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陳閒走馬上任左護法之後,那些原本心裡還有些不服陳閒的小兔崽子看到陳閒都不敢多擡眼看他,彷彿生怕得罪了這位瘟神。
而且在魏東河來了之後,這種情緒到達了極點,畢竟都說左護法喜怒無常,如果得罪了他怕不是要被他沉了塘。
南海底雅座一位。
陳閒當初還擔心這幫猢猻哪天造起反來,不管不顧就把自己沉了海,到時候自己可沒處哭去。
魏東河前幾日就能自己下地走路了,他受的傷沒有性命之虞,而且在島上隱居的醫生同樣是杏林聖手,數日的治療之後,他就可以睜眼說話了。
只是當時陳閒和謝敬正忙着拉幫結夥的大計,一時之間,倒是忘記了還有那麼一個兄弟在心心念念着他們。
陳閒還沒和魏東河聯絡聯絡感情,第二日,穿得和只綠頭蒼蠅似的呂平波又是不請自來。
“魏兄弟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呂平波看了一眼一身海沙一瘸一拐的魏東河,想把剛說了一半的話吞進肚子裡。
“陳閒小兄弟,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說。”
陳閒倒是覺得呂平波最近忙得連軸轉,還有工夫來慰問一下銀島的基礎設施建設,順帶關懷一下陳閒。
“呂統領有話儘管直說。”有話你儘管說,我聽不聽那是我自己的事兒,畢竟陳閒自小就擅長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我想要調陳小兄弟等四位,去我們安排在島上的工坊做事。”
“工坊?”陳閒掏了掏耳屎,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連地都種不好居然有一處工坊?陳閒知道在一些大的組織內部都會架設工坊,比如大明的工部旗下的軍器局,以及內府管轄的兵仗局。而一些商販爲了研製新型的機械也會設有工坊。
只是海盜爲什麼要設置工坊?
陳閒沒來由地想起了赤馬號。
“對,咱們白銀團歷來便有設置工坊的傳統,老祖宗說工欲善則利其槍……”
“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陳閒也不知道攤上個半文盲的上司,到底是好是壞。
“對對對,從黃金海賊團時期,研製火炮,兵刃,甚至造船的工坊便長久的存在,雖然咱們分了家,這傳統也不能丟了不是。”呂平波笑着說。
“是啊,呂統領說的對,那工坊做的水力洗衣機可好用了,俺娘都說了,找機會得去謝謝那幫後生仔吶!”一個半大的小孩忽然開口道。
呂平波臉上的表情一僵。
陳閒算是看出來了,恐怕爲了這祖宗傳承的東西,這位呂統領算是花了不少冤枉錢,不然如今赤馬號也不會用着和別人沒什麼兩樣的虎蹲炮,連鳥銃都沒兩把了。
陳閒笑着說:“既然統領有命,那陳閒也不能不從,不過,謝敬答應了這些孩子要教他們點防身健體的本事,能否讓我們繼續住在這裡?”
陳閒可不樂意與一夥科學怪人住在一塊,和什麼人在一塊久了,怕不是腦子也變得和常人與衆不同。而且,他還有自己的計劃,如今開了個頭,萬萬不能就此放棄。
呂平波點了點頭說:“那自然可以,若是沒有問題,我現在便帶你們過去看看。”
……
銀島的工坊建在距離村子三四里地的山崖上,陳閒抵達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張有點熟悉的面孔。
那個拖着死屍走來走去的老頭子。
“這位便是工坊的負責人,蔣老。也是蔣老將你要到工坊來的。”呂平波笑得像是一朵喇叭花,渾然不覺自己站在一灘血水裡,紅配綠,模樣頗有滑稽。
陳閒的嘴角抽了抽。
“蔣老好。”陳閒頗爲乖巧地問了聲好,得以後要在這位怪老頭手底下做事,還是態度端正點吧,不然到時候,搞不好就被拖去做活體解刨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老頭拽着的那具屍體。
這個人應當剛死不久,鮮血正不斷從斷口處涌了出來。
那老頭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自顧自地說:“若是有人受了傷,可以送到我這兒來,這小子我收下了,承你的情。”
呂平波眼前一亮,對着老頭一抱拳。老頭已是回頭看了眼陳閒說道:“跟我進來吧。”
陳閒沒有多說,呂平波在門口千恩萬謝,他覺得這邋里邋遢的老頭應當是什麼世外高人,這種高手每天殺個把人怎麼了。
進入了工坊內部,陳閒才發現這座不起眼的屋子裡居然別有洞天,數十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緊張忙碌地在屋內來回穿行。跟在陳閒身後的三個人都有些不解地打量着這一片天地。
“蔣老?我們幾個對工坊一竅不通,不知你要我們來這裡,所爲何事?”陳閒有些膽戰心驚地問道。
老頭卻沒有說話,只是從一張木桌上拿起了一把看上去極爲鋒利的切肉刀。
“有話好好說,蔣老不要動刀動槍的……”陳閒話音未落,老頭已是一刀斬在了他帶來的那具屍體上。
而後語氣平淡地說道:“那日,我聽到你和那些孩子們說的話了,說得不錯。”他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手下的功夫卻沒有停下來,不多時,已將面前的屍體開膛破肚。
“這人死前便患有菌血症,這是本月的第十個了。”
陳閒知道所謂的菌血症,便是敗血症。在明朝,敗血症是兩大海員致死的原因,當然另一個就是離魂症了。
說到底這東西就是海員在長期航行的過程之中,缺乏維生素C造成的。
“也不知道這菌血症從何而來,而又獨獨發作於海員身上,反倒是在陸上的百姓極少有這等症狀。”
陳閒覺得這不是廢話,陸上的人天天有蔬果吃着,哪像是海員只能吃些肉乾,連米都吃不上兩口。
陳閒想了想,覺得既然被派到這兒,幹看着不辦事也不成樣,便走上前說:“永樂帝的時候,三寶太監七下西洋,其旅程之長,航線之遠,聞所未聞,但三寶太監的寶船上卻極少出現菌血症,蔣老,你可知道此事?”
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刀,若有所思地看了陳閒一眼。
“說下去。”
“而當時的菌血症已經在海盜之中蔓延成災,據我所知,就連陳祖義的海賊團之中,也有不少人因此死亡,我聽聞,大明水師到了現在,都會在船中擺放大木桶。”
“木桶?”老人彷彿來了興趣,他拿着手中的屠刀,斜着眼看他。
陳閒笑着說:“對,三寶太監命令手下在大木桶裡種植蔬菜,並且隨船攜帶了大量的水果,我覺得,或許解決菌血症的關鍵就在蔬菜與水果之中。”
老人聽得意動,他靜靜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人,冷不丁問道:“你不是個太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