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黑影跳入黑池時,雖然李狂藥看得清他們長什麼樣,但他立刻懷疑是船老大和洪連海。洪喜鵲對這事不置可否,沒敢表態,聽到李狂藥問她男人叫什麼名字,她也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就在這時候,他們身後掃出一道強光,每個人驚出一身冷汗。大家逐一轉過身來,卻被光亮刺疼雙眼,都不得不暫時把眼睛閉上。
李狂藥先適應了光線,一看清楚對方,便喝道:“洪連海,你們從哪找來的燈?”
洪連海一個人剛從樹叢裡走出來,手上提了一盞船燈,看到有這麼多人在灰色石山下,也嚇一跳。當看到都是自己人,洪連海才緩過來,並答道:“李老弟,你們怎麼都到這裡來了,讓我好找啊!”
“哥?剛纔不是你跳進池裡嗎?”洪喜鵲驚訝道。
洪連海狐疑地走過來,望着大家說:“阿妹,你在說什麼?我們剛纔去找人,後來在一條水溝旁邊看見一個死鬼。死鬼後面的樹叢裡有幾把刀,還有一盞船燈,我看還能用,所以就提着燈來找你們了。”
丁細細聞言,和李狂藥相顧無言,他們當時受不了臭味,走得太早了。倘若在死人身邊多找一找,或許船燈就能先被他們發現了。船燈是漁船在夜間航行到淺海時開的燈,照透裡很強,否則不能從船上看到水裡隱藏的礁石。丁細細在心裡嘀咕,誰知道洪連海是否找到了其他好東西,他們那時只找到一張相片,也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洪連海受不了丁細細犀利的眼神,沒敢對視,他走過去時還把手裡的一張薄薄的金片拽得緊緊的,生怕被其他人發現了。
等洪連海走近後,劉付狼注意到他身上有很多血,於是就問:“船老大人呢?”
“不知道啊,我剛到船燈,船老大說看到有人影,然後就追過去了。我跑得慢,後來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他,還以爲他跑來這裡了。”洪連海鎮定地解釋。
“難道跳進池子裡了?”洪喜鵲懷疑地轉過身來。
李狂藥心裡波瀾起伏,來不及細想太奶奶的事,他就遠眺石崖下的黑池,心說那兩個黑影潛下去很久了,怎麼還沒浮起來。現在雖然天黑了,但西邊的餘光還在,不至於漏看了。一想到這裡,李狂藥就懷疑池底大有乾坤,此刻的他哪裡還站得住,巴不得也跳下去看幾眼。站在旁邊的丁細細很想問,山洞裡的人是誰,可現在洪家兄妹在場,她就暫時忍住了好奇。當洪連海出現以後,丁細細就想,既然現在有照明工具了,不如也到黑池那裡走一遭,興許池子真有龍蛋。
可是,這時候洪連海發現灰色石山下流出了紅色的液體,匯入了水溝裡。水溝散發着一股酒味,儘管海風很大,但每個人都聞到了。之前,他們的注意力被跳進池裡的兩個黑影吸引過去了,所以暫時沒人提起。當洪連海問大家,水溝裡流的是不是酒,他們的注意力才又被轉移回來。
李狂藥和丁細細最早注意到酒味,他們進洞時,只顧着找人,沒有尋找酒源。當洪連海冒冒失失地闖進其中一個山洞時,他們才發現洞裡有一口很小的淡水泉眼,大概只有一個水缸口那麼大。泉眼四周長滿了青苔,旁邊擺了一個用棕色樹皮製成的勺子,還有幾個用木頭磨成的小碗。
然而,泉眼周圍沒有李狂藥料想的酒海,或者酒罈,紅色酒液是從泉眼裡冒出來的。李狂藥站在人羣外圍,輕輕地嘆息,原來水溝裡衝出來的酒液並不是他奶奶倒出來的。也就是說,他太奶奶根本沒想過放線釣魚,將他們引到此處。唯一能解釋他太奶奶如此小心謹慎,那就是島上有更危險的東西,或者有人真的要來殺她了。
“你在想什麼?”丁細細回頭看到李狂藥分神了,便問了一句。
李狂藥不想當着大家的面,提起太奶奶的事,於是就轉移話題:“既然酒是從泉眼裡冒出來的,我們不可能現在把它挖開找源頭,當務之急是要把船老大找回來。”
“他會不會真的跳進池裡了?”洪喜鵲擔心地問。
“那怎麼還沒浮上來?”洪連海從泉眼邊回過身,很肯定地說道,“池子再深能深過海嗎?他經常潛海,水性比魚還好,不可能出事的!”
