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黑了屏的手機楞了半晌,陸寧猛地轉身吼道:“格林德,備車!”
早就站在窗前時刻等待老大召喚的格林德,門都沒走,直接一按窗臺擡腿跳了出來,用最快的速度向山下狂奔。
今晚很奇怪。
從壓抑的氣氛到狂歡,尤其是在崑崙一刀斬斷那個牌子,對大家說這是我們的家時,那種親似一家人的幸福氣氛又回來了,而且經過這些天沉悶的發酵後,變得更加醇厚,讓人難以割捨。
但就在大傢伙以爲今晚會做個好夢時,陸寧卻又開始發神經了。
除了樓宇湘知道、燕影能隱隱的猜到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是誰給他打了電話,結果把好氣氛一下子破壞殆盡了。
崑崙站在窗前,望着陸寧的目光裡全是關心的神色。
“我沒事,就是出去一趟。”
陸寧衝她點了點頭,大聲說出這句話後,轉身下山。
他要回家去看看。
儘管他也知道,宋楚詞在電話中告訴他說,她已經去了羅布泊內的那些話,都是真得,可他還是心存僥倖,希望她是在撒謊騙他,就因爲這麼多天他始終沒有回家,才騙他。
陸寧希望,他在推開自家大門時,能看到那個丫頭坐在石桌前。
石桌上擺了勞拉精心烹製的幾個小菜,放着一瓶酒,宋楚詞就很淑女的坐在桌前,用右手託着下巴笑吟吟的望着他,樣子矯情的想讓人給她一耳光。
不過陸寧發誓不會給她耳光,只要她能在家裡,沒有去那個鬼地方,他會像嘴上抹了蜜那樣,說好話哄她,給她承認錯誤,自我批評說自家是小雞肚腸,還請她大人大量的原諒自己。
就算被她鄙夷的撇着嘴,說他是最沒出息的男人,攆都攆不走的癩皮狗,陸寧也認了,只要她在家--
格林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不會問,陸寧上車後就說了一句話: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在格林德等人的心中,當前全力建設、每天都有變化的梨花山,纔是大傢伙的家,可是在老大心中,唯有那個地方纔是他的家。
格林德這輩子都沒開過這麼快的車,啓動才十幾秒後,就把油門踩到了底,車子就像老牛那樣吼吼的叫着,化成一道黑色的流星,飛馳向前。
什麼紅燈綠燈的,他一概不管。
幸虧這時候天色已晚,市區內的車輛稀少,要不然肯定會出造成事故。
車子駛過那座青石板小橋最高處時,四輪已經騰空,嗖地一聲飛出十餘米後才重重落在了地上,接着就像被彈簧彈起來似的,再次飛起,落下,接連數次後,格林德猛地踩住了剎車。
疾奔的車子猛地被制動後,強大的慣性讓車頭猛地往下一沉,還沒有擡起來,陸寧就已經開門跳了下去,衝進了衚衕內。
短短數十米的衚衕,陸寧衝到大門前時,竟然有些氣喘的跡象,擡腳正要踹開大門時,卻又縮了回來。
不是他即將踹門時,忽然想到這是大鐵門,防撞能力相當強,可不是隨便能踢開的,更不是因爲他發現方面是虛掩着的,而是他從門縫內看到了院子裡。
院子裡亮着燈--就像他在路上所期望的那樣,石桌上擺着幾個小菜,一瓶酒,有兩個女孩子端坐在桌前,正衝着大門口方向的是勞拉,背對着門口女孩子,左手託着下巴,正端着酒杯微微搖晃。
原來,她是真的在騙我。
看到
這一幕後,陸寧那顆提在嗓子眼的心,忽地一聲落了下來,接着就有無法形容的疲倦升起,讓他瞬間就有了脫力的跡象,滿臉疲倦的閉上眼,倚在了門框上。
以往陸寧也沒少被宋楚詞騙,捉弄,無論是促狹的還是善意的,他都非常生氣--嗯,最起碼錶面上得非常生氣才行,如果總是被騙還要拿捏出衣服甘之如飴的樣子來,那就是犯賤了。
也有人說,那是情調,只侷限於年輕的小情侶之間。
這次陸寧沒生氣,連故作生氣的心思都沒有,還學着電影裡那些歐美人,在胸前比劃了幾個十字。
這時候,他纔不管他從來不信上帝,他只想用這種動作,來抒發他心中的激動,但接着就是茫然:啥時候,我這樣在乎宋楚詞了?
尤其是這段時間以來,陸寧每當想到宋楚詞時,都覺得她已經越來越有路人甲的趨勢了,就算這輩子不再與她來往,好像也沒啥了不起的,自己的幸福指數不會有絲毫損傷。
他有的是錢,有十數個隨時能爲他赴湯蹈火的小弟,佔地幾平方公里的梨花山,最關鍵的身邊美女如雲。
男人在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女人有女人時,還會在意一個總是跟自己過不去的女孩子嗎?
傻瓜纔會爲因爲那個女孩子的冷漠,而耿耿於懷,他只會享受他的幸福人生,偶爾想到她時,可能纔會有點小小的遺憾。
每當想到宋楚詞時,陸寧都是這樣認爲的,更能察覺出自己很滿意當前生活的心態。
只是,今晚在接到宋楚詞騙他說已經去了羅布泊的電話後,他怎麼會在忽然間,就有了即將失去整個世界的恐懼?
