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北方地下世界目前權勢最大的人,破軍的住所只能算得上是極其低調了。
普通的住宅小區,普通的頂樓躍層,總面積也不過兩百多個平方,平日裡進進出出也彷彿一個隨處可見的中年男子,見到任何人都笑眯眯謙和有禮,整個小區裡,從物業到保安到其他的鄰居,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面目可親的男人,就是北方最窮兇極惡的黑老大。
不過物業方面倒是發現,自從破軍搬進來之後,他們小區原先存在的小偷小摸的現象幾乎絕跡了,最直接的體驗就是小區內的自行車、電動車,似乎已經有一年都沒有再掉過,溜門撬鎖的事情更是一件都沒有發生,甚至小區裡有幾個流氓混混,也老實了許多。物業費該交交,跟鄰里之間也不再兇聲惡氣的講話了。當然,物業公司也不會知道這是因爲破軍的緣故,還以爲是這一片的警察局抓得嚴了的結果。
破軍一路拎着才從菜場買回來的菜,笑眯眯的跟小區門口的保安打着招呼,儼然一副居家好丈夫的模樣。
進了小區,看到幾個老太太帶着孫子孫女在樓下閒扯,破軍還蹲下來逗了逗那幾個孩子,每人給了一隻蘋果才上樓。
上了樓之後,破軍臉上一直的微笑倏然不見,眉頭緊蹙,很是苦大仇深的模樣。可是等到他到了自己的門前,推門而入的那一剎那,笑容再度回到他的臉上。
“吳先生回來了?好好好,平安回來就好。我今兒親自下廚,一會兒你可得好好嚐嚐我的手藝。”
這裡平時就破軍一個人住,有些手下建議給他配兩個人,防止仇家使壞,卻被破軍否決了。他那些手下也奇怪,像是破軍這樣的人物,住在這種地方,按理說各種刺殺應該層出不窮纔對,可是偏偏他在這裡住了一年,卻從未聽說過有人要對破軍不利,難道那些從前叱吒風雲如今卻只能位居破軍之下聽他發號施令的黑老大們,真的就那麼甘居人下?
他們哪裡知道,那些黑老大刺殺破軍的心思從來都沒消失過,只是他們派來的人,無一例外的人間蒸發,甚至他們請過國際上一流的殺手,也得到了相同的結果。那些人,無論平時多麼彪悍,到了破軍面前,也不過跟個小雞子似的。
不過除了破軍之外,吳先生也有這裡的鑰匙,其實吳先生也無需鑰匙,破軍給他鑰匙不過是表示一種極度的信任罷了。
剛纔破軍走進樓梯道里,就發現吳先生回來了,而原本布了一個大局,自導自演了一場殺警越獄並且殺人搶劫押款車的惡性案件,破軍的目的就是爲了討好羅金所在的申浦市的官員們。吳先生作爲他手下的最強力的幫手,還派去了孫志這個在那邊不入流,可是在這邊卻也強悍至極的手下去執行最後的任務,居然依舊被羅金破壞殆盡。破軍不可能不惱怒,而當他得到孫志的死訊以及吳先生下落不明的消息的時候,破軍更是震怒無比,他知道吳先生一定活了下來,而他之所以能活下來的唯一原因,就是他跟羅金達成了什麼協議。
所以他剛纔纔會臉色陰翳,但是破軍就是這樣的一個性格,他心裡越是不滿,臉上就笑的越是開心,至少,在人前一定如此。
吳先生跟了破軍十多年,何嘗不知道他這樣的性格。不過吳先生並不是太擔心,破軍想要做大事,一定需要他的幫助。破軍本人的智商也不低,謀劃和統籌的能力也算不錯,但是他畢竟是個武力型的,而不是智力型的,他的謀劃和統籌能力,都是在十多二十年的腥風血雨之間逐步積累而成的,跟吳先生在這方面的能力有天壤之別。
在吳先生看來,他們這樣的團隊,就沒有任何一個團隊是真正鐵板一塊的。在那邊的時候,大家是爲了活下來,不得不聚集在一起。而回到這裡之後,如果沒有太大的野心,那麼憑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能力,都可以生活的非常好。只是,至少他和破軍,都不是那種甘心過平淡日子的人,在他們看來,那十多二十年的經歷,既然已經把他們提高成爲了“準超人”,那麼,就是要讓他們作出一番偉業的。而想要成就更大的偉業,破軍的身邊缺不了吳先生這樣的幫手,相反,吳先生對於破軍的依賴程度卻要低得多,只是破軍的實力過於恐怖,吳先生不敢違逆他的心思罷了。
當然,必要的姿態還是要做的,吳先生看到破軍進門之後,趕忙陪着笑臉,裝作身上的傷還很痛苦的樣子,迎上前去,接過了破軍手裡的那些東西。
“老大,對不起,這次是我把事辦砸了。”
破軍空了手,轉身到洗手間去洗了把手,出來之後才說:“這事情不怪你,羅金存了心跟我們作對,成功了是僥倖,失敗纔是必然。只是,可惜了孫志,那小子雖然實力有限,但是始終是我們的一大助力。”
