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神劍宗易主之時,阿逸與東帆頗有過節,如今雖是共聚一堂,卻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下場面就冷淡了許多。
“辰逸,往事已矣,本尊今日是討論天下格局,你可別要找本尊的茬!”東帆皺着眉頭,算是服軟了三分。
阿逸一腳翹在板凳上,身子半躺在椅子上,點點頭道:“鹿宗主,人齊了嗎?齊了就開始吧。”
“啊?”
鹿梳略微有些覺得突然,反應過來才道:“好吧,既然小逸開口,那我們便聽小逸如何說吧,各位請坐。”
一干人等就坐,蘇玥坐在阿逸右側的椅子上,阿逸側頭看向她道:“玥兒可知我要說什麼?若你知曉,我便長話短說了。”
蘇玥有些奇怪阿逸今日的言語顛來倒去突兀得很,卻也耳聞阿逸遭逢大變,故而輕聲道:“玥兒並不知曉,還請公子明示。”
“這世上還有躲過玥兒法眼的事情,真是稀奇。”
阿逸感慨一句,帶了些冷嘲熱諷的味道,這才笑笑道:“還望玥兒能知會蘇家德高望重的長輩,鹿原宗要與藍家開戰,讓他們站隊,好處鹿宗主少不了蘇家。”
“啊?”
蘇玥本是一副窈窕淑女的習性,這段話着實讓她驚訝,呆了半晌才磕磕絆絆的道:“此等大事,玥兒還不能做主,往鹿宗主和公子寬限幾日,玥兒與家族中人商討後才能定奪。”
“磨磨唧唧。”
阿逸翻了個白眼,不去看鹿梳焦急無措的眼神,再次盯着蘇玥的一舉一動道:“我聽老人說啊,人驚訝的表情不會多出一秒,蘇姑娘,你太嫩了。”
“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蘇玥有些難堪地站起來,阿逸這話的意思明擺着就是說她已經知曉內幕,剛纔的驚訝也是裝出來的,而回想阿逸剛纔所言的‘真是稀奇’,倒也不難理解。
至少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在阿逸心中,蘇家的眼線遍佈廣泛,天下的事情都難得逃出蘇家的法眼。
鹿梳看着這搖搖欲墜的議會,心中不免着急了起來,若是談崩了這會晤,若藍家從中橫叉一腳,到時候豈不是哭都來不及?
“蘇姑娘莫要着急,小逸最近心情不是太好,說法激烈了些,你莫要往心裡去,來,坐下慢慢說。”鹿梳又成了千年潤滑劑,笑靨如花的表情阿逸看了都犯惡心,但也算是難爲他一把老骨頭了。
“是。”
蘇玥受了譏諷,有些氣呼呼的坐下,精緻的小臉略顯紅彤,像是多擦了腮紅的仙子,嬌滴滴的坐下身來,淡雅的湛藍色鑼裙被暗金線織就,其上又有細小的珍珠,與之相映生輝明媚無比。
阿逸可看她這幅楚楚可憐的表情,心中軟了些,這才起身走到蘇玥面前道:“我也不氣你了,出條件吧,我想鹿宗主都會答應的。”
“我...”鹿梳在後面接話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張嘴呆滯了半天才嘆笑道:“小逸啊小逸,你這張嘴我算是見識到了。”
蘇玥也知道在場都是明眼人,低頭思慮片刻後咧嘴笑笑,陽春白雪如同暖陽般燦爛打破了肅靜,輕聲道:
“玥兒來時,已和家族長老商議過,只是爲了多拿些利益才裝作懵懂,讓大家見笑了。”
“無妨無妨,玥兒姑娘也是一心爲了家族,我等理解。”
這話是鹿羚說的,但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替蘇玥解圍,雖然衆所周知鹿羚本就這本性,但也不妨礙阿逸懷疑他來此的目的。
蘇玥也回禮道:“玥兒謝過鹿公子...”
“我不理解!”
阿逸突然打斷蘇玥的話,活脫脫像是個吃醋的人兒,站在衆人中間道:“鹿羚,要不今日這事你來和蘇玥談?”
“你!”
鹿羚被這一句話憋得臉色通紅,卻又只能在鹿梳意欲息事寧人的眼神下被制止,氣的捏緊了手中的三尺青鋒。
諾大的鹿原大殿又陷入了死寂,尷尬的氣氛讓每個人面子上都掛不住,唯有阿逸大大咧咧的站在正中間絲毫未覺。
直到落針可聞的時刻,阿逸才開口道:“既然蘇家有意聯合鹿原、神劍兩派共同進退,也就沒有我的事情了,各位聊,我先走了。”
言罷,阿逸也不理會衆人啞然的神態,邁着大步揚長而去,留下一羣繞不過彎子的人發呆許久。
鹿梳最先反應過來,看向蘇玥道:“我知道蘇姑娘帶了許多侍衛前來,也未能有空接待,若有招待不週莫要怪罪本尊啊?”
“鹿宗主言重了,玥兒豈敢埋怨宗主,至於合作事宜,玥兒還想與宗主詳談。”蘇玥畢竟是蘇家派來的使者,自然要把細節商討完全,不像阿逸這般吊兒郎當來得放肆。
鹿梳當然也有他的考慮,擺擺手道:“此事不急,玥兒姑娘多日車馬勞頓,休息好後在商討也不遲,我鹿原宗也有許多好景緻,蘇姑娘不放多呆幾日。”
“父親?”
