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接着剛纔的說——保險櫃裡的寶石和玉器,你並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甚至你都不清楚裡面這些寶石的來歷?”
“……是的。”
“這就有些不好辦了。”左納皺起眉毛,搖了搖頭,接着問道,“那麼,這些寶石現在在你家裡嗎?”
“在。我們家的管家在保險櫃被打開後,就把裡面的寶石玉器全都帶了回來。”
“嗯,很好。”左納點着頭,“這些寶石一定非常值錢,對不對?所以纔會裝在保險櫃裡。”
“是的。”
“它們一共價值多少?”
上官雲想了想,覺得無需隱瞞,實說道:“大概……一億元以上。”
左納不由自主向後仰了一下,使勁咂了咂嘴,顯然這個數字超出了他的預料。“值這麼多!寶石的數量很多嗎?”
“不,不算多。”上官雲回憶着,“我印象中,那裡面其實也就裝着十多件而已……”
“我明白了。”左納像是發現了什麼重要信息,“這麼說,這些寶石裡面,一定有一些極爲罕見的稀世珍寶?”
“也許吧……我真的不清楚,要問我丈夫。”上官雲徵求左納的意見,“需要我現在打電話問我丈夫嗎?”
左納擺擺手:“不用了。我想,你丈夫也不知道這些寶石有些什麼功能。”
這句話所暗示的意思讓上官雲大吃一驚:“啊,您認爲……這些寶石,可能具有某種神奇的功能……它可以……”
左納用手勢示意上官雲不要緊張:“只是一種猜測而已。不一定是這樣。”
他們沉默了片刻。左納又問:“關於這些寶石和玉器,還有什麼別的有用的信息嗎?”
上官雲沮喪地說:“我無法判斷什麼是有用的信息。而且,我們從來沒把寶石作爲重點。所以即便是拿回來後,也沒有誰去研究過它們……”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有一點,我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的信息——金管家把這些寶石玉器拿回來後,發現缺少了一些。”
左納眼睛一亮:“什麼?寶石少了?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上官雲不知道左納爲何反應如此強烈。她回憶道:“夏青的墓被盜,保險櫃也被打開。由於裡面並沒有發現我兒子的屍體,所以警察讓金管家把裡面的寶石拿回家。但是拿回來後,金管家仔細清點了一下,發現寶石少了一兩件。他估算,丟失的寶石大概價值五百萬左右——就是這樣。”
“丟失的是哪件寶石?那個管家知道嗎?”
“我也問過他這個問題。但他說,這些藏品只有夏藍才最清楚。他只是大概知道數量。當時他清點後,發現少了一兩件,就告訴了我。”
“那你有沒有追究此事呢?”
上官雲搖頭嘆息:“沒有。左納教授,不是我們家已經有錢到了丟失五百萬都完全不在乎。而是……在我兒子的悲劇面前,沒有誰有心思去追究那丟失的寶石的事情。和我兒子的性命比較起來,這些畢竟都是身外之物。”
左納表示理解地點點頭。
上官雲困惑地問道:“左納教授,爲什麼您認爲丟失的寶石和這件怪事有聯繫?”
左納埋頭思忖片刻,說道:“上官小姐,我以前到津巴布韋遊歷的時候,曾經聽當地的土族說過一些奇異的傳說。”
上官雲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你知道,津巴布韋是一個礦業大國,每年會開採出大量的寶石,其中不乏一些極爲罕見的珍貴寶石。據當地的土族說,一般的寶石開採出來之後,會高價賣給珠寶商,但如果有人極爲幸運地挖掘到一種超級稀有珍貴的寶石,可能不會把它賣掉,而會自己悄悄藏起來——你知道爲什麼嗎?”
上官雲搖頭表示不解:“把超級珍稀的寶石賣掉後,不更是發大財了嗎?爲什麼要自己藏起來?”
“那是因爲,這種寶石的珍貴之處,並不是它的商業價值,而是——”左納用神秘的語調說,“土族們相信,這種寶石有着某種神奇的用途。”
上官雲此時張開了嘴,似乎想到了什麼。
左納凝視上官雲,說:“那個部落裡的一個長者告訴我,他們那裡有一個傳說——如果一個人死後,把這種特殊的寶石放在他的身體某處,比如嘴裡,然後將他的屍體放在一個山洞裡。當然不是普通的山洞,是一個神聖之地——對他們來說。一段時間之後,這個人就會復活。而且,這個人復活之後,那塊神奇的石頭就會消失。”
上官雲完全聽呆了,她用驚異的眼神望着左納,好一陣後才說道:“左納教授……您,不可能是認真的吧?”
