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油燈不能把柱子洞全部照亮,李狂藥之前在柱子洞下面走過一圈了,並沒有異常的發現。即使李狂藥粗心的忽略了,丁細細那麼細心,她總會注意到。柱子洞內皆爲石質,挖幾個石室都很勉強了,絕無機關可言。可他們從海柳棧道走下來時,卻看到柱子洞的地上不斷開裂,一下子就裂出個巨洞。一條駭人的石色九虺不知從哪裡出現,正要往上面撲來,它又狼狽地跌進巨洞裡。
丁細細冷不防被嚇了一跳,這條九虺太大了,比切菜用的砧板還要粗兩倍。黑池裡的那幾條跟它相比,可以說是蚯蚓而已。那條大九虺準備撲上來時,丁細細以爲它要上來吃人,誰知道只擡了個頭就墜進石洞下面去了。接着,石洞裡傳來一聲咆哮,還翻騰上來一股濃厚的酒味,叫人昏昏沉沉的。
李狂藥心說,乖乖,那條九虺身體如此堅硬,色澤和石頭沒什麼分別。那條九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剛纔踩過去時,還以爲地上什麼都沒有,只是幾塊破石頭。如今,九虺受到光線刺激,終於從沉睡狀態醒來,一下子想要撲滅刺眼的燈光。可沒想到,地上因九虺劇烈震動,竟然裂出一個大窟窿,不會飛的它就摔了下去。
李狂藥膽戰心驚地走下海柳棧道,對丁細細說:“這傢伙真夠大的,要是被那些當官的看見了,非得把它烤成肉串。”
“小心一點,萬一它真會飛……”丁細細剛跟着走下來,話還沒說完,九虺再次從窟窿裡撲上來。
這完全出乎倆人的預料,九虺不會飛,他們還以爲它摔死了。只見,九虺拼命地舞起爪子,一扒掃向李狂藥和丁細細,他們離窟窿太近,一個趔趄就一起摔進巨大的窟窿下面。這時候,劉付狼匆匆地趕到,可惜沒拉住丁細細,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那條九虺只抓了這麼一下,然後又滑進窟窿裡,再也沒有爬上來。
劉付狼探頭俯視,想看看柱子洞下的窟窿又多深,剛看見一片奇景,身後卻襲來一股力量。受到猛力一推,劉付狼想要轉身,可兩腳沒站穩,一下子也跟着摔入窟窿眼裡。在摔下去前,劉付狼回頭瞥見洪連海推了他一把,他旁邊還站了兩個男人,應該就是先進來的人。可惜,劉付狼摔得太突然了,落下去時沒看清楚那兩個人長什麼樣子,只看見天殺的洪連海笑了笑。
再說李狂藥他們跌落窟窿裡時,本以爲會摔死,但窟窿下面是一潭深水,倆人撞入冰冷的水中時,只覺得頭疼欲裂,肺部紮了千根針一樣。好不容易浮上水面時,又有一個人跌下來,濺起巨浪水花,搞得他們眼睛睜都睜不開,一時間看不見所處的環境。
大概過了幾分鐘,李狂藥聽見丁細細在喊他的名字,他就馬上回了一句。他們這時候已經游到岸邊,視線也慢慢清晰了,勉強能夠看到周圍的環境。同時,劉付狼一個人游到附近的岸邊,他們三人沒來得及問彼此的情況,手上也沒有任何照明工具,但卻馬上就被窟窿下的奇景驚呆了。
原來,海蝕洞除了上面這層,下面還有一層。這種地形並不罕見,很多海島的海蝕洞也有,李狂藥之前就想過,會不會下面也是空的。上面的柱子洞其實是貫穿到底下的,只不過中間被人用石板粘合起來,將它封住了。
直到現在,他們也纔看見那條九虺沒有墜落下來,而是被一條粗大的青銅鏈子鎖住了脖子及腰身,它摔下來時就被吊在柱子洞的石壁邊上。方纔,九虺拼命地想爬上來,不是想吃掉李狂藥他們,而是怕被吊死在半空中。李狂藥呼了幾口氣,往上望了一會兒,九虺隨着青銅粗鏈來回地盪漾在半空中,還沒有死掉,但也夠嗆的。
窟窿底下離海柳棧道約有三十多米,在下面有許多枚金蛋,金蛋的光芒讓他們能夠不用火把也看得見彼此。金蛋附在水潭附近的石壁上,因爲它們都被凝固在一堆透明的樹液脂體裡,所以沒有掉下來。那種樹液脂體和藍紗美女石雕身上的差不多,想要破壞掉那層透明的膜,得花一番氣力才行。
窟窿下除了有一個深水潭,下面還有一層又寬又長的洞穴,李狂藥爬出水灘後就說,這下面應該到海平面以下了,怎麼會有空氣?海蝕洞是受海水沖刷纔出現的,上面的石洞有空氣是因爲海水退卻了,可窟窿底已經到海平面之下了,應該灌滿海水纔對。這處深潭也是海水,潭底肯定通往某處裂開的海巖,但水還是少了點。按常理,水應該把柱子洞下面的空間全部淹沒。雖然一時想不明白,但李狂藥還是感謝老天,讓他撿回一條命。
這時,丁細細緩過神了,她爬出水潭後,忙問劉付狼:“洪連海人呢?是不是他把你也推下來了?你太不小心了!”