鹿羚突然發問,卻不言下文,使得蘇玥的美目轉向了他,又不好發問,只能等待鹿羚說出口。
結果,鹿羚又被他爹的眼神所制止,最後纔是東帆接嘴道:“徒兒,你還有我教你的劍法還未熟練,先下去吧。”
鹿羚只能點點頭,和衆人拜過之後依依不捨的離去了。
就這般,蘇玥爲此奔波幾日的會晤草草了結,搞得蘇玥心中忐忑,好在她也明白這是鹿梳給她的心理壓力,便暫且在鹿原宗住下了。
阿逸離去後,便出了鹿原宗,走在鹿原管轄的大街小巷,或是蹲在街角看熙熙攘攘的人羣,或是坐到街邊小吃的板凳上喊二兩湯麪吃吃喝喝。
“小逸,我找你許久,你竟在此處。”
正當阿逸坐在街角吃着特色糕點之時,突的冒出的鹿梳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阿逸也不奇怪,回頭看向小二喊道:“老闆,來份燒雞給這位大爺。”
“好嘞!”
“哎,小逸啊,你這是在生我的氣呀!”鹿梳有氣不能發,只能哭喪着臉看着阿逸吃喝,一老一小對立而坐好不彆扭。
“鹿宗主哪裡的話,我怎敢生你的氣?”阿逸吃得開懷,抽空看了一眼鹿梳後,隨即無意將桌上一盤沾醋撇反在地。
“哎呀,哎呀呀,怎麼這醋打翻了呢?”阿逸有些遺憾的看着地上的醋盤子,一副斤斤計較的表情。
鹿梳把頭側向一邊,思慮半天才轉頭過來道:“是,我叫鹿羚來是爲了私慾,可小逸你也要理解我這個當父親的人啊,若是我鹿原和蘇家聯姻,那天下未來的走勢指日可待!”
“哈哈哈...”
一不小心,阿逸放肆大笑起來,笑得有些合不攏嘴,直到把嘴裡嚼碎的食物都笑了出來才肯罷休,使得街上的人都忍不住圍觀,卻被從暗處走出來的小童子驅散了去。
“咳咳...鹿宗主,你這鐵打的算盤總算是給我縷清楚了,這噼裡啪啦的算術你是不是覺得我看不出來啊?”
阿逸扯了紙巾,擦拭了自己笑出來的眼淚,用微微發紅的眼睛看着鹿梳,炯炯有神目光如炬。
鹿梳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半晌才道:“本尊想的是...那伊姑娘仙逝不久,小逸你也無心關注這些事情...”
“那你他媽就要讓你兒子給我帶綠帽?操!”阿逸情緒激動,隨手就把桌上的飯菜碗筷掃落在地,砸得一地細碎坑坑窪窪。
“宗主面前,休得放肆!”
那小童子站到了阿逸面前,阿逸甚至都沒有看清他如何從幾丈開外的地方瞬移到面前的,蕩起的風浪吹起阿逸的長髮,洋洋灑灑像無數跳躍的黑色精靈。
“小凡!”
鹿梳吼住了童子,把他用手拉到身後道:“小逸,這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我也讓羚兒回去了,保證不會讓他再出現在蘇姑娘面前。”
阿逸突然咧嘴笑笑,又突然平靜了一般坐下身來道:“鹿宗主,蘇玥我也給你喊來了,利益也談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便起程去神劍宗了,鹿宗主保重。”
“哎?”
鹿梳頓時呆住了,越發覺得看不透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所思所想,每一步都出乎他的意料,每一句話都暗藏諸多玄機,甚至一個動作和轉瞬即逝的眼神都是那般深不可測。
阿逸擺着手走出聚集的人羣越走越遠,鹿梳心中不安卻又無可奈何,無意間低頭一看,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顆半大的銀兩,不由得低頭一笑。
至少這位年輕人還是講誠信的,不是嗎?
“宗主,要我跟着嗎?”那個叫小凡的小童子走上前來,拱手問道。
鹿梳笑了笑:“跟着他反而會引起他的反感,由他去吧,反正他也不可能投靠別家。”
“是!”
......
次日,阿逸帶着忍善等人便要離開鹿原前往神劍宗,除了鹿梳和東帆都來送行,那些長得正義凌然的長老說了些客套話便走了,唯有這一輩青年人待得久了些。
“喂!辰逸,本公主來送你,你怎麼愛理不理的!”
今日有個好天氣,算是鹿原冬日裡難得的暖陽,鹿語穿了一聲鵝黃色曳地長裙,約莫是用茴金香草染成,質地輕軟色澤如花鮮豔,使得這絢麗的顏色成爲了萬綠叢中一點紅,好不耀眼奪目。
阿逸懶洋洋的回過頭去看她,見着她這幅自以爲身嬌體貴就耀武揚威,便冷眼瞧了她一小會。
直到鹿語被這大庭廣衆之下的注視嚇得往後退卻了半步才道:“多謝送我,不過我想提醒你,這聖暈大陸還沒變天,你也稱不上什麼公主。”
“還有,麻煩捎句話帶給你哥,我辰逸的女人讓他動一下試試。”
就這囂張跋扈的一番話,鹿語聽了臉上着實掛不住,蹬這小腳氣呼呼的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