“你是懷疑我還是懷疑這個傳說?”
“當然是懷疑這個傳說。”上官雲特別強調了“傳說”兩個字,“難道您相信嗎?您親眼目睹過有人用這種寶石復活?”
左納聳了聳肩膀:“沒有。土族長者告訴我,如果誰極爲幸運地挖到了這種神奇的寶石,根本不會向任何人透露。擁有者要讓某人‘復活’的話,也不會聲張,只會秘密進行。所以別說是我,就連他們部族的人,也幾乎不可能親眼看到這種事。”
“那麼,這個傳說不是顯得更不可靠了嗎?”
“我本來也不太相信這個傳說。”左納看了上官雲一眼,收回目光,“但是聽了你兒子的事情後……”
上官雲難以置信地說:“左納教授,您真的相信一塊寶石能讓人死而復生?請恕我直言,這完全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呀。”
“其實那個土族長者告訴了我這種寶石能讓人復活的理由。”左納道,“他說,這種寶石往往都埋藏在很深的地下溶洞。他們認爲,這寶石是冥界的‘鑽石’。如果人類死亡後,身上帶着這塊寶石,那麼,他的靈魂到冥界之後,可以用這塊寶石賄賂冥府的使者。等於用這塊‘冥界的鑽石’來爲自己買回一條命。”
左納停頓了一下:“當然,這種說法未免太具迷信色彩了。但是我想,會不會是這種寶石中含有某種稀有礦物質,或者別的什麼特質,真的能讓人起死回生呢?”
上官雲雖感到難以接受,但還是試着從這個角度來尋求解釋:“您的意思是,我丈夫的保險櫃裡,恰好有這樣一塊寶石。而我兒子被鎖在裡面後,本來已經死了,卻因爲這塊寶石而神奇地復活了?”
“只是假設而已。”
“但是,我兒子復活後,爲什麼會是現在這種可怕的狀況?”上官雲痛苦地說,“這塊寶石能讓人復活,但是也會把人變成怪物嗎?”
左納眉頭深鎖:“那個土族長者,也只是知道這個傳說而已。他並沒有真正經歷過這樣的事。所以,沒有人知道‘復活’之後的人,會是什麼狀態……”
上官雲用手撐住額頭,憂慮地思忖了一刻,說道:“還有一點,您說挖掘到這種寶石的人,不會把它賣掉。那麼我丈夫是怎麼獲得這種寶石的呢?”
“我只是說——實際上是土族長者說——挖到的人多半都不會把它賣掉,而會自己悄悄藏起來。但是並不絕對——有些人爲了獲得富足的生活,或者他不完全相信這個傳說,就可能會把石頭賣掉。”
“那我丈夫在買這塊寶石的時候,也應該知道它的神奇用途呀,爲什麼他從來沒提到過?”
“我猜,最大的可能性是,這塊寶石輾轉多人之手。幾經易主之後,買到的人已經完全不知道它的特殊之處了,只當做是塊普通的寶石。”
上官雲想了想,覺得很可能就是這樣。她問道:“左納教授,您認爲這件事已經找到解釋了嗎?”
左納搖頭道:“不,別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我們現在探討的,只是這件事的各種可能性而已——還遠遠沒到下結論的時候。”
“那您認爲還有什麼可能性呢?”
“如果我們就這樣坐在家裡分析、討論,可能永遠都無法得出肯定的結論——因爲全部都是猜測。只有找到一些和這件事情有關係的‘重要人物’,才能驗證猜想、找出真相。”
上官雲轉動眼睛:“教授,我恐怕沒明白您的意思——跟這件事有關係的重要人物,除了我和我丈夫,當然還有我兒子——還有誰嗎?”
左納神秘地笑了一下:“你好像忘了我之前說過的,關鍵因素有兩個。現在我們只探討了‘保險櫃’這一個。”
上官雲想了起來:“還有一個是——‘盜墓賊’。可是……那個盜墓賊已經死了呀。”
左納從對面的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上官雲旁邊,俯下身來,盯着她的眼睛:“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保險櫃的密碼不是被你兒子胡亂修改過了嗎?按道理說,任何人都不會知道這個密碼。但是,那個盜墓賊是怎樣打開保險櫃的呢?”
