸出了一個窟窿。

丁細細看到石頭越落越多,便叫她老爹放開黑老三,讓他帶路逃出去。黑老三被鬆開後,撒腿就跑,像是長了翅膀一樣。李狂藥見狀,忙把白墮天盉交給丁細細,囑咐她快和她老爹追去,他揹着王歐陽隨後就趕去。丁細細怕出狀況,不肯先走,等李狂藥把人背起來了,她才和丁忘憂一起踏着斜坡往上追。

邁了一步,李狂藥就回過頭,對那條白蛇說:“這位娘娘,快點逃吧,離人類遠點,小心他們把你泡在藥酒裡。快走!”言畢,那條白蛇就像是聽懂了一樣,迅速地遊向上面,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在李狂藥的視線中。

與此同時,黑老三沒命地跑着,雖然他沒有手電,但似乎適應了這種昏暗的環境,逃跑時如履平地。他們一出酒池,黃光就在一撥巨石的轟砸之下消失了,黑老三也越跑越遠。李狂藥他們追了十多分鐘,好不容易纔在古城邊緣的亂石堆前趕上黑老三,而他們此時終於看見了那架日軍戰機的殘骸。

原來,此處本是堅硬的石層,若不是戰機墜毀,恐怕古城裡就是一條死路了。戰機殘骸與石面呈70度的斜角,黑老三一到殘骸前面,人就鑽了進去,拼命地往上爬。李狂藥讓丁細細和她老爹先爬進去,然後才拖着王歐陽,緊緊地跟去。在飛機殘骸裡,有許多從地面沖刷下來的黃沙,空氣流通的感覺也特別明顯。

在爬出去的過程中,李狂藥隱約看到有個人想爬出去了,可黑老三仍在視線裡,丁家父女尾隨其後,那個人會是誰呢?難道,那個人真是埋在酒池下面的人?就算只被埋了半個小時,人類也會死掉,何況那個人被埋了很久。顧不得多想,李狂藥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將師傅拖着爬上去,同時他們聽到轟隆不斷的響聲,似乎古城還在塌陷,連飛機的殘骸也跟着傾斜了一大段,幾乎要橫着倒進古城裡。

丁細細緊張地朝下大喊:“李狂藥,快點,飛機要塌下去了!”

李狂藥知道情況危急,可拖着人,他爬得不快,只能答:“你快走,我們跟得上。”

過了幾分鐘,丁細細和丁忘憂從殘骸中爬了出去,回到了地面,他們這才發現飛機殘骸撞進山體裡,正好尾部露了一小截出來,但被樹叢包裹住了,不走進踏白古城盡頭是不會發現的。此刻,夜深風大,露水暗結,人體的溫度一下子就被山風偷去,讓他們瑟瑟發抖。黑老三爬出來了,想要逃走,卻被丁忘憂一把捏住肩膀,使不出逃走的力氣。

丁細細轉過身想要對李狂藥施援手,可斜插的殘骸因地勢的改變,轟然倒塌,連後面的山體也震動起來。丁忘憂惟恐女兒陷下去,趕緊抓起她和黑老三,退到了很遠的地方。丁細細急得眼淚都要飈了,要知道只要跟着殘骸塌下去,那就救不回來了。黑暗中,當轟隆聲停下來,雙腳也不麻了,遠處散倒的林子就冒起了一根光柱,李狂藥滿身是傷地拖着王歐陽,一點點地從窟窿眼裡爬出來。原來,飛機殘骸已經倒下去了,但有棵樹橫倒下去,卡在了亂石中間,李狂藥抓住了樹幹才逃過一劫。

“你放開我!”丁細細恨恨地瞪了她老爹一眼,然後奔過去,幫着扶起王歐陽,一同離開支離破碎的山腳下。

丁忘憂嘆了一聲,當見人齊了,便捏住黑老三的肩膀,叫他帶路走出踏白古城。可夜已深了,古城內有許多陷空的地方,他們也受了傷,不方便繼續走了。搞不好,剛從酒池逃出來,又會陷回去。想了想,丁忘憂就在月色之下,在離塌陷區很遠的地方生了一堆火,然後叫大家先坐下來。

“歐陽公,你沒事吧?剛纔……”李狂藥和丁細細一起放下王歐陽,擔心地問。

“我死不了。”王歐陽擺了擺手,便問,“張清玄,你爲什麼會來這裡?我那天看你在癿藏鎮上,你留在積石縣這裡做什麼?別給我裝瘋賣傻。”

黑老三眼神迷離,不像是裝瘋,被幾個人擒住後,只一個勁地呢喃:“我要做多多的守護神,沒有守護神的話,那個人會醒過來……不對,他已經醒過來了!都怪你們,是你們惹出大亂子了!”