“我……”劉付狼不想解釋,說了一個字就沉默下來。
李狂藥知道劉付狼那時是聽到叫聲,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哪會想到洪連海會下毒手。不過,他們如果不摔下來,根本不會知道柱子洞下有這副奇景。他們沒有照明工具,只能靠窟窿石壁上的金蛋借光,不敢再往深處走去。又過了幾分鐘,李狂藥終於能站起來了,他出神地看向黑暗的盡頭,總覺得裡面有一羣惡鬼,正等着他走進圈套裡。丁細細跟着站起來後,往潮溼的洞穴走進去幾步,然後又蹲下來。劉付狼怕她好奇心太重,想要闖入這片未知的地域,趕忙叫她停住腳步。
丁細細貓着身子說:“你們看,洞裡有水流到這邊來。”
“有就有吧,管他幹嘛,現在該擔心怎麼爬上去。洪連海那兔崽子肯定不會好心救我們,那兩個先進來的人估計帶他走了。”劉付狼氣道。
李狂藥也很擔心爬上去的問題,所以說:“要不我先試着爬上去?”
丁細細一點兒也不急,還用手沾了沾地上的淺淺水流,嚐了味道後就說:“是海水。”
“你渴了?”劉付狼呆道。
“噓!”丁細細睜着狐狸般的眼睛,小心地往前走了幾步,在快要走出金蛋光芒的範圍時,她就看見這頭的黑洞盡頭有個龐然大物。那是一艘沉船,看體積應該是一艘貨輪,但周身被青色的泥漿裹住了,很難看出它的來歷。現在是太平盛世,如果有沉船,消息早就傳開了。唯一的可能是,這艘船是在二戰那段時間沉沒的,那時是個亂世,誰有空來打撈,除非船上有稀世珍寶。這艘沉船受到洋流的衝擊,竟撞入海洞的洞口,慢慢地船身就混着淤泥,將洞口堵得水泄不通。當然,還是有點水滲進洞裡,並順着洞裡的地勢匯入深潭。這口深潭看起來不大,但肯定通往某處,否則即便洞口被堵死了,以前存留的海水也不會消失。
丁細細看見沉船堵洞,興奮得厲害,哪裡還管身處的環境有那麼危險。其實,他們現在再擔心也沒用,畢竟沒人能徒手爬上去,除非有人願意放繩子下來,可洞裡並沒有繩子。丁細細比較樂觀,沒有太操心,要想爬上去的方法,她寧願等一會兒再動腦筋。
當發現了沉船,丁細細又叫上李狂藥和劉付狼,一起往另一頭走,以爲那邊也有沉船或者潛艇什麼的。可是,他們快要走出金蛋光芒的範圍了,也沒看見那邊的盡頭有什麼東西。丁細細低頭看了看,另一頭的深洞比較幹,沒有水流撲下來。因爲洞裡有能呼吸的空氣,所以丁細細就猜想另一頭極可能通向地面。如果長期是封閉的,他們早就窒息而死了。
此時,懸掛在洞壁上的九虺又掙扎了一下,鬧出很大的動靜。李狂藥惟恐九虺掙脫青銅粗鏈,又走回去窟窿正下方,確認鏈子是否鎖得住它。那根鏈子長期積塵,在魚油燈的光線裡看得不透徹,他們還以爲是石頭,但堅固性還是沒變。不像封住窟窿口的石板,過了千百年,它竟脆得像餅乾一樣,九虺用力地想騰起來,石板就斷開了。
李狂藥看到九虺下不來,這才安下心,同時摸了摸懷裡的藍綢和金片。那些東西還在李狂藥衣服裡,但已經沾了水,他怕藍綢上的笛譜遇水而化,所以馬上打開來看。奇怪的是,古人用金漆繪上去的笛譜沒有任何變化,根本不會因爲水而褪色暈開。李狂藥見到這情況,既是納悶,又是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候,李狂藥想把丁細細叫回來,別往另一頭走太遠,卻注意到不遠的暗處裡有一個不尋常的東西。李狂藥狐疑地走過去,彎腰揀起來後,他就說了五個字:“海底兩萬裡。”
丁細細聽見了就轉身笑了笑,問李狂藥是不是看到那艘沉船很驚訝,想起了法國的那本科幻小說《海底兩萬裡》了。那是法國科幻小說家凡爾納的代表作,於一百多年前出版。小說從海面上“怪獸”出沒,頻頻襲擊各國海輪,使市民人心惶惶開始,到潛艇鸚鵡螺號被大西洋旋渦吞沒爲止,整部小說都懸念迭出,環環相扣。
李狂藥聽到丁細細講了那麼多,又不好打斷,等她說完了,他才舉起手裡的東西說:“這裡有本書……就是你說的小說〈海底兩萬裡〉。”
登時,深洞內一片靜寂,許久沒人說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