上官雲呆住了,怔怔地望着左納。
左納坐到她旁邊,說道:“你告訴我,這個保險櫃並不是藉由外力打開的。實際上,我也不相信這種質量最好的保險櫃,會被人輕易撬開或砸開。那麼,打開它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盜墓賊是用正確的密碼將它打開的!”
聽到這裡,上官雲感覺渾身的血都在往上升騰:“對!您說得對!我們當時……怎麼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呢?”
“這不奇怪。你們當時完全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冷靜地思考,這是很正常的。但是警察居然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我只能說,警察在這件事上疏忽大意了,或者根本就沒有盡職調查這起案件。唉,畢竟這個案子只是盜墓案,而且裡面的財物又沒有丟失(當時警察是這樣認爲),所以他們不可能像對待命案那樣去大力偵破吧。”
“那麼,您覺得是怎麼回事呢?那個盜墓賊爲什麼會知道密碼?”
“彆着急,聽我慢慢說。”左納沉穩地說道,“這三天的時間,我主要就是在打探關於那個死去的盜墓賊的事。”
“您查到了那個盜墓賊是誰?”
左納點了下頭:“由於我長期關注各處的靈異事件,會接觸到社會上各種不同階層的人,所以認識一些三教九流之輩。這些人擁有豐富多樣的信息渠道,簡直像一個地下情報網。我託其中某人幫我打聽,果然獲得了確切的消息。”
“這老賊是誰?”
“他可不是個普通盜賊。這人是個江湖老手,算得上是盜賊界數一數二的高手,名號‘獅頭鷹’。”
“就是他打開了密碼保險櫃?”
左納迅速晃了下腦袋,突然顯得有些亢奮:“重點就在這裡。爲什麼我剛纔說警察沒有仔細調查這個案子呢?因爲他們只要摸清獅頭鷹的底細,就會知道,這個老賊固然厲害,但他恰好是一個對密碼保險櫃束手無策的人!”
聽到這裡,上官雲有些糊塗了:“那麼……他怎麼能打開這個保險櫃呢?”
左納盯着上官雲的眼睛:“你還沒想到嗎?”
上官雲思索了半分鐘,突然叫道:“啊!那天晚上盜墓的除了他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
“對!但是你說,警察到墓地的時候,只在現場發現了這個被嚇死的老賊的屍體。這意味着,那天晚上的另外一個盜墓賊逃走了,而且這個人現在肯定還活着!”左納越發激動起來,他站起來說道,“這兩個盜墓賊顯然是通過什麼途徑知道了你們家的事,纔會來掘夏青的墓,目的當然是保險櫃裡的寶石。但是,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呢?”
他伸出手,示意上官雲先不要說話。“現在,你來想想那天晚上的情景——兩個盜墓賊,費勁力氣和心機地挖出了保險櫃,又將它打開。這時,他們看到了保險櫃裡的什麼?——顯然是非常恐怖的——那個老賊當場就被嚇死了。而另一個賊呢?他沒有被嚇死,但是可能也嚇得不輕,否則,價值上億的寶石就擺在他面前,爲什麼他都不敢去拿就落荒而逃了呢?”
左納這番話所引發出的想象,讓上官雲彷彿親眼目睹到了這恐懼的一幕。她感覺身邊的氣溫似乎驟然降低了幾度,讓她全身發冷、毛骨悚然。
左納重新坐下來,呷了一口茶杯裡的水,暫時沒說話。十幾秒後,上官雲望着他:“那麼教授,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左納定睛看着她:“找到另外的那個盜墓賊。”
“找到他又怎樣?他會知道這一切的答案嗎?”
“不,他不知道。”左納成竹在胸地說,“但是他經歷了那天晚上的事,是現在唯一一個可以告訴我們,那個保險櫃裡究竟裝着什麼的人。找到了他,我們可以驗證很多猜測,而且可能獲知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望着上官雲,“我有種非常強烈的直覺,這個小賊,將是解開謎底的關鍵!”
上官雲和左納對視了片刻,說道:“好的,我相信您的直覺。”頓了一下,她問道,“教授,您剛纔好像說‘小賊’?您知道另外一個賊年紀不大?”