“守護神?那些怪人是你馴變的?”李狂藥驚訝道,原本他們都以爲那是黃牧笛的傑作,誰會想到是這位博士乾的。

“誰醒了?你是說酒池裡的人?”丁忘憂認真地問,同時望了望四周,現在已經看不到先跑出來的人在哪裡了。

“到底是什麼人,你快說!”丁細細急道。

黑老三驚慌失措,斷斷續續地答:“我不能走……我要守在這裡……我不能回家……我對不起我爸媽!可是我……”

“算了。”李狂藥看到黑老三抓狂地撓腦袋,於心不忍,現在逼問也沒用,何況黑老三神志不清,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一個生物學博士,怎麼會學到這種馴變怪人的幻術,這個跨度實在太大了,天知道黑老三當年遇到了什麼事。

丁細細懷疑地看了看黑老三,又看了看她老爹,終於忍不住地問:“你爲什麼那時能把那些蟲子趕跑?吹吹笛子就能辦到嗎?我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事,你是不是和大海石上的那個女人認識?你也學了這種害人的幻術嗎?”

王歐陽擡眼望向丁忘憂,苦笑一聲:“原來你還沒和你女兒講實話?我們五個人裡,就只有你和萬長青去學了那套笛音幻術,多半是你們早就相信李狐的話了吧?”

“什麼笛音幻術?”丁細細不懂地問。

丁忘憂知道瞞不住了,也不生氣,反而鎮定地對女兒解釋,這不過是一種古代留下的馴變笛音,也是幻術的一種,這在《鵝幻》裡也有記載。實際上,這種音樂幻術被衍生得很廣,諸如酒館裡放慢音樂,會使人不知不覺大量喝酒(快音樂會喝得少),這是最常見的一種現象,可知道的人卻少之又少。還有一些馴獸師會用音樂控制野獸的行爲,不過是淺顯的幻術,與藍衣女子的笛曲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1983年時,五仙在大海石上找到了一份元朝笛譜,可惜有一部分被水氣浸化,看不清了。他們花了很久的時間,纔將那些笛譜讀懂,並練了一曲殘缺的幻術,可惜一直不得其要領。這麼多年來,丁忘憂和萬長青雖然見識廣博,但兩個人都學不全,直到剛纔丁忘憂才使出了多年來練成的幻術。

李狂藥一邊聽,一邊暗想,我在大海石上的藍女石雕發現了一份完整的笛譜,太奶奶在洞裡也刻下了那些奇怪的笛譜,莫非這就是他們提到的神秘幻術?發現笛譜時,丁細細也在場,看樣子她還沒來得及把笛譜的事講給她老爹聽。萬長青當時在島上好像也能控制九虺,看來他和丁忘憂真的練到了一定的程度。

李狂藥想了想,總覺得幻術是害人的東西,否則不會失傳,黑老三也不會抓了這麼多人馴變成怪人。甘藏溝裡的村民說踏白古城會吞人,搞不好就是黑老三做的怪,是他把人抓去了,而不是所有人都落進了陷空的地洞裡。一想到這些,李狂藥就心寒,恨不得馬上毀掉懷裡的笛譜。

這時候,丁忘憂把話講完了,夜幕裡就有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來。丁忘憂很快注意到了,隨即大喝一聲,叫那兩個人滾出來。李狂藥以爲是那羣怪人,或者是埋在酒池下的人,他轉身一看卻見來者是江連海和萬長青。那兩個人肯定沒找到鬼門裡,所以沒見到酒池,到現在才從地下逃上來,而且比李狂藥一夥人還要狼狽。

“哼!你也來了!”萬長青瞪了那些人一眼,不客氣地和江連海坐到火邊,然後問,“黑老三怎麼被你們抓到了?他幹了什麼好事?”

