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告訴小北,不可以隨便和陌生人說話。你是陌生人,小北不和你說話。”
說着,人就要跑開。
林碧厚輕輕鬆鬆攔住了他,輕浮的擡起削尖得似的下巴,立刻被小北扭頭甩掉。小北轉身往另一邊跑,卻被人堵住了去路,把他逼到了圍牆下。林碧厚輕而易舉就把人桎梏在臂彎裡,這回牢牢捉住了對方的下巴。
不懷好意的笑臉湊近的時候,小北下意識的推了一把。
就在此時,得到回報的龍淑華趕到。
看見得一幕是今天的準新郎摔倒在地吐了一口血,而圍牆下的人一臉無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林碧厚狼狽的爬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憤怒的盯着看似弱不禁風的人,卻心有畏懼不敢再輕舉妄動。眼角瞥見青龍會的人,他信誓旦旦道,“龍會長,你來得正好,這個人要鬧場,希望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拿下他。”
“正合我意。”
原以爲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卻沒料到不費吹灰之力就制服了。
“放開小北,你們都是壞蛋,壞蛋!小西小西,快來救小北,有人欺負小北!”
正在隔壁院內四處找人的葉小西突然停下了腳步,“碧雲,你有沒有聽到?”
側耳傾聽,都是前來賀禮之人的寒暄,林碧雲不懂葉小西指的是什麼。
“這邊。”
葉小西指了一個方向,便撒腿跑去。
雙方在廚房的院門口撞了個正着,一隻甲蟲停在旁邊的草地中,扇動着翅膀。
而熱鬧非凡的林府門外響起了一陣喧譁,百姓們紛紛露出厭惡的神情,避讓着衣衫襤褸滿身異味的老叫花。附近的人們都認識這個老叫花,平時瘋言瘋語,經常撿垃圾吃,卻力大無窮,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正在門口迎賓的管家發現了這個情況,趕緊叫來手持木棒的家丁,把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老叫花要趕跑。
誰知,這老叫花別看他老態龍鍾,身手靈活得很,三兩下就把那些家丁耍得團團轉,混進了賓客中。
管家急得趕忙叫人起來去追。
瘋瘋癲癲的老叫花見人就笑,見東西就拿,吃一口就扔,還爬到柱子上扯下花球戴在自己身上,那一身異味惹得所有賓客都掩鼻皺眉。
叫來幫手的管家一見這情形,大聲吩咐,“快,抓起來。”
片刻,熱鬧的禮堂就被攪得一團亂,食物隨地亂扔,桌椅翻倒在地,慌亂之中,喜燭燒着了裝飾的紅緞,差點毀了整個禮堂。
八家世家的當家看不下去了,紛紛讓自己的兒女上前去捉人。誰知那瘋叫花看似花癡,行動敏捷如燕。要是連一個老叫花都制服不了,八大世家的面子往哪兒擱。
無人看管的林府大門,迎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禮堂亂成一團粥的同時,後院的廚房外,情況也不容樂觀。
“你們幹嘛抓小北?”
面對葉小西的質問,龍淑華並不出聲,有林碧厚這個冤大頭在這裡,她沒必要自己出面。
林碧厚從來就沒把葉小西這個一副寒酸樣的窮小子放在眼裡,對着冷豔的劍客輕蔑的斜了一眼,態度和那日茶樓截然相反。
“真是稀客啊,沒想到二弟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大哥你踏進林家。現在想回來了嗎?可以啊,只要你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替你在爹面前說些好話。不過,輕的話,我可聽不到。”
葉小西原以爲林碧厚是個孝子,沒想到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林碧雲根本不屑去理會這種人。
“小西小西,這個壞蛋欺負小北,他不讓小北走,還抓得小北的下巴好疼!”被反剪着雙手的小北委屈的哭訴道。
“連一個心智不滿三歲的人你都要欺負。”葉小西有些動怒。
“他打傷我這筆賬還沒算呢!”林碧厚唾了一口混血的口水,剛纔胸口被推到的地方還隱隱作痛。
“他怎麼可能打傷你?他連筷子都不會拿。”
“難道我在自己的大喜之日,自己打傷自己嗎?”
