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抱歉把你們從睡夢中驚醒。我之所以現在打擾你們,是因爲在這個時刻,新的‘犯規’的證據,被我們當中的兩位朋友發現了。他們兩人,現在正在2號參賽者——徐文的房間。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可以在他們離開之前,趕到那個房間去看看。好了,我就提醒這一句,再見。”
上帝啊——南天驚詫得無以復加。他和紗嘉兩人瞪大雙眼,緊張地對視在一起。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的一舉一動,全在這個主辦者的注視之中?
“我們……該怎麼辦?”紗嘉無助地望着南天,“他們肯定很快就會趕到這個房間來。我們就在這裡……等着?”
南天儘量平伏心情,讓自己保持冷靜:“對,我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用不着躲躲藏藏。”
南天上前兩步,索性將房門打開,以一種大大方方的姿態迎接即將到來的衆人。
半分鐘後,第一個人匆匆趕到這個房間的門口,是龍馬。他現在似乎是所有人裡最關心有誰犯規的人。看到南天和紗嘉在徐文房內,他驚訝地說:“是你們倆?”
南天和紗嘉沒有接話。他們站在屋子中間,看着衆人一個個出現在他們面前,迎視着一大片疑惑的目光。幾分鐘後,人幾乎都到齊了。
荒木舟走到南天和紗嘉面前,昂着頭,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他們。他又瞄了一眼地上徐文的屍體,問道:“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
南天決定實話實說:“我本來打算一個人悄悄到徐文的房間來,調查他這間屋子。紗嘉到我房裡來找我,發現我沒在,估計我在這裡,就過來找到了我。”
荒木舟眯起眼睛說:“調查這件屋子?怎麼,徐文的房間有什麼不對嗎?”
“我懷疑是這樣。”南天平靜地回答。
“那你發現了什麼?”
南天把手裡捏着的一沓紙遞了過去:“這是我剛纔在徐文的牀底下找到的,你看看吧。”
荒木舟接過這沓紙,其他人也都圍了過來。荒木舟看到第一頁上寫着《鬼影疑雲》的內容提要,問道:“這是什麼?徐文的創作大綱?”
“對。接着往下看。”南天說。
荒木舟向後翻了幾頁,當翻到《墓穴來客》這個故事的提綱時,他和身旁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4月28日,新構思的故事《墓穴來客》……”千秋驚詫地張大了嘴,同時望向這個故事的講述者——白鯨,“這是怎麼回事?這不是你在幾個小時前(4月29日)纔講的故事嗎?怎麼變成徐文在4月28日構思的故事了?”
白鯨此時瞠目結舌,冷汗直冒,他呆呆地注視着荒木舟手中的稿紙,似乎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了。半晌過後,他暴跳如雷地大叫道:“這是……誣陷和栽贓!這個故事,百分之百是我自己構思的!”
大家都沒說話。事實擺在眼前,所有人都不敢肯定白鯨此刻是不是在強行狡辯。
白鯨明顯感覺到了衆人對他的懷疑。他完全喪失了冷靜的判斷力,轉身惡狠狠地盯着克里斯說道:“克里斯!你之前就故意刁難,牽強附會地暗示我的故事是抄襲的,引起大家對我的無端懷疑。現在,又弄出這種所謂‘證據’!目的就是想嫁禍於我,惡意使我犯規,對吧!?”
天才少年克里斯完全沒被激怒,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指着南天對白鯨說:“拜託,發現這個證據的不是我,是他呀。你怎麼不問問,他怎麼會來到徐文的房間,然後又這麼巧地發現了你‘犯規’的證據呢?”
克里斯的話明顯帶有某種強烈的暗示,將矛頭指向了南天。白鯨似乎受到了提示,他轉身望向南天,說:“對了,你更讓人懷疑。大半夜的,悄悄潛入徐文的房間,然後聲稱找到了證明我犯規的證據——哼,誰知道這沓紙上寫的(《墓穴來客》)故事構思,是不是你模仿徐文的筆跡寫出來,然後栽贓給我的!”
