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蕩在這浩瀚江湖中,每日打打殺殺如家常便飯,稀鬆平常到了不痛不癢的地步,阿逸依然懷念在江州的歲月,沒有紛爭,只有平淡甘甜的生活。
而如今,每劍直指要害,殺氣瀰漫在空氣中,使得凝固,然後墜落一地,疲於招架,醉心生存。
白蛟是殺手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賞金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殺手歲數不得大於被刺殺者十歲,境界不可高出一個大段。
這樣纔不會引起殺手內部不必要的糾紛,所以,白蛟來了。
劍來,氣勢驚鴻劃破長空,只是淡淡一劍,阿逸不得不擋,擋住後,持劍的手必定生疼,劍光閃爍間,阿逸便危險重重,境界壓制一個大段本就艱難無比,更何況白蛟劍法虛幻絕速?
“啊!”
終是逃不過這讓人眼花繚亂的劍術,阿逸被刺中了胸口,血流不止,披頭散髮無比狼狽,鬥白蛟,是阿逸在同輩中除了戰周述之外,遇見的最驚險的一戰。
“小子,沒想到你能接下我七十一招,左宮放逐真的這麼厲害?隨便一個徒弟都這麼狂?”
白蛟持劍屹立,眼中還是有一絲欣賞的成分存在的,區區聚神前期便能夠抵擋自己殺招七十於次,有來有回十多回合,解開自己奇幻劍術六十多招,結論便是——
此人大才!
阿逸這幾日流血流得多了,看着胸前淌血的傷口見怪不怪,沙啞着喉嚨道:“你知道我是左宮放逐的人?”
白蛟混跡江湖數年便風生水起,邪名揚天下,自然知道阿逸話裡的意思,嗤笑道:“別拿左宮放逐來壓我,我要是怕他,我也不會來。倒是你,還有什麼遺言?”
劍都沒有杵在脖子上,就要留遺言了?
阿逸冷笑一聲,翩翩倒到的直立起身子,點穴止住胸口的脈絡,道:“等你殺了我,我自然託夢於你,彆着急啊。”
聽阿逸如此說,白蛟聳聳肩,無奈嘀咕一聲:“不見棺材不落淚——”
話音未落,抄起寶劍便飛躍而來,百步之遙,如跨虛無轉瞬即到,銀色的寶劍白光激射,放浪到百丈開外都耀目奪神,相應的,阿逸周圍的空氣頓時變得稀薄而膠黏,使得呼吸都急促難平。
但此劍的威能卻不止於此,伴隨着衝擊之力,烏光展現間能夠恍惚的看到一條翻騰作怪的蛟龍!
意化蛟龍,乃奇緣也!
觀白蛟表情,也是引以爲傲,一劍橫來,逼迫得阿逸長髮翻飛凌亂,像是避之不及般亂竄,但阿逸不想躲,又能躲到哪裡去呢?
是以豎劍於胸前,雙手緊握劍柄,右腳微微一跺,身體已經如炮彈一般激射而出,空氣開始嗚咽嗷叫,冥劍知道主人要拼死一搏,頓時橙光縱橫交錯,使得大地一片金黃。
就如兩頭髮瘋的蠻牛,拼了老命的往對方身上撞去,白蛟有些不明白,這辰逸難道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叮咚一聲鏘響如梵音浩蕩,擴散開來,金屬之間的對決自然而然的冒出了閃閃火花,橙色與銀色的光焰交雜在一起後,朝着四方激縱驕橫,而白蛟劍中的蛟龍此刻粉身碎骨,再無蹤影!
白蛟感覺喉嚨一甜,臉上有些驚恐詫異:“你竟然硬抗?”
聲音還未傳遞開來,阿逸與之一觸即分,身子如斷線風箏招搖過市,轟隆一聲砸在了地上,土地破裂半丈後停下,而後阿逸口中的鮮血止不住的噴涌。
於是,鮮血順着身下土地的裂紋開始流淌,劃成了一條航道,卻又被吸收進乾枯灼熱的泥土中去了。
阿逸腦海中,想的不是自己的那一招硬抗,那只是逼不得已罷了,但白蛟的那一劍是蛟龍出世,其中定然有領悟和造化,阿逸覺得熟悉,卻又沒有印象,故而體內血脈激盪翻滾卻不能讓阿逸分心。
“蛟...咳咳...蛟龍生,四海滅,你這蛟龍,是你自己悟出來的?”阿逸口腔裡還冒着鮮血,卻忍不住心中好奇,磕磕絆絆的問道。
白蛟此刻也是氣血翻涌,但比起阿逸不能再戰的狀態要好很多,輕笑一聲迴應道:“運神期本來就要領悟,不是我自己悟的,難不成是你悟的?”
聽白蛟聲音,沒有了殺意,不知道是不是阿逸感覺錯了,用盡力氣坐起身來,氣喘吁吁的笑笑:“那這樣...咳,這樣說來,我輸的不冤。”
白蛟重新把劍插在地上支持着身體,無奈道:“你是真不怕死?”