“是你不對在先,不能怪小北。”
“這裡是林家,我說了算!”
言罷,林碧厚就要帶着人離開。
葉小西不得已出了手,剎那掠到押解着小北的四人身邊,單手劈下,動作行雲流水乾脆利落。他一把小北帶回,純白的劍就對準了欲衝過來動手的青龍會會衆。
龍淑華恨恨瞪了一眼,好不容易抓到人,功虧一簣。見林碧厚對出劍的林碧雲心有畏懼的後退了半步,她唯有對葉小西和顏悅色道,“小西,把人交給外婆,原因外婆不能告訴你,但是外婆保證不會傷害他。聽話,把他交給外婆。”
葉小西搖了搖頭,“外婆,請原諒小西不能相信你。”
“我是你外婆,我怎麼會騙你。外婆真的有不能說的理由,外婆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體諒一下外婆的難處,要是你娘知道你這麼不尊敬外婆、傷外婆的心,你娘會不開心的。”
“如果我可以幫助一個人卻沒有幫,我娘會生氣的。”
“你就是不聽外婆的話。”
“外婆,我真的很希望得到你的認可,但不是在這種情況下。”
“好!今天你不願意,也要把人給我!”
葉小西的堅持讓龍淑華撕破了臉。
葉小西不明白,到底小北做了什麼事讓對方如此介懷。
正當此時,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叫花跑到了這裡,後面跟着一隻超大的尾巴。
“抓住他!”
“別跑!”
“你們抓不到我抓不到我~~”倒退着做鬼臉的老叫花,瘋瘋癲癲的闖入了這裡的對峙,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寒意四射的劍客,衝着年輕漂亮的龍晴笑色迷迷的看了兩眼,然後看到龍淑華那張橘子皮似的凶神惡煞的臉立刻左腳踩了右腳,摔了個狗啃泥。
“老伯。”
葉小西正要彎腰扶起跌倒在自己身前的瘋叫花,後者擡頭看到他後,立刻驚恐的渾身哆嗦,雙手抱着腦袋大叫。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老伯?”葉小西疑惑不解,太打擊他的自信心了吧。
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那隻尾巴紛紛趕到,把廚房外這個小小的院子堵得水泄不通。
“看你往哪裡跑!抓起來!”林禮城氣得吹鬍子瞪眼,自己兒子的大喜之日就這樣被破壞了。
一聲令下,就有家丁上前押起了人,老叫花卻還在顫抖的喃喃。
“好多血,好可怕,怪物怪物……”老叫花猛然擡頭,發狂似的指着葉小西身後的人大叫,“怪物怪物……天音……怪物……不是人……殺人了殺人了,好多血——啊啊啊——”
瘋叫花奮然甩開了押解自己的人,一路抓狂的衝出了人羣。
現場一陣寂靜。
躲在一邊草地裡的那隻甲蟲扇動翅膀,飛向了正在向這裡而來的三人。
而一臉無知的小北正踮着腳尖,伸長了手去抓從隔壁院子攀牆而出的樹枝。
“小西小西,小北抓不到,幫小北,小北要那個。”
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傳說中掀起武林滅頂浩劫的魔教教主天音,何況,那是四十年前的事,就算天音還活着,也不該是這個容貌。
“小西小西,小北要那個!!”似乎因爲葉小西沒有及時迴應,小北撅起了嘴,露出責備的表情。
葉小西把求助的視線投向身邊的林碧雲,劍客的劍只對準了欲對葉小西不利的人,其他一概不在乎。
小北卻真的生氣了,一跺腳,周圍的一圈人立刻畏懼退後一步。
“林碧雲,你對林家心存怨念,可是沒想到你居然勾結魔教,選擇在今天林家的大日子來鬧場。”
哪個殺千刀的亂說話!葉小西看去,是林碧厚這個心胸狹窄的僞君子,對剛纔的事還記恨在心。
可是在場的衆人驚訝過後,便逐漸恢復了理智,要相信這麼一個坐在地上撒潑耍賴的年輕人是魔教教主,的確有點匪夷所思。
葉小西想了想,還是覺得那瘋叫花的話不可信,蹲下身去哄滿地打滾的人,“好了好了,給你摘。地上那麼髒,起來。怎麼又把鞋子脫了!”