南天面對滿懷敵意的白鯨,知道他現在可能被氣昏了頭,並不跟他計較,只是提醒道:“白鯨,別中了主辦者的圈套。你冷靜分析一下就會知道,不可能是我在嫁禍於你。”
“何以見得?”白鯨說。
南天說:“你想想看,如果我真的要嫁禍給你,顯然會用更巧妙的方式,讓大家發現這個‘證據’。怎麼可能自己把這個‘證據’捏在手裡,然後又通過主辦者之口,讓你們大家都聚集到這裡來?這不是顯得太刻意了嗎?一看就給人一種我是要故意栽贓的感覺。”
白鯨聽南天這樣一說,覺得似乎有些道理。他想起了之前犯規的人,都像他此刻一樣,氣急敗壞、頭腦發昏,胡亂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正中了主辦者下懷。他調整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夏侯申說:“我倒是在想一個問題。”他望向南天和紗嘉,“按你們所說,你們倆是各自悄悄來到這個房間的。那麼,這個主辦者是怎麼知道的呢?難道他(她)一直沒睡,躲在暗處觀察着房子裡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闇火接着夏侯申的話補充道:“而且這個主辦者,不但知道走廊上有誰在走動,還能看見屋內發生的事?否則的話,他怎麼能斷定你們發現了犯規的證據?”
夏侯申和闇火的話引起了衆人的思索。靜默了一會兒,萊克說:“也許,大廳裡和房間裡都安裝了微型紅外線攝像頭。那個主辦者只需要躲在密室裡,觀察監控鏡頭就行了。”
歌特搖頭道:“大廳裡裝微型攝像頭,也許有可能。畢竟這所房子這麼大,屋頂又高,我們沒法仔細搜尋。但是屋內,恐怕不可能吧?這麼小的空間,空白的牆壁又一目瞭然,如果裝了微型攝像頭,我們早就發現了。”
“有道理。”千秋皺眉道,“那就奇怪了,主辦者如果不能看到屋內的情況,怎麼能確定南天發現了這個證據呢?”
克里斯想了想,問南天:“你們在徐文的房間裡大概待了多少分鐘?”
南天看了下手錶:“半個小時。”
“這就很好解釋了。”克里斯說,“主辦者只要能看到大廳的狀況,就能判斷出這一點了。”
“哦?怎麼說?”千秋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望着克里斯。
“我們現在從主辦者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克里斯說,“他(她)看到南天來到徐文的房間,之後又看到紗嘉也進入這個房間。然後,他們兩個人在這個不到十平方米的屋子內待了半個小時。想想看,如果他們一無所獲的話,怎麼可能在裡面呆上這麼久?顯然是有所發現。而且如果南天說的是真的——這些稿紙就在牀下,那肯定是很容易被發現的。這就不難解釋主辦者爲什麼能猜到他們發現證據了。”
南天盯着克里斯,突然產生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爲什麼克里斯好像是在故意幫我們開脫?
是我多慮了,還是……另有什麼原因?
在他暗自思忖的時候,萊克說道:“我有個疑問——假如白鯨真是被人陷害的——也就是說,主辦者故意把模仿徐文筆跡的《墓穴來客》構思放在牀下。但是,爲什麼主辦者好像知道南天一定會去徐文的房間調查一樣呢?”
這話令南天爲之一怔。確實,這是個疑問。這個主辦者怎麼可能算得到我的行動?
闇火問南天:“你之前有告訴過任何人,你打算到徐文的房間去調查嗎?”
“沒有。”南天說,“所以這件事很奇怪,按道理不可能有人知道我的行動計劃纔對。”
克里斯牽動一側嘴角,歪着嘴笑了一下:“又是一起難以解釋的事件。這裡的每一個謎,都在向我們表明一點——我們的對手,這個主辦者——絕對是一個超乎尋常的強敵!”