左納充滿自信地一笑:“我收集到的信息遠不止如此。我不僅知道他年紀不大,我還知道,這個小賊就是獅頭鷹的徒弟,叫做隼,他有一種能夠打開密碼保險櫃的特殊能力。”
“那您知道在哪裡能找到他嗎?”上官雲關切地問。
左納點頭道:“當然,既然知道了他是誰,那他住的地方就很容易通過‘地下情報網’查到了。”
“您的意思是您已經查到了?”
“是的。”
上官雲倏地站起來:“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左納看了看手錶:“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鐘了……”
上官雲懇切地望着左納:“教授,我沒法等到明天了。”
左納看着上官雲焦急的模樣,短暫地猶豫了幾秒,從沙發上站起來。“好吧,我們走!”
乘電梯下樓後,上官雲打算立刻上車。左納問道:“我們不吃晚飯嗎?”
上官雲其實沒有一點兒吃東西的心思,但她不好讓左納也餓着肚子,只有說:“好的,我們就在附近吃吧。”
“小區旁邊就有一家中餐館,雖然是家小店,味道還是挺不錯的。”
上官雲點頭:“隨便吃什麼都行。”
兩個人在小餐館坐下,服務員遞上菜單,左納問:“上官雲小姐想吃點什麼?”
“您點菜就行,我真的無所謂。”
左納看了上官雲一下,“好吧。”他點了兩葷兩素一湯,請服務員稍微上快一些。
兩個人默默喝了幾口菊花茶,左納說:“上官小姐,實際上我並不餓。我提出先吃飯再去,是想在去隼的家之前,先跟你溝通一下。”
上官雲點了下頭。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我們以一種什麼身份去和他見面?”
上官雲略微愣了一下,這確實是個問題。
左納說:“想想看,如果我們見到了他,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是你兩個月前盜過的墓的主人,現在想找你瞭解一下相關的情況’——他可能配合我們嗎?我猜他一定會斷然拒絕,並立刻請我們吃一個閉門羹。而且從此之後,我們可能再也沒機會見到他。”
上官雲皺起眉頭想了想:“確實……要不,先不告訴他我們的身份?”
“那我們憑什麼要求他告訴我們盜墓的事呢?這可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呀,是違法行爲。誰會輕易承認這種事,並且告訴兩個陌生人?”
“那您覺得該怎麼辦?”
左納聳了下肩膀:“我也想不出什麼特別好的方法。也許,只有這樣——先告訴他我們的身份和來意,如果他不承認或者抗拒,我們就聲稱已經蒐集到了他盜墓的證據。如果他配合的話,我們就既往不咎;否則,就立刻報警抓捕他。”
“好主意,就這麼辦。”
左納擔心地搖着頭說:“可能並不是一個好主意。起碼有兩個問題:第一,我們不瞭解這個隼是個什麼樣的人。萬一我們威脅他之後,他起了歹念想殺人滅口,我們就危險了。”
上官雲的眉頭越皺越緊,顯然也有些害怕。
“所以我覺得,如果要穩妥一些的話——今天晚上暫時不要去找他。等到明天,再多叫上一兩個人去,就安全多了。”
“不,不行……”上官雲連連搖頭,“左納教授,我們必須今晚就找到這個人。”
左納有些不解:“上官小姐,我能理解你想盡快弄清此事的心情。但是也不至於着急到一晚上都等不及吧?”
“不,不是我心急,而是……”上官雲緊繃着嘴脣,猶豫片刻,“不知道爲什麼,隨着時間越來越臨近晚上,我越發心慌意亂,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好像……今天晚上要出什麼事一樣。”
左納看着上官雲,稍頃,說道:“好吧,那我們就今天晚上去找他。但是有一點,也是我剛纔準備說的第二個問題——希望你能注意。”
“是什麼?”
“如果我們一會兒見到了這個隼,我希望你能儘量剋制情緒。記住,我們現在畢竟有求於他,需要他誠心合作,說出實情。所以,請你不要感情用事,譴責、怒罵他,否則引起他的反感或抗拒,就不好辦了。”
上官雲微微頷首。
“總之我們爭取坐下來跟他好好談,不要讓他感覺到威脅和敵意。總而言之——我們要控制局面。”
“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