劉付狼對泉眼沒什麼興趣,聽到大家在說話,他最後才接道:“船老大水性好又怎麼樣?關鍵是他爲什麼跳進池子裡?另一個人到底是誰?”
此話一出,每個人都沉默了下來,紛紛在想船老大爲什麼要跑進池裡。如果不是船老大,會是誰呢?另外一個人又是誰?想着想着,大家心裡的不安感加重,也愈發覺得山洞很陰森。李狂藥第一個走出山洞,心裡的猶豫隨即徹底消失,他明白如果繼續拖延下去的話,說不定還有人會死。大家分散開來也不好,就如船老大和洪連海那樣,到時候會一個找一個,最後變成集體失蹤在大海石上。何況,船燈只有一盞,大家在夜裡需要照明工具,分開行動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他們必須時刻待在一起。
事到如今,在海風瑟瑟的荒島上每一個人不再有僥倖的念頭,也不再甘於坐等上帝之手救他們離開。有時候,一個人爲了逃生,必須事先弄清楚自己所處的環境究竟是怎麼樣的。李狂藥走在最前頭,找了另一條路從石崖拐下去,雖然路上又遇到幾處粗糙的機關,但都被他識破了。李狂藥把金片藏在懷裡的衣袋中,邊走邊想太奶奶被困在島上的原因,可怎麼想都沒有得出合理的解釋答案。爲此,李狂藥索性先不去想了,若有機會逃出去再說。
其實,李狂藥本人也很想到池邊看個究竟,從小他就聽說李狐的故事,對那個神秘的黑池充滿了特殊的感情。當他們步步逼近時,李狂藥在夜裡的海風中都能聽到他加速的心跳聲。李狂藥的沉默讓丁細細有些擔心,她明知道李狂藥故意不提地洞中的事,可也沒有強硬地追問。丁細細惟恐李狂藥越想越入魔,便故意提起海邊飛上來一條鯊魚,估計和鯨魚上岸的方式差不多。李狂藥以爲丁細細故意哄他,當聽到劉付狼和洪喜鵲也這麼說時,他才慢慢把注意力轉回這座神秘的島上。
這時,大夥兒一搖一晃地走過幾段下破路,蜿蜒曲折地趕去黑池。誰知道,海上卻揚起了一隻龍影,而一名手握笛子的藍衣女子正神態怡然地站在龍頭上。那隻龍影起得太高了,李狂藥回頭跟丁細細說話時,瞥見了朦朧的影子。可是,龍影垂下得也很快,李狂藥被洪連海手上的船燈照花了眼睛,看得不是很真切,還以爲那是幻覺。
遠處的海邊,龍影從更遠處的海上游來,它垂下後並沒有完全沉入深海,它的頭部依然浮在海面上。立在龍頭上的藍衣女子目光穿透黑夜,似是能千里看物,可又一直一動不動地,好像廟宇裡的神女雕像。直到龍影慢慢靠近了大海石時,藍衣女子纔將手上的笛子提起,放在嘴脣邊上吹了起來。
霎時間,悠揚的笛聲飄入大海石,雖然不那麼響亮,但卻以柔勢壓過了強勁的海風聲。李狂藥剛走到黑池邊就聽到這股聲音,還以爲是島上的神秘人吹出來的,但卻覺得笛聲來自島外。他們無法斷定聲音的位置,有的人說在島上的,又的覺得在島下,還有人覺得源自池底。丁細細望了一眼池水,本來很平靜的池面忽然起了一波漣漪,彷彿笛聲有了生命,鑽入了黑幽幽的池水裡。
李狂藥聽得煩了,想叫大家安靜,不料黑墨一般的池底竟射上來一片閃爍的金光。晃眼間,大家隱約看見池底有個閃爍金光的東西,兩隻靠近的黑色人影也被金光彈開了。池下的兩個人也嚇了一跳,齊齊地睜大了眼睛。此刻,那個椰子般的半透明金石正像一朵蓮花那樣,緩緩地在污濁的池水裡盛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