“怕,但我更怕涵水死。”阿逸神情變得有些落寞,沒有了剛纔不可一世的囂張。
把生死置之度外,是對涵水的不公平,當英雄念及兒女情長,便再也沒有咬不動的錚錚鐵骨了。
“涵水是誰?”白蛟來了興趣,眯着小眼望着阿逸。
阿逸擡頭,眼中重拾堅毅,顫抖地用劍立起身子,冷聲道:“你還是沒有殺掉我,不想聽遺言了嗎?”
“你打不過我的,徒勞而已。”白蛟開着玩笑,直到現在,在他眼裡,殺阿逸,依然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難道,自己真的如此弱小,讓別人連正眼瞧的資格都沒有?阿逸反覆在心中問自己,真的不行了嗎?
真的要任人宰割嗎,真的要把涵水獨自留在神劍宗面對那羣殺人不眨眼的小人嗎?
戰意,油然而生,拔地而起,扶搖直上!
在阿逸腦海中,聖尊畫冊展現無遺,林深麋鹿的皮毛花紋斑駁交匯,溪流傳遞落花之意境讓人精神抖擻!
阿逸站起來了,精神上的強大,勝過肉體上的潰敗。
當白蛟似有所感看向阿逸時,阿逸已經長劍所向,攜帶着決意殺機狂奔而來!
不知爲何,白蛟腳底生寒,這是他出師一來第一次感受到的威脅,是那麼的真實,但讓他心驚膽寒的,是低他一個大境界的人帶來的!
在他思量之間,阿逸已經到來,百丈神識陡然觸發,瞬間包裹了白蛟的神識,阿逸知道,來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了,而神識壓迫,是最好的選擇!
白蛟只覺得腦中空白了一剎那,而阿逸要的,就是這一刻!
冥劍呼嘯空靈,速度在流觴劍訣的加持下達到了極致,當阿逸眼看着冥劍觸碰到白蛟脖子的時候,剛想鬆一口氣,卻發覺自己脖子上也多了一片冰涼。
阿逸臉色有些難看,沒想到,結局竟然是這樣。
兩人兩劍互相抵着對方的喉嚨,局面頓時僵化了下來,誰都不想死,只是白蛟的臉上更加難看,剛纔只是頭腦空白了一瞬間,便到了這個不上不下的狀況,陰溝裡翻船,說出去笑死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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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啊,啊!”
白蛟一聲爆呵,臉上陰沉得可怕,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辰逸竟然藏了一手神識攻擊,要不是他本身就神識充盈遠勝常人,此刻怕是身首異處了吧?
同樣的,阿逸也不好受,神識攻擊需要遠勝對方數倍纔會無傷,而這白蛟神識強大到不差自己多少,此刻阿逸識海受到重創,腦子裡像是有萬千蜜蜂嗡嗡直叫,兩眼都快睜不開了。
白蛟見阿逸沒有反應,氣的眼睛往外凸起,狠聲道:“小子,小看你了,來啊,殺我啊!”
殺他,成功機率還是有的,但阿逸若是再想用神識去幹擾先不說能不能成功,即便是成功了識海也會受到重創,而此時白蛟已經有了防備,成功的機率不足十分之一。
可阿逸也不可能把劍放下和他冰釋前嫌,白蛟是威名在外,此刻受辱定然對自己恨之入骨。
木已成舟,回頭是不可能的,阿逸只能冷笑一聲:“我不過一個江湖混混,而閣下的身份不用多說,我死不足惜,倒是你......”
阿逸沒有說下去,意思也很明顯,便是告訴白蛟換命不值得,可是白蛟心裡卻平衡不起來,冷笑連連道:“你這麼有本事,未來不可限量,我可比不上你。”
言語中盡是諷刺,但阿逸聽到的是不一樣的潛臺詞,他怕了。
他定然看不起阿逸,可爲了不讓阿逸與他同歸於盡,恬不知恥的擡高阿逸的身價,所以在言語中實在誠心不了纔是這諷刺的語氣。
既然對方不想這樣,阿逸便偏要這樣,發狠地瞪着眼睛了,大吼道:“別叨叨了,敢不敢以命抵命!”
說着,阿逸便把劍鋒往前一杵,白蛟的脖子上便開了個口子,鮮血粘稠滴落,鮮紅刺眼,在這烈日下紅的發黑。
白蛟身子一抖,急忙跟着比劃,阿逸的喉嚨也破了絲毫,卻不爲所動,心理戰從來都是阿逸的強項,阿逸想輸都輸不掉。
最可笑的是,白蛟的銀劍比阿逸的冥劍短了一點,阿逸便有了更多的籌碼在這場交鋒中取的優勢,自古以來,橫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繼續啊,你不是很牛逼嗎!”阿逸的手繼續抖動,已經入了半寸到白蛟的喉嚨裡,血水開始噴射,大動脈開始劇烈跳動,阿逸已經贏了一半。
還差一半,便在白蛟手裡,他若服輸,阿逸便要想好退路,他若硬氣,阿逸便要做好同歸於盡的準備。
但看樣子,白蛟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