葉小西正要撿回兩隻被主人踢飛的鞋,就聽到周圍的人羣中逐漸響起‘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的叫嚷。他這才意識到,最大的問題不是小北的身份,而是這羣人激動的情緒。
忽然一隻甲蟲飛到了葉小西的眼前,轉了兩圈後,就聽到一陣哧哧聲由遠及近,巨大的陰影正從人羣外的一個獨眼老頭背上的袋子裡涌出。
慘叫一聲緊似一聲,被攻擊的人臉上附滿了黑乎乎的甲蟲,在地上抽搐一番後便不動了,當甲蟲離開,臉已經血肉模糊,甚至從中凹陷了一大塊。
這些甲蟲是吃人肉的。
衆人紛紛找地方躲避,拔出刀劍自衛。
在一片混亂中,拄着赤色柺杖的老婦和黑衣的獨眼老頭以及蕭還玉走向了葉小西這裡。
獨眼老頭心念一動,便有三隻甲蟲襲向擋路的葉小西。純白的劍綻開一團光芒,擊落這一隻只會飛的小東西,把發呆的葉小西帶到一邊。
微風揚起那三人披着的斗篷,亮出衣服上分別繡着的赤、黑、黃三種火焰。
只見三人單膝跪地,對着茫然的小北齊聲一句,“教主,我們來接您了。”
旋即,三人起身,一揚斗篷。
伴隨着一聲稚嫩疑惑的‘小西’,衆人只覺得一片炫彩迷了眼。在睜眼時,不管是那四人,還是可惡的甲蟲,都已不見。徒留一地的傷員死者,狼藉一片。
葉小西呆滯的站在原地,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林碧雲沉默的看着牆角一顆被壓彎的雜草。
當衆人漸漸從這突變中緩過神,臉上驚恐萬狀,有嚎叫着逃走的懦弱者,有提議羣起攻之的勇者,也有把矛頭指向場中兩人的從長計議者。而龍晴笑這時發現,姑姑不知何時不見了。
“說,你們跟魔教是什麼關係?”
“如果有關係,我們會留在這裡嗎?”葉小西回答,向來隨和的語氣中,帶上了嘲諷和輕蔑。
“你剛纔一直護着魔教教主,肯定脫不了關係。”林碧厚總是最喜歡落井下石。
“那你還對魔教教主動手動腳,怎麼不說?”葉小西斜了他一眼。
林碧厚窘得大罵葉小西胡說八道。
這時,又見一羣人急急跑來,爲首的是傷勢未愈的白何。
“那個拄柺杖的老太婆和獨眼老頭呢?”他一來就問。
“走了。爺爺是被他們抓走的?”
“我得到消息,他們在這裡出現。這,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嗎?”白何這才注意到周圍的慘象。
“恩。魔教來過了。”葉小西用着稀鬆平常的口氣解釋道,然後看了一眼周圍蠢蠢欲動想阻攔自己的人們,道,“我答應師父不打架。”
說完,他轉身離開,那寡淡無味的語氣和若無其事的表情,竟讓衆人心存忌憚的就這樣放走了他。
林碧雲收劍回鞘,眼神更冷了三分。
回到白虎幫後,葉小西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林碧雲只是按時給他送飯,兩人三天沒有說話。
葉小西不開口,林碧雲也不出聲。
直到諸葛夫婦來探望,葉小西對着朝自己手腳亂舞的寶寶才勉強扯了個笑臉,隨即便問,“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各門各派都在積極準備對抗魔教的復甦,不過很奇怪,魔教連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自從那天現身林府後,再也沒有消息。”諸葛聰回道。
聞言,葉小西忽然露出了一絲欣慰。
三天,他等的就是這個消息,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
夜幕降臨。
葉小西確認門外無人,揹着他的那個破布袋,躡手躡腳的溜到了後院,正要向後門走去,卻見月色下冷漠的劍客抱劍正倚在門邊。
“你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