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在金河的地盤鬧事?活得不耐煩了?”從裡頭閃出來一個彪形大漢,指着那被打得吐血的男人一頓臭罵。
陳閒見得這位兄臺吐血八兩,眼看是不活了,不由得拿扇子扇了扇風,而後想着這眼瞅着大過年的,一開門便見了血,倒是晦氣。
那壯士見得來者,連忙放下手中這個被打得猶如破口袋似的的屍體,笑着說道:“幾位都是來參與大會的嗎?沒得叫着腌臢髒了這位的眼,裡邊請!”
說着已是吩咐過左右僕從收拾了一下門戶,自己引着衆人往門內進去。
陳閒和阿文似乎有幾分無所適從。
男人見怪不怪,很是健談,見得陳閒年紀甚小,便開口問道:“這位小兄弟姓甚名誰吶,看起來面生得很。”
陳閒笑了笑,早有狴犴擋在前頭說道:“我家主子便是聞三燕了。”
男人點了點頭而後說道:“都說聞三燕,世世代代都是凶神惡煞,是海上的屍體養出來的狼,動不動就咬人一口,小兄弟……”
他話音未落,陳閒卻是一折扇敲在狴犴頭頂,而後笑眯眯地說道:“你個狗東西,誰讓你多嘴多舌的,怕不是和我哥哥那個死東西一樣巴不得我死了?”
狴犴連連賠不是。
陳閒說道:“回去再收拾你。”
一旁的秦瑞不動聲色地把狴犴扶在一旁,那大漢見得如此情形,反倒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笑着說道:“聞船長,高,實在是高。”
“敢問這位如何稱呼。”
那漢子爽朗地大笑道:“我嗎?我是金河家的水手,在海上不留真名,免得給水鬼抓去換了命。這兒的人都叫我大刀,聞兄弟也如此稱呼我便是。”
陳閒點了點頭。
“人都到齊了?”
“都來得差不多了,不就差那麼幾個,若是來不了的,便當不來了便是,這海盜大會也不差他們幾個。”他說話自有一股傲氣,陳閒上下打量了他兩眼,見得他說話密不透風,抓不到什麼把柄,也就知道他對自己也有所保留,乾脆不再多問。
不多時,他們穿過幾個屋子,已是到了一處地界,這是一處大屋,空間極爲寬敞,人羣喧鬧之聲,熱鬧非常,陳閒往前一步,已是見得不少海盜正光着膀子賭博喝酒,好不自在。
“到地方了,諸位盡興便是,待得老爺子到了,便說一說事兒,有啥需求,儘管和下人說便是。”
說着,這位人稱大刀哥的男人,已是飛速消逝在了衆人的眼前。
陳閒還未開口,一旁的阿文說道:“看上去不像是海盜,一股子陸上人的味兒,當真不是綠林道里的人?”
陳閒心念一動,轉過頭去問道:“金河的人在此地豢養綠林道人手也不離奇。”
“有剛纔那身手,可不是一般大家可以招攬的,陸其邁都不見得有這資格。”阿文說話刻薄,但說出來的話,對陳閒倒是有幾分啓發的味道。
他不再接茬,只觀察着場中。
這裡的海盜非常之多,可以說,南方有一定排名的海盜都被聚集在了此處,海盜這種烏合之衆雜亂無章,能引發這等混亂,簡直順理成章。
而阿屠卻頗爲喜歡這般的氣氛。
幾個男人吵吵嚷嚷,他已經一頭紮了進去,拿起酒罈子痛飲了起來。
阿文則搖了搖頭,扶着額說道:“攤上這麼個主兒,也是爲難,我這命怎麼就這麼苦呢?”
陳閒反倒是笑了笑。
“海盜都是如此,及時行樂,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若是要讓他們收斂了,那便不是海盜了。”
“小兄弟倒是有幾分眼力勁,不過風聞濠鏡島如今被白銀的人佔了,白銀的人不都知書達理,如今倒是要將濠鏡建成個自由之城,
我尋思,大丈夫當如是也,跟着他們胡天海地沒什麼出息,若不是爲了陳大哥,我早就捲了鋪蓋去投靠那兒了,也犯不着受阿屠這鳥人鳥氣。”
陳閒心念一動,開口說道:“濠鏡那地方,我也素有耳聞,只不過什麼自由之城,憑藉地理打贏了一場爛仗罷了。”
阿文的眼珠子一轉,不緊不慢地說道:“說的也是,若是真有自由,沒有了法律,豈不是早就亂了套。”
“我初來乍到,這些人可一個都不認識。”
“我也不認得,海盜這東西就和雜草似的,這兒長了一簇,那兒就又有一雙,拉上幾個人就能幹了,一年有多少海盜被沉了海,數都數不清。”
阿文似乎頗爲感慨,陳閒也點了點頭。
海盜是一個高風險高回報的職業,而風險往往來自於海上不定期的風浪,還有同行的火併,剩餘的便是大明水師的追捕,以及當地商船的反抗。
你若是不成氣候,大明水師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陳閒的濠鏡若不是被禍水東引,也能悶聲發財數年。
只能說,時也命也。
而海盜之間的廝殺就成了海盜團衰亡最大的可能。
因爲對於大的海盜團而言,他們的攻擊範圍是有地盤性的,他們在的地方,是不能讓別人染指的,就像是最原始的動物一樣。
所以新來的海盜遲早會在這片區域對上掌握當地資源的對手,而後將拼個你死我亡。
海盜之間大都是王不見王,哪怕在海上擦肩而過,也只是權當看不到,因爲一旦接舷,便是要打個你死我亡的徵兆了。
陳閒低聲說:“失陪一下,我去喝口酒,一路走好,嘴裡倒是乾澀得很。”
阿文點了點頭。
陳閒領着兩個手下,消失在了人海之中,阿文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有幾分懷疑低下頭,“呵呵”地說了兩聲。
“一出好戲。”
至於陳閒領着兩人已是到了一處被人羣遮蔽的角落裡,他坐了下來,秦瑞取過酒,自己倒滿痛飲了起來,還沒幾口,已是喝得面色通紅。
陳閒說道:“你便在此等着,到時候,我們辦完事情再來接你,萬萬小心。”
秦瑞點了點頭,抱着酒壺打了個酒嗝。
陳閒笑着說道:“你啊,眼力極好,只是到了這等場景,倒是要好好練練酒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