“我怎麼覺得你有些得意洋洋?好像是在說你自己一樣?”荒木舟眯起眼睛說,“我們這裡智商最高,可以用‘超乎尋常’來形容的,恐怕就只有你一個吧?”
“荒木舟先生,你瞭解我們這裡每個人的智商數值是多少嗎?”克里斯說,“我的智商數值,只是被媒體曝光了而已。但是這裡的另外十三個人中,可能隱藏着我們完全不知曉的超高智商的人。他(她)可能沒有我這樣鋒芒畢露,但這種看似不起眼的對手,纔是最可怕的!”
克里斯的話讓衆人陷入沉默。似乎大家都在思索這個隱藏在他們當中的超強對手是誰——目前發生的所有難以解釋的詭異事件,都在印證——他們當中確實有這樣一個人物存在。
突然,龍馬問道:“北斗呢?”
大家左顧右盼,這才發現,現在聚集在這裡的,只有十一個人。除開已經死去的尉遲成和徐文,就只差北斗一個。
“剛纔大廳裡這麼大的聲音,他難道沒聽到?”歌特疑惑地說。
紗嘉說:“北斗以前曾說,他一旦睡着,就連炸雷都吵不醒他。”
白鯨皺着眉頭想了幾秒,忽然急促地轉身,快步朝門外走去。
衆人對視一眼,似乎都猜到了他的打算,跟着走出這間屋。
南天最後一個離開。他將徐文的房門帶攏,關好。
白鯨此時已經衝到了對面二樓的走廊上。北斗的房間是右手最後一間。白鯨來到這個房間門口,用拳頭猛烈地擂門,大聲喊道:“北斗!北斗!”
大家都走到了這個房間門口。但是白鯨捶了一分多鐘的門,裡面也沒有反應。而且門從裡面鎖住了,無法推開。白鯨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說道:“他沒在裡面!”
紗嘉說:“你怎麼知道他不是睡死了呢?”
“我的直覺。”白鯨眉頭緊鎖,“我們剛纔聚集在徐文的房間談論時,他就沒在屋內!”
“啊……”千秋捂着嘴說,“你這麼說的意思,分明就是……”
話音未落,門開了。北斗光着的上半身只披了件襯衫,還沒來得及扣上釦子。他驚詫地看着門口的一大羣人,問道:“出什麼事了?”
紗嘉鬆了口氣:“我們還以爲你出事了呢。”
北頭撓了撓腦袋,顯得莫名其妙:“我睡得好好的呀,會出什麼事?”
“起先大廳裡的聲音,你沒聽到嗎?”夏侯申問。
“什麼聲音?”北斗睜大眼睛。
夏侯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發問:“那我們敲你的門,你怎麼又聽到了?”
“你們那是‘敲門’嗎?完全就像拆房子一樣捶門,我怎麼可能聽不到?”
“你自己說的,你睡死了就連炸雷都吵不醒呀。”紗嘉說。
“我那是誇張的說法啦。”北斗疑惑地說,“到底怎麼了?”
“你不會是在裝傻吧,北斗?”白鯨懷疑地說,“剛纔夏侯申都跟你說了——大廳裡的聲音——難道你還沒想到這代表着什麼?”
北斗的眼珠轉了幾下:“那個主辦者又說話了?”
紗嘉點了下頭。北斗問:“他說什麼了?”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能不能麻煩你配合我一件事?”克里斯突然開口。
北斗愣愣地看着他:“什麼事?”
克里斯盯着北斗的腳:“你能把褲腳提起來一些嗎?讓我看看你的腳。”
大家都訝異地看着克里斯,不知道他意欲何爲。北頭更是不明就裡,問道:“爲什麼?”