“原本羅金倒是沒想殺他……”吳先生倒是沒隱瞞,將當時的情形說給了破軍聽。
破軍聽罷,擦乾手道:“這倒是像羅金的性格,這個孫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話,似乎是在罵孫志,可是,聽在吳先生耳朵裡,卻彷彿是在罵他一般。而實際上,破軍也的確是在點撥吳先生,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可不止孫志一個。
“來,別站着,身上的傷不礙事吧?跟我一起擇菜。”破軍坐在桌前,衝着吳先生招了招手。
吳先生把東西都放在桌上,和破軍一起拿起一些蔬菜,開始挑揀起來。
“老大,我這次……”
破軍阻止了他繼續說話,而是晃了晃手裡的菜葉子道:“我今天心情很不錯,很久沒親自下廚了,不管什麼事兒,都等吃過這頓飯再說。”
一句話,讓吳先生只得將滿腹的話都放在了心裡,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破軍的表情,用心擇菜。
不大會兒工夫,菜都擇好了,破軍笑眯眯的站起來,將所有的葷菜蔬菜都拿到廚房去:“你出去買點兒酒,我這裡沒酒了,一會兒咱們倆喝兩杯。”
吳先生也搞不清楚破軍究竟是個什麼想法,這麼多年相處,他對破軍的瞭解僅限於他笑的越開心其實心裡就越惱火之上,可是現在明明知道破軍很惱怒,卻又沒機會開口,至少在這個時候,吳先生還不想跟破軍鬧翻。
等到吳先生出門買酒去了之後,破軍聽到門響,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這變臉的絕活兒還真是可以開班教學生了,剛纔還笑的無比溫暖,如今這臉上卻如寒霜一樣。
“吳先生啊吳先生,難道你以爲你那點兒花花腸子老子真的不知道麼?我只是還念着咱們一起出生入死的舊情而已。你最好還是自己分得清輕重,不然的話……”破軍手裡拿着的那把菜刀,竟然被他生生的掰成了兩段。
“什麼破刀,一點兒用都沒有。”破軍將手裡斷成兩截的扔進了垃圾桶,又從刀架上抽出一把新的菜刀,開始有條不紊的切菜。
從破軍切菜的架勢,他還真是在做菜上頗有一手,很專業的模樣,倒不是說刀用的好,而是完全就是一個廚師的專業水平。
吳先生出了門之後,略微的愣了愣神,有心聽聽屋裡的動靜,卻又不敢多做停留。他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走,憑破軍的耳力,雖然隔着一層門,但是卻能聽的很清楚。要是這點兒實力都沒有,破軍又怎麼敢一個人住在這麼普通的小區之中?
買酒的路上,吳先生一直在琢磨破軍的態度,或者說,他在琢磨破軍究竟會怎麼對付他。同時,他也很惱恨羅金,破壞了他們進軍南方地下世界第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的計劃不說,還成功的利用這件事造成了他和破軍之間的隔閡。這種隔閡或許一直都存在,從來都沒有消失過,但是羅金卻絕對成功的將這種隔閡表面化了。以前他和破軍都可以將這份心思藏在更深的心底,如今,卻不得不面對起來,而其實,吳先生有苦難言,他和羅金之間什麼協議都沒有,有的,僅僅是羅金說過一句他之所以不殺吳先生,僅僅是想看到最終他和破軍狗咬狗而已。
只是,這種話別說吳先生沒辦法跟破軍說,即便說了,破軍又豈能相信?
買完酒回來,破軍也已經把菜都做好了,看到吳先生進來,臉上依舊是笑眯眯的表情:“哈,回來的剛好,把酒開了,菜要趁熱吃纔有好味道!哦,我還沒跟你說過吧?我從前沒到那邊之前,職業是個廚子!”
吳先生一愣,這倒是他真沒想到的,但是轉念一想也不奇怪,他自己從前,不也只是個鬱郁不得志的小學教師麼?
喝了一杯酒之後,破軍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幾樣菜說:“來,嚐嚐,看看合不合口味。好久沒動手咯,也不知道這火候掌握的如何。這做菜啊,就和做人一個道理,火候最關鍵。前一步後一步都不行,得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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