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淅淅瀝瀝的下了小雨,打在滬城的街頭,同時也讓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的人心意涼去。
“珩深!”
靳珩深的世界裡一片喧鬧,從兒時那個冰冷的房間,到靳風去世時身邊那些人虛假的哀嚎,再到秦荺一次次的執掌人生......他直直的盯着眼前一片煙雨,聽到夏岑兮的呼喚也沒有回頭,固執的向前走着。
“你先跟我回去好嗎?媽現在正是需要我們的陪伴,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些年的不堪都先放下好嗎?”
他猛地甩開夏岑兮拉着自己手臂的手,冷漠的盯着她。
雨水順着二人的臉頰落下,陰冷的空氣讓靳珩深的雙眼中只剩下了空洞,緊緊的盯着夏岑兮。
“你讓我怎麼面對!”
“這些年來她是怎麼對我的?如果我真的放下了,那我爸是不是就枉死了!”雨夜街頭,靳珩深的怒聲傳遞着,每一句都是他徹底的釋放。
靳珩深將手搭在夏岑兮的肩上,冷冷的望着她的眼眸:“如果連她也不在了,我還有什麼幸福的理由活下去...”
面前的人臉色慘白,卻因爲靳珩深的話而牽着她的心房。
雨水混合着淚水落下,在車燈之中恍然無形...
夏岑兮的身體越來越輕,她感覺自己飄在黑暗中,一直抓着她的身影在面前越來越模糊,在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之後,意識停留在了靳珩深的迷茫之中。
“岑兮!岑兮你怎麼了?”
靳珩深將人攔腰抱起,這時才感覺到她滾燙的身體,連忙攔下路邊的出租車去往醫院。
懷中的人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整個身體都滾燙着,刺痛了靳珩深緊握着她的手。
急診室的紅燈霎時亮起,看着夏岑兮被推了進去,他站在門外衝着牆壁重重的砸了下去。
手指的刺痛掩蓋不了內心的痛楚,那是一種源於愧疚的感情。
夏岑兮又有什麼錯呢?她只不過是想陪伴在自己的身邊,成爲唯一的安慰便是她的夙願。
鄭一馳掛着聽診器匆匆走了下來,看到靳珩深被雨水淋溼的身體有些意外。
“怎麼回事?好好的人怎麼會暈倒呢?你先彆着急,我進去問問情況...”
他靠在更加冰涼的牆壁上,任由溼透的衣物貼在身上,有一種刺骨的冷意滲入軀體。
接過鄭一馳遞來的水杯,手指在杯口划着,被劃開的口子好像越扯越大,痛的讓人找不到呼吸的頻率。
過了一會,一聲從病房裡走了出來,靳珩深連忙走上前去:“醫生,她情況怎麼樣了?”
“你知道嗎?病人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剛纔還淋了雨,好在現在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像你這樣得到卻又不知道珍惜的人我見得多了,好好對你太太吧!”
主治醫生是一位中年女醫生,一口氣說出的話讓靳珩深愣在了原地。
懷有身孕...
他的記憶飄忽到了兩個月之前的那個夜晚,和夏岑兮幸福的溫存。
鄭一馳聽到此話也有些驚訝,但很快便跟上了女醫生的步伐好心的說着好話,留下靳珩深一個人呆滯的望着那扇緊閉的門。
記憶中的,還有那個夜晚,早在夏岑兮還沒有走進他心裡的時候,半年前,兩人之間秘密簽訂的那一份合約。
“你看看吧。”靳珩深將手中的文件遞給她。
“我們兩人之間的婚姻本來就實質存亡,兩邊家長都催的緊,我告訴你,就算將來有了孩子,這就是你的保障。”
那時候的夏岑兮臉上的微笑看了合同後逐漸變得僵硬,現在的表情不知道是笑還是難過。
“所以這個意思是………”
“等孩子兩歲的那天,我們就離婚吧”
“到時候我們兩人之間的這些全部一筆勾銷,你們家夏氏集團該得的我一分不少的都會給你,你也不必大費周章的讓我愛上你,這件事,沒有可能。”
“孩子姓靳,由我們家養,我不會阻止你和孩子見面。”
“你已經想好了對嗎”
夏岑兮捏着合同,靳珩深的要求,不做也得做,除了自己卑微的愛,還有利慾薰心的母親,自私自利的父親,她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想讓他們拖累這個家族。
“對。”
“這樣對你,對我都好。”就像第一次見面,都是不得已。
夏岑兮會在這三年裡好好享受在他身邊的片刻幸福,他是救她命的那道光,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中,可她不知道這樣的他在當時卻只想着報仇。
何必要苦苦拴住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呢?
“我答應你。”
這不是生死離別,你大可不必悲傷,七年前我向你道謝,三年後好好道別。
柳淺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好像怎麼醒都醒不過來,意識一直在夢裡打轉,一會兒回到婚禮那天,一會兒回到在靳珩深懷中入睡的夜晚。
費盡力氣睜開眼皮,在昏黃的燈裡適應了好久,力氣纔回復到身上。
擡起胳膊擋在眼前,身邊傳來動靜,還有一聲很輕的:"你醒了。"
視線從模糊到對焦花了些時間,靳珩深的眼睛有些腫,面容也透着疲憊。
她嘗試着坐起身,手臂被扶上,日復一日愛意的觸碰落在有些麻木的軀體上,好像感覺不到一樣。
"喝點水。"
想伸手接過水杯,但那隻手沒有離開的意思,就着杯子抿了一口,潤了潤乾澀的喉嚨。
嗓子有些啞,外面天色烏黑,柳淺猜到自己大概是因爲淋雨而暈倒。
“岑兮...”靳珩深輕聲喚她。
“你...你懷孕了。”
柳淺思緒暫停,靳珩深的聲音環繞在她的耳邊。
她終於明白了近期來的生理反應,會頻繁感覺到餓,總想多吃點東西,但總是沒胃口,還老在白天辦公室的時候跑廁所。
除了開不了口,她還在害怕,她明知現在一無所有,卻又要承擔一份責任。
沉默的空間,靳珩深自己也不知道現在在想什麼,是現實在醫院裡給他的那一記耳光,還是夏岑兮此刻看她的眼神,亦或是出於現實的逼迫,他放棄了逃避,學會了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