原來,那個被他以爲已經慢慢走遠的宋楚詞,始終都在他心裡,盤踞着最重要的位置,已經生根發芽,與他成爲了一個人,所以在強行離開時,他纔會有那種恐懼--把一個人硬生生的分成兩半後,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幸好,你是在騙我。”
閉着眼等自己的心跳逐漸恢復正常,陸寧才喃喃的說了句,睜開眼回頭對躡手躡腳走過來的格林德,低聲說:“我沒事的,你去看看大川吧。”
感覺到老大已經恢復了正常,格林德這才放下心來,輕輕點了下頭,走到秦家門口,卻沒有擡手敲門。
他得等陸寧回家後,再敲門。
陸寧知道他的心思,笑了下擡手推開了自家的鐵門時,聽到了有錐錐的叫聲,從秦家門洞裡傳來。
那是毛驢。
到底是自家兄弟,這鼻子愣是要的,嗅到大哥駕臨的氣息後,就迫不及待的跑來了,不過現在大哥沒空跟你互訴離別之苦,還得去會會那個愛撒謊的臭丫頭呢。
“嚯嚯,做的啥好吃的啊,我在門外就聞到了。”
陸寧推門進來,滿臉都是輕鬆的笑容,就彷彿他下午出去晚上纔回家那樣。
勞拉站了起來,嘴脣劇烈哆嗦了幾下,才說:“回來了。”
“嗯,回來了,可累死了,得好好喝幾杯解解乏。”
陸寧對勞拉點了點頭,目光看似漫不經心的落在了女孩子身上。
女孩子今晚穿了一身白色小西裝,就是特別彰顯知性美的那種,乾淨利索精明且又有種優雅的性感,如果再戴上一副金絲眼鏡,活脫脫的就是東洋小電影裡的美女老師了。
陸寧開門進來,與勞拉打完招呼時,女孩子始終沒回頭,就像不知道他進來了那樣
,依舊端着個酒杯慢慢地晃着--很能裝啊。
無非是故意給我難看而已,其實你心裡還是很得意的,自以爲一個不怎麼高明的謊言,就能讓我立即拍馬趕來,真是幼稚啊。
陸寧曬笑了聲,正琢磨着該怎麼說,才能最大限度滿足她的虛榮心時,笑容卻僵在了臉上:她,不是宋楚詞。
宋楚詞的身材也很高挑,背影也很美,但絕沒有她這樣豐滿圓潤。
尤其是那雙被白色西褲勾勒出的長腿,更蘊含着性感的爆發力,是宋楚詞拍馬也比不上的。
她不是宋楚詞。
陸寧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站在女孩子背後三米的地方,再也不動一下。
如果是平常心態,陸寧在看到她背影的第一眼,就能認出這絕不是宋楚詞了。
但今晚,陸寧在接到宋楚詞的電話後,就有了彷彿要失去整個世界的恐懼,嚴重干擾了他的判斷力,讓他滿腦子裡只希望能馬上看到她。
更何況,陸寧知道現在陸家就住着宋楚詞與勞拉倆人,這麼晚了能跟勞拉坐在一起的女孩子,不是她又是誰?
宋楚詞,真去了羅布泊。
陸寧嘴角飛快的抽了幾下時,女孩子終於慢慢回過了頭。
燈光下,他看到了水暗影那張浮着些許幽怨的俏臉。
“呵,呵呵,原來是你。”
陸寧訕笑着說出這句話時,能聽出自己的聲音,是那樣的沙啞生澀。
“不錯,是我。”
水暗影長長的眼睫毛垂下,輕聲問道:“沒想到,對不對?”
“嗯,是沒想到。”
陸寧擡手擦了擦鼻子,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勞拉很知趣,馬上就給陸寧拿過酒杯滿上,接着快步走回了西廂房內。
“喝酒。”
水暗影舉起了酒杯。
叮的一聲輕響,倆人輕輕碰了下。
“啥時候來唐王的?”
陸寧拿起酒瓶子,先給她滿上。
“好幾天了。”
“不早點跟我說。”
“你太忙了。”
“我就是瞎忙。”
陸寧笑了笑,又給一口乾的水暗影滿上。
“我在來唐王之前,曾經給韓斌打了個電話,請他幫忙在南郊租個小宅院的。”
水暗影盯着酒杯,慢慢說道:“不過來到後,我才忽然發現我租房的錢是白花了。”
陸寧笑了笑,沒說話。
水暗影從西裝口袋裡拿出個紅色的小本,放在桌子上:“我忘記了,我現在是陸家的女主人了。我來到唐王,住在自己家裡就好了,幹嘛要租房住呢?”
陸寧低頭,看到了那個小本封皮上的那三個字,沉默片刻才問:“她真走了。”
燕影剛來唐王找宋楚詞時,帶來的是水暗影與陸寧離婚的離婚證,這件事她已經跟兒子說過了,卻沒有告訴宋楚詞要求他倆復婚的事。
現在水暗影又拿出了結婚證,陸寧立即就明白了什麼。
“真走了。”
水暗影擡頭,看着西北方向緩緩的說:“她在臨走前去找過我,在京華大鬧了一場,希望我能替她爲水家--”
陸寧打斷了她的話:“爲什麼不阻止她?或者告訴我?”
“我能攔得住她嗎?”
水暗影看向他,冷冷的問:“還是,你能攔得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