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公平的秤,量出細微的差異是它的職責,方便人看清和刻量兩邊物體的重量,阿逸此刻就猶如一杆權衡利弊的秤,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否則壓垮的便是自己。
阿逸臉色有些僵硬,突然站起身來看着禹錦道:“門主不可讓我來做此事,此事只能由你老一手掌控,方可解藥門之危!”
“爲何?”
禹錦用茶水漱口,滿不在乎的望向有些激動的阿逸。
“方健之死,是山中惡人露出的馬腳,若不先發制人,當反受其亂,門主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阿逸眼中重新建立起自信,機會不多,唯有這一次。
“我不是交由你去辦了嗎,你如此聰明伶俐,我相信他們也不會逍遙多久了。”禹錦優哉遊哉的坐着,眼光也是異常犀利,她的想法便是讓阿逸這個雞蛋去碰石頭,粉身碎骨纔好。
阿逸笑笑:“非也,古來家國大事,皆是由尊位一手篤定,威拂天下,旁人別說是分權,就是一丁點都沾染不得。難道門主要拱手把這份權利交到我手上?”
其實阿逸極其誇大了這蕩除內患的名頭,哪裡什麼權利,其實就是鐵血手段罷了,但禹錦聽來確實有些不妥,自己的權勢爲何要讓他人來染指呢,故而與禹錦開始的想法背道而馳。
終於,禹錦鬆了口,思量一番道:“那依你之言,是要我去把他們揪出來?”
“正是!”阿逸言辭更加鋒利起來,變本加厲的道:“門主明鑑,一門之主,當有開八荒之胸懷,斷九州之手段,如今竟然有人覬覦藥門,當定斬不饒!”
爲了勾起禹錦的殺伐之心,阿逸是用盡了手段啊,期望她不是個優柔寡斷之人,否則藥門的未來就真的沒有定數了。
“是嗎?”禹錦突然不置可否的來了一句,把阿逸搞得一愣一愣的,禹錦觀察了阿逸的表情,陰惻惻的念道:“所有覬覦藥門的人都應該定斬不饒嗎?”
蛛絲馬跡,亦能斷送前程。
阿逸心中莫名一驚,這老太婆大智若愚!
“門主此話何意?”阿逸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但再也不敢小覷禹錦的老謀深算了。
看來,名單不能給她了,阿逸反倒是有些擔心毛鐵心等人會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這老太婆如今才露出了分毫馬腳,真真是讓阿逸毛骨悚然!
“既然你不願幫我清除內患,那此事就不由你費心了,你去吧。”禹錦輕描淡寫的說完這話,徑直就往屏風後面走去,留下阿逸獨自一人。
永遠不要小瞧任何一個人,阿逸心中暗暗思量走出門去,有了些許盤算,只等明日毛鐵心的計劃見機行事了。
......
十二方世界,仙凡洞府,紫金之地,一切都附有勃勃生機和命理造化,皆是由於華陽真仙的薰染而成,一草一木皆有成靈的可能。
洞府中,華陽一身紫衣錦袍,藍玉掛腰,烏漆的長髮被金冠束縛盤起,一副爽朗智慧的容貌丰神俊朗如沐春光,他盤算多時,一切終於有了定數。
睜開卜算之人特有的紫色絢麗的瞳孔,華陽忍不住泛起一抹微笑,神昊聖尊曾說:則待來日,言家自當發達,這是言家護世應得的。
養女千日用女一時,時機已到,此刻再不動身,便要失去最好的結局,故而言闕大手一揮,一抹白光撲射而出,指向遠方奔流而去。
這道傳音自然是給他的女兒通風報信去了,言淑雅自從知曉自己師尊元法劍尊受到重創之後便再未下過界去,已有數月有餘,此刻正亦如往常一般熬藥端給元法喝。
尊師重道,也算她一番心意。
“淑雅,傳音。”元法重傷不可治癒,曾經威名顯赫的四方界守護神之一的他已是油盡燈枯,再無迴轉的餘地。
言淑雅聞言一怔,放下瓷碗回頭一望,只見一道白色的精光懸浮在她面前,她知道是華陽的書信,不敢怠慢,指尖勾畫一番,文字便傾瀉而出,在空中懸浮出幾排規範小巧的字來。
其上寫着:“藥門中興,神劍易主,鹿原高照。修神一脈,皆爲動盪,大事將起,時機已到。速回洞府,商議定奪。”
“師傅。”言淑雅也約莫知曉言闕的計劃,知道自己該走了,但有些捨不得元法,往事一幕幕浮現,恩怨情長不必多言,字裡行間已是荒涼。
元法劍尊也是紅潤了眼眶,經此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了,但元法修的是皇者之心,也並未過於悲傷,看着雨帶梨花的言淑雅道:“你父親精通萬般卜算,所言定有乾坤走勢,你去吧,師傅會好的。”
他經脈齊斷,哪裡還有好的可能,除非什麼佛祖親臨方有一線生機,言淑雅自然知道這是安慰她的話,有些哽咽道:“師傅,徒兒不孝,不能常伴在你身側,你保重...”
