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黑亮的木桌上放着一支金色的笛子,剛纔客廳的燈滅掉了,可在黑暗之中還能看到金笛流溢着微微的光芒。李狂藥拿着手電,照見了金笛,立刻想起藍紗女子也曾手握過一樣的笛子,就算有細微的差別,也不會差太多。
大家誰都不記得離開前,客廳是否有異,可跨進去看了看,別沒有人躲着。李狂藥沒敢先去摸那支笛子,在長輩面前,這些都有秩序之分。等到王歐陽拿起來隨眼看了看,覺得沒什麼新鮮的,於是就扔給李狂藥。那支笛子不知是金屬,還是玉石雕琢的,瞧不出質地,但通體晶瑩,繪有精美的祥雲、花草,讓人一見就喜歡。
丁細細在旁邊瞅了一眼,以爲是誰偷了她老爹的笛子,放在桌上沒拿走。實際上,丁忘憂的笛子是黃金做的,不像李狂藥手上那支,完全辨別不出質地。況且,笛子仍在丁忘憂身上,沒有離過身。除了丁忘憂,萬長青也有一隻笛子,上回在大海石他拿出來亮過,但那是青色的。
李狂藥看完了,交給丁細細,她想隨便吹一下,卻發現笛子上沒貼笛膜。沒有笛膜,你肺活量再大也吹不出曲子。眼下,他們也沒哪個雅興,只想證明院子裡是不是真的還有別人躲着,不然怎麼可能又殺人,又藏肉酒缸,現在還送上一支那麼漂亮的笛子。
沒人說話,李狂藥就開口問:“要不要去找萬……”
“不用!”還沒說完,丁忘憂就打斷,“他肯定是自己走出去的,要不然肯定會喊救命,至於那支笛子……”
“難道是田螺姑娘送來的?”王歐陽開玩笑地說。
“那不如送點飯菜過來。”丁細細嘆道。
“算了,時間不早了,細細你上樓去睡吧。”丁忘憂忽地好聲說道。
丁細細有些累了,可哪裡睡得着,只想繼續留下來,看看晚上還會發生什麼變故。大家也有點擔心,若不再搜一次,怕是有人藏在暗處,睡着後就人頭落地。爲了安全起見,剩下的四人集結在一起,誰都不敢離開彼此的視線外。搜尋是從東樓開始的,這是李狂藥第一次上東樓,第二層的空氣顯然比西樓要好許多,原來四壁有些小孔,雖然有時會被風沙堵住,但在強風吹打時會讓空氣流進來。
全部搜了一遍,在東樓沒有發現,李狂藥以爲要下樓了,卻見丁忘憂在他房間裡翻出一個盒子,拿了一張很薄的膜片出來。李狂藥一看便知,那是笛膜,用來貼在笛子左端的第二個音孔上,這樣就能吹出聲音。丁細細知道她老爹想試一試那支笛子,於是馬上將笛子遞上去,她也想聽一聽那麼精美的笛子是否也能吹出美妙的音樂。
當笛膜粘上去了,丁忘憂就看了王歐陽一眼,然後纔要試吹笛子。此時,樓外的笛音還未消失,但笛音回散得太厲害了,根本確定不了方位,似乎笛音源自腦子。大家翹首企盼,以爲能聽到什麼動人的聲音,哪知道丁忘憂吹了一下,什麼聲音都沒有。這多少讓丁忘憂有點尷尬,他經常吹笛子,這種情況可從未發生過。
試吹了一會兒,聲音還是出不來,王歐陽就擠兌:“老妖怪,你會不會吹?別學南郭先生!”