丁忘憂不氣不惱,還將事情原委告之,似是客氣,實則陌生。李狂藥看得出來,丁忘憂並不喜歡萬長青這個人,不像對王歐陽那般隨意。萬長青聽說了黑老三的事,忙罵黑老三腦子有毛病,難怪他們在洞裡被一羣怪人追逐,逼得他們放火燒死了那羣怪人。李狂藥聽到這句話,馬上想這個人果真毒辣,居然說得不痛不癢。王歐陽和他之前在地洞裡見到鬼火,八成就是看到火燒身的怪人在奔逃,並不是真的鬼火。

大家交談了一會兒,便把目光集中在白墮天盉上,並叫丁細細打開來看一看。剛纔事出緊急,他們誰都沒看見白墮天盉裡的東西,而萬長青也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李狐把東西藏在這裡,那天船是真的翻了。可如果船真的翻了,那些酒器爲什麼又出現在這裡,萬長青根本解釋不通。王歐陽也沒打算逼問,反正事情都過去了,於是就沒有繼續揪着那問題不放。

火光隨着冷風跳動之際,丁細細又一次把白墮天盉打開了。這是用白銅煉造的酒盉,本身就抗腐蝕了,在酒池裡待了多年,如今真的放入清水就能讓水有酒香,神奇得讓人驚歎。寂靜中,丁細細把酒盉打開,取出了一卷帶着酒味的古畫,然後小心地把畫卷拉開,在紅色的火光中,一幅鯉魚躍龍門的古畫就跳入大家眼簾。王歐陽見到這幅躍龍門的畫,不禁地嘀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江恨天當初就是看到這幅畫才遇害的?鯉魚躍龍門的畫在哪裡都有賣,有什麼好稀奇的。接着,王歐陽又想起,他在石坑下養傷,萬長青曾對江連海說過,白墮天盉上有大秘密,於是就想現在逼問對方。

可是,丁忘憂卻打斷道:“不對!你們看,這幅畫的落款是……”

“怎麼了?難道是落款是王母娘娘?”王歐陽笑了笑,可看到了落款時,他就變了腔調地說,“不會吧?怎麼可能是她?”

“誰啊?”李狂藥好奇地問,江連海也同時問道。

“黃牧笛?就是那個苗女?”丁細細望向李狂藥,問道,“你和王老伯說的那個人嗎?”

丁忘憂看着古畫,想起之前因收養劉付狼,查過劉付天官,順及查到了黃牧笛的許多事蹟,比其他人要懂得多。黃牧笛當時來到積石山縣,和賣茶葉的老人熟識了,便一起研究一種茶釀,既是茶又是酒。可古往今來,茶與酒都是相剋的,因此失敗了,這纔出現那麼多葬酒棺。不過,後來黃牧笛還是成功製出了茶釀酒,可茶釀的方法通過賣茶老人流傳出去。黃牧笛一氣之下,便把怪人派去,吊死了賣茶老人。可見,那些怪人並不全是黑老三所爲,也許黑老三曾見過黃牧笛,所以才學到了馴變怪人的幻術。

王歐陽最不喜歡琴棋書畫,因此懶得深想,只懶洋洋地問:“這幅畫有什麼意思?會不會就是隨便畫畫?”

丁忘憂怕畫卷受損,便說:“細細,先把畫收好,我們以後再看。”

“等等!這畫又不是你的,憑什麼叫你女兒收起來?”萬長青不樂意了。

“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張掖那邊住幾天,一起研究這幅畫。現在酒盉和畫被誰拿去了,誰都不服氣的,老酒鬼,你說是不是?”丁忘憂慢慢地說。

王歐陽知道東西不能被萬長青搶去,何況他們現在也參不透畫裡的意思,不如一起去丁老妖家裡養傷。王歐陽的傷正是丁忘憂的“不警告”才落下的,他正打算去丁家住幾天,把美酒全部喝光,以此懲罰丁忘憂。大家說妥了,便不再爭執。至於黑老三,丁忘憂不肯放他走,並打算把黑老三帶去他家,幫忙讓黑老三的精神狀態好轉,這樣才容易弄清楚黑老三這麼做的目的。

