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露天的水池邊, 水面波光粼粼在月色的渲染下更顯得壞境清幽。
水面忽而咕嘟咕嘟的冒了氣泡,隨後一個半大的孩子從水底冒了出來。
深深的吸了口氣,小七微微有些氣喘, 一頭長髮溼漉漉的搭在光潔的肩膀上, 更顯得他皮膚白皙, 胸口以下的部位全都泡在水裡。
用手胡亂的在水裡撲騰幾下, 小七眯着眼睛, 嘴裡哼着小曲。
如今他成功的拜了許錦言爲師,這也是個非常不錯的開始。
對於小七而言,無論是喊許錦言師兄, 還是師父,都絲毫改變不了自己對許錦言的感情。
許錦言把他一手養大, 本就是亦兄亦師, 喚他一聲師父又有什麼關係。
只不過讓自己頭疼的是, 從今以後見人就得喊師叔了……
一想到這裡,小七覺得腦仁有些疼, 從前在青離山就他輩分最小,是所有人的小師弟。如今竟又生生的降了一個輩分,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手在水下摸了摸胸膛,小七恨的牙根癢癢。這個沈君亦實在是太狡猾了,不僅讓他變換了容貌, 就連身體都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原本胸口上的醜陋疤痕如今一片平坦, 彷彿鎖鏈栓心從來只是夢境一場, 非但如此就連右臂上的傷痕和胎記也都一一被隱藏起來。
這樣一來, 別人根本就不能通過這些印記認出他就是蘇遇。
想到此處, 小七牙齒咬的咯噔咯噔響,小手使勁往臉啊, 胳膊上搓啊搓。
該死的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易容術,簡直太強悍了,小七隻覺得胳膊搓的生疼,可就是看不見那塊熟悉的胎記。
於是小七放棄了掙扎,仰頭看着上空的夜幕發呆,兩條腿胡亂的在水裡撲騰着。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噗通”一聲巨響,隨即被濺了一頭臉的水花。
小七一駭,還沒來得及驚呼,就被人拉住胳膊,強行拉上了岸。
“咳咳咳”小七鼻孔裡嗆了水,眼淚都被逼出來了。
“你怎麼樣?”
拉他上來的人正是呂昭。
“什麼怎麼樣?我差點被你嚇死!”
小七喘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這才注意到自己現在全身光溜溜的。
懷裡隨即被丟了一件衣服來,小七慌忙把身體包起來。雖說他現在只有七歲,可在潛意識裡身子只能給許錦言看。哪怕是跟他一起長大的其他師兄都不可以看!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我拉你上來,你早就被淹死了!”呂昭眉頭皺起,手指戳了小七的腦袋。
小七哭笑不得,真的忍不住想要欺負欺負老實孩子呂昭。
“九師叔,我只是在戲水……”
聞言,呂昭一愣,隨即面露尷尬,手撓了撓腦袋,“啊?原來是這樣啊。”
翻了翻白眼,小七見呂昭渾身也是溼漉漉的,當下覺得有些好笑。他又捂臉,故作羞赧,“啊,九師叔!你方纔看我了!你要負責!”
呂昭滿臉黑線,“……我沒有啊。”
小七忿忿的指他道:“好啊,看了人家還不承認,我要打報告!”
呂昭:“…………”
初夏時分山裡還是冷的,方纔在水裡沒覺得,這時一出來才覺出了冷意。
“吶,趕緊把衣服穿穿,回頭可別染了風寒。”呂昭道,透過月色彷彿想起什麼似的又笑了。
“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特別像。”
小七聞言,忙眼巴巴的去瞧呂昭,暗戳戳的欣喜,心裡想着終於有人要認出來他了。
奈何呂昭只是感概了幾句,隨即就催促着要早點回去。
回去的路上呂昭一直在納悶,許錦言爲何會收小七爲徒。明明小七生的瘦弱,又沒點習武的筋骨,看樣子也不是個會讀書寫字的樣子。
對此小七撇了撇嘴反問,“難不成九師叔你信不過我師父的眼光?”