“你只要提起褲腳,讓我看看你的腳就行了。”克里斯再次說道。
北斗見大家都盯着他,只有按照克里斯說的那樣,把兩隻腿的褲腳都提了起來。
克里斯瞟了一眼,立刻說道:“你剛纔不是在睡覺嗎?怎麼會穿着襪子?或者說,你聽到我們這麼急促的敲門聲,連衣服都沒扣好,就匆匆打開了門,卻有時間穿襪子——真有意思。”
克里斯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向北頭投去懷疑的目光。北斗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解釋道:“這……是我個人習慣啦。我本來就是個單身漢,住在宿舍裡,邋里邋遢慣了。經常睡覺都是穿着襪子睡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荒木舟慢條斯理地說:“你要這麼解釋,我們當然也無話可說。”
北斗聽出荒木舟明顯不相信他,他也懶得爭辯,問道:“今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闇火說:“南天在徐文的房間裡找到了白鯨犯規的證據。”
“慢着。”白鯨說,“你能證明我真的抄襲了徐文的構思,而不是被陷害嗎?”
闇火說:“那你又有證據能證明你沒有抄襲,是無辜的嗎?”
白鯨張口結舌,無言以答。良久,他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故意報復我。”
克里斯眉頭一挑,尖銳地指出:“你說‘報復’的意思是——你以前做過類似的事?”
白鯨一怔,好像意識到失言了。他有些慌亂地改口道:“不,我的意思是有人在陷害我。”
龍馬說:“其實何止你呢?之前犯規的每一個人,都感覺自己是被陷害了。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這個主辦者,弄清一切事件的真相!”
“對!”南天點頭表示同意。“我們現在不要再互相懷疑了,免得中了主辦者的圈套。”
“既然如此,那我們都回房休息吧。”夏侯申看了下手錶,“快兩點鐘了。”
衆人紛紛離去,回到各人的房間。
北斗見大家都散了,他也關上門,再次鎖好。
他坐到牀邊,長吁一口氣,用手掌擦了一下額頭上冒出的汗。
隨後,他脫掉襪子,塞到鞋子裡,睡到牀上。
第九天晚上(4月30日)臨近七點時,房子裡剩餘的十二個人聚集在一樓大廳裡,坐在圍成一圈的皮椅上,遊戲繼續。
今天晚上講故事的,是“9”號北斗。此刻,他顯得既緊張又興奮,就像參加百米跑比賽的選手一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彷彿此刻對他來說期待已久。到了七點,他清了清嗓子,說道:“終於輪到我講故事了。我之前也說過,能被選爲國內最優秀的14個懸疑小說作家之一,我深感榮幸。從這個角度來說,我還有些感謝這個主辦者呢,哈哈。”
荒木舟用手掌撐住面頰,嘆道:“真是不知所謂。”
北斗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繼續說:“所以,爲了對得起這份名譽,我當然會全力以赴。雖然我是個沒什麼名氣的小作者,但接下來要講的這個故事,是我精心準備了許久的,相信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
萊克微微皺了下眉頭:“準備了許久?這麼說,這個故事不是你最近一兩天才構思出來的?”
北斗承認道:“是的。其實,從進入這裡的第一天,聽到遊戲規則之後,我就開始構思這個故事了。”
歌特有些疑惑地說:“你這麼早就開始構思故事,就不怕和之前講故事的人出現雷同?”
北斗想了想,說:“我想不會……我這個故事,無論如何都不會犯規。”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龍馬問道:“爲什麼?你還沒講,哪來的這種自信?”
北斗猶豫片刻,說道:“這個故事,應該不是誰都想得出來的。”
“你是意思是,你這個故事的構思獨特到——你認爲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同樣的題材?”荒木舟昂着頭問,“小夥子,你會不會太自負了?”
“唉……怎麼說呢,”北斗有些窘迫起來,“倒不是這個意思……這樣吧,你們聽我講完,大概就知道我爲什麼會這樣說了。”
克里斯十分有興趣地說道:“好啊,那你快講吧。”
北斗點了下頭,再次清了下嗓子,說道:“我開始講了,故事的名字叫做‘狄農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