“誰是南郭先生,我老爹纔不是,肯定是笛子壞了!否則誰會捨得扔下那麼漂亮的笛子?是不是,老爹?”丁細細幫腔。
丁忘憂也搞不明白,看到李狂藥離他最近,便沒好氣地把笛子遞過去,看都不再看一眼。大家不以爲意,又去西樓搜尋,李狂藥拿着笛子走在最後面,忍不住地激動起來。其實,在他見到笛子的第一眼,心臟就狂跳不止了。
其他人可能真的不知道,那支金笛爲什麼吹不響,可李狂藥卻知道,笛子其實沒有壞。按常理,笛子貼上笛膜,應該能吹出聲音。可那支笛子的質地特殊,是要配上龍蛋的金膜才能吹響。巧的是,李狂藥早前在東海上得獲一張金片,那正是龍蛋金膜。在《醉龍神篇?下卷》有酒麴記載,金笛是龍蛋熔鑄而成,因爲龍蛋熔鑄困難,往往鑄造不了笛形,所以留傳於世的金笛甚少。當然,龍蛋並非龍所生,李狂藥已經知道了,那是形似龍的九虺乾的好事。
跟着大家下樓時,李狂藥很想把這件事告訴丁細細,可他答應過傳書的人保密。若要將笛子能吹響的玄機講出,保不了要講書的事也捅出來。保密的事讓李狂藥良心過不去,金膜和笛譜是他和丁細細一起發現的,藏在心裡不說出來,實在是難受。李狂藥正爲此事煩惱,覺得做人太死板了,這時走在最前面的王歐陽就哇了一聲。
“怎麼了?”李狂藥被擋在後面,沒看清楚狀況。
丁細細踮腳一望,便回頭說:“有人遭天譴了!我覺得他是活該!”
“細細,別亂說話!”丁忘憂也回頭講了一句,然後和王歐陽跑進雨中,將倒在雨中的江連海擡進東樓的房檐下。李狂藥愣了好一會兒,心說原來是江連海暈倒在院中,被淋得溼透了。可他們上樓才一會兒,江連海怎麼倒在院中了,他不是應該睡在西樓的房間裡嗎?難道江連海真的看到了兇手的真容,趁他們都上樓了,兇手想要殺人滅口。可真的要殺人滅口,不如一刀抹了江連海的脖子,至於大費周章地把人拖到院中嗎?
王歐陽把人放在地上,拍了拍對方的臉,沒聽到回答,隨即說:“看來這裡真有其他人。門還在開着,我們不如先關上吧,沒準鮫人趁着風大雨大,跑來興風作浪了。”
丁忘憂不同意;“把門留着,再給萬長青一些機會。”
說罷,丁忘憂不知從哪兒拿了一根銀針出來,當即就扎向江連海頭髮裡的一個穴位上。李狂藥目瞪口呆,本以爲丁忘憂對酒是個百事通,怎想連中醫鍼灸也懂。可江連海沒有馬上醒過來,說書生裡提到的中醫奇效沒那麼誇張,還需要一定的時間。王歐陽半蹲着觀察形勢,總覺得江連海氣數已盡,決計熬不過今夜,丁忘憂的救治無非是拖時間。想了想,王歐陽就擰開身上的金葫蘆,給江連海灌了幾口酒。
“噗!”立刻,江連海被嗆醒了,不知是鍼灸起了作用,還是灌酒起效了。
“你快說,兇手是誰,爲什麼你會在院子淋雨!”丁細細急道。
“讓他慢慢說。”丁忘憂倒很冷靜。
“我……我……”江連海氣若游絲,很辛苦地才說出來,“我是……自己走……下來的。”
“你都傷成這個樣子了,怎麼不躺在牀上休息。”王歐陽不明白。
“是不是警告我們……兇手的樣子,或是在哪裡?”李狂藥猜測。
“他……他……”江連海眼神渙散,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好不容易纔繼續道,“他是假的!他是假的!”
“誰是假的?什麼是假的?你先說兇手是誰?到底誰殺了那麼多人!”丁細細很着急地追問。
“細細,讓他說,別插嘴。”丁忘憂勸道。
過了一會兒,江連海似乎迴光返照,喘氣的聲音逐漸大了,終於就擡起手,指着在場的其中一個人,連說三次:“你是假的!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恍惚之中,一聲天雷降下,江連海再次失去了意識。大家疑惑地看着江連海僵直的手,他的手指着其中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李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