夜深了,大家累得難受,李狂藥就主動守夜,讓大家先睡幾個小時,到時候再換崗。王歐陽囑咐徒弟別一個人走遠,然後就真的睡着了,丁細細也一樣。不過,丁忘憂沒有睡,仍看着黑老三,就怕他跑了。萬長青一樣怕丁忘憂帶着東西跑掉,所以就和江連海一起假睡,可睡着睡着,他們兩個人就真的睡着了。

黎明時分,只剩下丁忘憂和李狂藥兩個人清醒着,他們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說話。李狂藥覺得尷尬了,尿意又急,只好藉故暫避,拿起手電跑到遠處小便。可是,尿還沒出來,李狂藥就發覺一股酒氣從身後襲來,逼得他連忙轉身,想要擒住身後的人。不料,那個人閃避奇快,一下子退出幾米,站到了安全的位置上。

“你是誰?”李狂藥大聲一喝,並把手電照去,雖然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但卻不認識那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和王歐陽等人的年紀差不多,雙眉英挺,五官不錯,但左眼角有一道傷疤。隨即,李狂藥注意到那個男人一身酒泥,想來他就是被埋在酒池下面的人了。李狂藥震驚地看着這個男人,心說他是人是鬼,被埋了那麼久居然還活着。

那個男人神秘地笑了笑,並說:“不用怕,你的太爺爺不是不肯教你嗎?我來教你,只要你聽我的,我一定能讓你鯉魚躍龍門,比你認識的那些人要厲害得多。”

李狂藥剛想罵那個男人腦子有毛病,卻見他拿出一本藍色菱面的冊子,還有一張金片。那張金片和李狂藥在大海石上找到的一樣,可他現在都沒弄明白,金片究竟有什麼用。那個男人拿出這兩樣東西,丟到了李狂藥跟前,他就說:“上面寫得很清楚了,你看了就會明白了,不過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不用我說太多,你也知道吧?”

“我怎麼知道?”李狂藥沒好氣地彎腰去撿那本冊子和金片,想要問這東西有什麼用,又不是武林秘籍,看了能練成神功嗎?怎料,李狂藥剛把冊子撿起來,頭一擡就看不見那個男人了。漆黑的林子裡,聽不到動靜了,李狂藥才忍住尿意,把冊子打開,想搞清楚那個男人爲什麼要把冊子給他。

可是,只打開了第一頁,李狂藥就恍然大悟,並忍不住地說:“原來那張金片是這麼用的!”

本卷完

卷三《七鮫魔潭》預告:一場酒人的殺戮將在丁家老宅上演,連死五人,誰生誰死,誰是兇手,鯉魚躍龍門的畫有何隱喻?李狂藥遇到的高人是誰,爲什麼主動幫他,那本冊子會讓他躍龍門嗎?丁家老宅又有什麼秘密,笛譜背後藏了什麼陰謀?三個瀆山大玉海有什麼用?一切盡在《醉龍池》之《七鮫魔潭》。