元法也是淚眼汪汪,艱難的微微舉起枯槁一般的手摸了摸言淑雅的臉頰道:“你往後的路定然是百轉千回,百年換紀伊始,人間滄桑是必然,謹遵你父親所言,才能不被亂世傾吞,你可記下了?”
“弟子記下了!”言淑雅跪下叩首,莊嚴九叩後才方然離去,淚水匯成溪流祭奠分離。
正如元法所言,此一去,百轉千回。
不多時,言淑雅站到了華陽面前,眼淚停住了,但眼眶紅腫不消,可見情真意切不摻半點虛假。
“你來了?”華陽沒有立即說明他卜算的一切,而是緩了緩。
言淑雅看着父親,明明叫得這麼急促,這會又慢悠悠的講話,可她也不敢多言,只是答應道:“父親,讓我來是所謂何事?”
“許你一段好前程。”華陽眼中隱隱不捨,不過爲了女兒的未來,他還是忍下來道:“如果你有本事,再許你一段好姻緣。”
“什麼意思?”言淑雅剛從離別的悲傷中走出來,自然沒有心情聽這看不見摸不着的好前程好姻緣。
“淑雅,我問你,你可知我爲何要你留在十二方世界?”言闕繼續繞圈子,不好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引導。
言淑雅奇怪的看了她父親一眼,說話陰陽怪氣的,總感覺是在挖坑一般,但也只能如實答道:“不知道,請父親明示。”
言闕嘆了口氣,有些爲難得道:“讓你去四方世界,是爲了給仙界李家下幌子,從而穩住我言家當初岌岌可危的地位,如今我言家已經不再需要鹿原的虎皮,故而你回來了。”
“這我知道。”言淑雅繼續順着講,她想知道言闕到底想說什麼,欲揚先抑,最重要的還在後面。
“所以現在,我便要爲你的前程家室着想了。”言闕有一丁點的心虛道:“其實讓你回來,也是在迷惑鹿梳。”
“鹿梳?”言淑雅是一點都不知道他父親爲她的未來佈下的局勢,故而一臉稀奇道:“這和鹿原宗有什麼關係?難道是因爲鹿羚?”
鹿羚在言淑雅心中還是有一定地位的,那樣的謙謙公子天造奇才,是個女子都會動心。
只見言闕搖了搖頭:“非也,我告知鹿梳辰逸不是救世之人,他即刻借了我的乾坤收憶鏡取走了鹿語的記憶...”
“什麼!”言淑雅不禁打斷她父親的話,臉上寫滿了驚訝:“他爲何如此做?他不知道鹿語喜歡辰逸嗎?”
言闕仔細看了看他女兒的表情,輕笑道:“那又如何,只要辰逸不是救世之人,便對他再無價值!”
“那辰逸到底是不是救世之人?”言淑雅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問,以至於眼神有些躲閃。
“是。”
“那父親爲何隱瞞?”
“因爲你。”
“...”
言淑雅有些無語,這和自己有半毛錢關係嗎,辰逸是不是救世之人和她並無任何衝突吧?
“你很不理解?”言闕雖然笑盈盈的,卻有些擔憂女兒的心思,即便他是卜算大能,亦然不能時刻明瞭他人的想法。
“女兒確實不明白父親所言爲何,辰逸的種種,和我恐怕並不相關吧?”言淑雅對阿逸是沒有好感的,是非黑白她也看得不太清楚。
言闕只能坐下細細講來:“讓你回來,是側面告知鹿梳辰逸並非救世之人,從而鹿語失憶,辰逸身邊就再無絕對的愛人,誰都有機會,你可聽明白了?”
這話就很清楚了,鹿語一日不離阿逸,外人就一日無法插足,只是這和她言淑雅有什麼關係?言淑雅心中憤憤的想着,突然有一絲怒氣頂在胸口,使得她白皙晶瑩的臉上開始漲紅。
“你在想什麼?”言闕不經意的皺起眉頭,這事情好像不太好辦啊?
“父親,我不喜歡辰逸,不勞煩您費心了!”言淑雅說着轉身就要離去,逃跑似的往外面走去。
言闕臉色有些暗沉下來,用鼻息呼出一口氣大喊一聲:“站住!”
“古今嫁娶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說此話是什麼意思?”言闕一心想要女兒有個好前程,沒想到言淑雅這般不領情,故而也有些氣憤。
言淑雅自然不敢多走一步,只是有些委屈的轉過身道:“父親,那辰逸是何人與我有什麼干係,我不嫁他難道就沒了好前程好未來了嗎!”
強迫的婚姻,是不完美的,更是畸形和扭曲的,身爲真仙的言闕又如何不明白這些淺顯的道理?只是事實所迫罷了,不說什麼人間大義,就是華陽頭上的神昊聖尊都說不過去。
對,可以說,聖尊就喜歡看這一出強迫嫁女的戲碼。
當然,聖尊智慧非比尋常,所作所爲也應當遵從,只是過於強人所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