聞言呂昭立馬擺了擺手,大師兄的眼光,他自然是信的。他只不過有些不敢相信罷了。從潛意識裡,他並不希望有人能代替蘇遇在許錦言心裡的位。而這世間也只有一個蘇遇而已。
呂昭一直把小七送到了十里攬月,並沒有進去只是對他擺了擺手,就轉身離去了。
小七看了一眼呂昭離去的背影,心裡驀然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推開門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屋內只留了一隻蠟燭,眼下已經是定更時分,許錦言大約已經睡了吧。
這樣想着,小七動作更加的輕,小心翼翼的往裡屋走去。就着細微的光亮,他一眼就瞧見了牀榻上躺着的許錦言。
許錦言似乎睡的並不安穩,臉上也出了細汗,月光撒在了他的臉上,像是渡了一層淡淡的華光。
小七心裡驀然有些酸楚,擡腳走至牀邊,伸手虛虛的攬住許錦言,心裡默唸:許錦言,我就在這裡啊。
夜晚如此寧靜,窗外的月光斜斜的撒了進來,碎了一地。
半晌兒,小七才收回了手,也瞬間想起了自己好像並沒有睡覺的地方。
這下可就糟了,難不成讓他睡地上?
怎麼可能!
大眼睛轉了轉,小七嘴角劃過一起狡黠的笑意,就在牀邊悉悉索索的把衣裳脫了,隨即上了牀,小小的身子緊緊貼在許錦言身上。
第二天一早,許錦言先醒了過來,覺得身上略沉,於是一把將被子掀開,就見小七如同小嬰兒一般緊緊的依偎在他身側,非但如此,腦袋還枕在他的胸口。
長如羽翼般的睫毛輕顫,許錦言以爲他這是要醒了。誰知小七隻是磨了磨牙,又繼續睡了過去。嘴邊還流下了幾絲晶瑩剔透的口水。
許錦言眉頭皺起,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掛在他身上的這個和蘇遇一般大的孩子,是自己昨天收的小徒弟。
而他新收的這個小徒弟昨晚不知什麼時候偷摸着上了牀。
想到此處,許錦言面露苦笑,這孩子像極了蘇遇,可卻又不是蘇遇。
大手輕輕顫抖着,許錦言彷彿魔愣了一般,想要一看究竟。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緩緩的將小七胸口的衣裳扯開,入眼是一處白嫩光潔的胸膛。
許錦言低垂着眉,又輕輕的將小七右邊的衣袖撩開,同樣是光潔的肌膚,看不出任何傷痕,或是胎記。
暗暗的嘆了口氣,許錦言苦笑,自己真的是要發瘋了,小七又怎麼會是蘇遇呢?
擡腿下了牀,許錦言隨意的披了件外裳,就往門外走去,背影孤獨而蕭索,再不是從前的神采飛揚。
待小七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身邊的人也早就離開。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牀榻,彷彿那裡還有着許錦言的餘溫。
外面有些嘈雜,小七下了牀,如今他再不是那個穿個衣裳都要師姐幫忙的小師弟了。
將衣裳穿好後,小七往門外走去,卻見幾個弟子神色匆匆,看他們走的方向,不就是去往大殿麼?
“師叔,師叔!”
小七喚了幾聲,卻沒人有空理會。
無法,只好也跟着去大殿了。
大殿內,一衆弟子聚在殿裡,彷彿十分焦灼的等待着什麼。
“九師叔!”
小七從人羣中擠出來,一把扯住呂昭的衣袖,疑惑的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麼?”
呂昭臉色略沉,面上流露出焦灼的神色,“我們的師父回來了。”
師父回來了?
小七一愣,隨即好似察覺什麼似的,急促的打聽許錦言在哪兒。
呂昭指了指知劍堂,面露苦澀,“你師父被我師父找去了,到現在還沒出來。”
聞言,小七一晃神,徐揚清這次突然回來必定是得知了這段時間山上發生的事。找許錦言過去應該是要詢問事情的經過。
想到此處,小七暗暗鬆了口氣,可隨即又提了口氣。
依着徐揚清的行事作風,許錦言未必就能相安無事。
徐揚清雖然看起來不大正經,可向來是對許錦言這個大弟子期許甚高,容不得他有一絲懈怠,如今見到許錦言這番消沉的模樣,難保不會當場動怒。
一想到許錦言可能會被苛責,小七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恨不得立馬就闖進知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