卷三《七鮫魔潭》

第九章 龍宮第二章 鬼敲門第二十章 閉眼第十章 飛天第二十七章 蒼之神血第六章 踏白城的土匪第六章 黑冠長臂猿觀測站第十六章 第四封信第二十章 瀆山大玉海第二十八章 酒天玄女第十九章 酒與音樂的奧妙第十四章 龍井第二十五章 千里醉第七章 被砌死的房間第二十九章 海底撈月第二十四章 女酒第八章 妖怪第十二章 酒醫第三章 霸王嶺第十二章 雜醇油第二十章 天譴第二十一章 萬箭穿心第四章 推心鎖第十九章 石中劍第二十四章 七皇之地第二十章 千骨之謎第二十二章 龜墟第十八章 酒眼第七章 船菩薩第十七章 猿頭第九章 龍宮第五章 岱山行第六章 踏白城的土匪第一章 水狐狸第二章 醉龍第十六章 第四封信第二章 醉龍第二十四章 女酒第二十章 瀆山大玉海第十九章 鬼門第二十九章 仙舟第十九章 石中劍第二章 鬼敲門第二十二章 琴棋書畫詩酒茶第一章 水狐狸第二十二章 千珠凝曲第二十四章 七皇之地第九章 兩極第二十章 千骨之謎第十九章 酒與音樂的奧妙第二章 醉龍第二十四章 河神第十五章 屍手握乾坤第二十章 瀆山大玉海第二十五章 三封信第四章 醉死的野鴨第九章 兩極第十二章 西天寶洞第十五章 屍手握乾坤第十四章 魯濱遜漂流記第七章 船菩薩第八章 橡木桶第二十七章 魚美人第十七章 怪符第二十八章 酒池第七章 葬酒第八章 阿尼瑪卿山神第五章 葫蘆第一章 水狐狸第二十一章 萬箭穿心第十二章 酒醫第二十六章 最神奇的酒學第四章 白墮天盉第二十三章 黃金甲第九章 兩極第十八章 酒眼第十三章 地閣脈絡圖第二十章 千骨之謎第二十五章 海底兩萬裡第一章 神秘博士第九章 兩極第十三章 獸皮第三章 霸王嶺第二十一章 酒繭第十六章 酒母第二十一章 神畫第八章 橡木桶第十章 惜字宮第二十一章 恨天之恨第二十九章 仙舟第三章 霸王嶺第五章 葫蘆第十五章 車票第二十二章 鮫皮第十七章 巨臉第三章 斷背第十四章 魯濱遜漂流記第十五章 商周酒器上的密文第二十七章 元大都的守護神第五章 岱山行
第九章 龍宮第二章 鬼敲門第二十章 閉眼第十章 飛天第二十七章 蒼之神血第六章 踏白城的土匪第六章 黑冠長臂猿觀測站第十六章 第四封信第二十章 瀆山大玉海第二十八章 酒天玄女第十九章 酒與音樂的奧妙第十四章 龍井第二十五章 千里醉第七章 被砌死的房間第二十九章 海底撈月第二十四章 女酒第八章 妖怪第十二章 酒醫第三章 霸王嶺第十二章 雜醇油第二十章 天譴第二十一章 萬箭穿心第四章 推心鎖第十九章 石中劍第二十四章 七皇之地第二十章 千骨之謎第二十二章 龜墟第十八章 酒眼第七章 船菩薩第十七章 猿頭第九章 龍宮第五章 岱山行第六章 踏白城的土匪第一章 水狐狸第二章 醉龍第十六章 第四封信第二章 醉龍第二十四章 女酒第二十章 瀆山大玉海第十九章 鬼門第二十九章 仙舟第十九章 石中劍第二章 鬼敲門第二十二章 琴棋書畫詩酒茶第一章 水狐狸第二十二章 千珠凝曲第二十四章 七皇之地第九章 兩極第二十章 千骨之謎第十九章 酒與音樂的奧妙第二章 醉龍第二十四章 河神第十五章 屍手握乾坤第二十章 瀆山大玉海第二十五章 三封信第四章 醉死的野鴨第九章 兩極第十二章 西天寶洞第十五章 屍手握乾坤第十四章 魯濱遜漂流記第七章 船菩薩第八章 橡木桶第二十七章 魚美人第十七章 怪符第二十八章 酒池第七章 葬酒第八章 阿尼瑪卿山神第五章 葫蘆第一章 水狐狸第二十一章 萬箭穿心第十二章 酒醫第二十六章 最神奇的酒學第四章 白墮天盉第二十三章 黃金甲第九章 兩極第十八章 酒眼第十三章 地閣脈絡圖第二十章 千骨之謎第二十五章 海底兩萬裡第一章 神秘博士第九章 兩極第十三章 獸皮第三章 霸王嶺第二十一章 酒繭第十六章 酒母第二十一章 神畫第八章 橡木桶第十章 惜字宮第二十一章 恨天之恨第二十九章 仙舟第三章 霸王嶺第五章 葫蘆第十五章 車票第二十二章 鮫皮第十七章 巨臉第三章 斷背第十四章 魯濱遜漂流記第十五章 商周酒器上的密文第二十七章 元大都的守護神第五章 岱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