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河思忖了半晌。
最終喚來一旁的小邵。
“你們那兒有將人送到濠鏡之外的渠道嗎?”
“有是有,做起來也不大難,如今戶籍制度殘破,想要僞造幾個人的身份,不算難事,但這樣的事兒,多少有幾分出力不討好,你是要將這七八個……”
魏東河點了點頭。
“與其讓他們在這裡怨天尤人,不如讓他們去給別人添亂,不過這件事要給少東家知會一聲,這個決斷,有幾分冒險。”
小邵也點點頭說:“這件事確實不同尋常,畢竟將人往外送,本身就是一件冒險的事情,你覺得沒問題,可能少東家就會覺得是在犯錯,
雖然少東家也確實支持我們的辦法,但難保他有別的想法。”
魏東河應允,而後對着衆人說道:“你們也聽到我們所說的話了,如今,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既然自命不凡,也不願爲我濠鏡效力,那麼我便送你們去外面讀書。
但你們不得作出有損濠鏡之事,這件事本就是我等冒着巨大風險所做之決策,你們可是明白?”
這時的孩子們,難掩心中的激動。
魏東河和小邵的對話,他們初時沒有引起注意,但之後的話,卻是叫他們興奮不已。
他們終於能夠離開自己的世界,去看看那片廣闊的天地,他們也不必在這裡過完庸庸碌碌的一生,可以去外頭爭奪,做出一番事業,哪怕是死,也是值了。
實際上他們都不怕死,只是他們怕的是,死的毫無意義!
給人當炮灰,與爲自己的理想而死,兩者有本質上的區別!
他們來不及道謝,魏東河等人已是找過地圖,他們要去土人的村落。
很快便消失在了私塾之中,對於這些孩子而言,剛纔發生的事情好比做夢,到現在他們都不可思議地望着彼此。
只是學士們看着這些書生的模樣,卻有幾分複雜。
人人都在試圖摒棄那些糟粕,卻有人往哪裡死命投去,說白了,便是利益之爭,有的人想要一飛沖天,而有的人想要惠及天下。
前者自是有自己的野心與抱負,後者兼濟世人。
想法不同,做法同樣不同。
可這樣的世道,到底有什麼壞處?
而這些孩子,如此露骨地表達着自己的慾望。
也讓這些學士有幾分尷尬。
孩子們沉浸在快樂之中,他們說了幾句,他們也無心再聽,便往外去了,不願意理會此間的頭疼事。
這座城,看似有條不紊地運轉,只是又有多少東西,違背本身的夙願?
有多少事情,並非言不由衷。
有多少格局鋪開,最終賠上的是一個人的青春?
誰也不知道。
只知道,少東家淡淡然地說道:“這世上,一切爭鬥一切自由,均要犧牲。”
犧牲,好一個犧牲。
……
此時的魏東河已經和衆人抵達了土人的村落,土人愚昧,倒是和魏東河不大相熟,見得他來,有的認識的,遠遠打個招呼,不認識的笑哈哈地看着他們,也都走了過去。
“這兒和別的村子不一樣,有幾分安靜。”
“都躲在自己的屋子裡說話,土人很排外,畢竟對他們而言,我們這些外人不知道他們究竟如何,大部分的外人都很壞,打他們的主意,所以他們纔會如此。
終究是給別人逼得沒什麼辦法。”魏東河開口解釋道。
玉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們要去找的是這裡負責看守孩子的老頭兒,村子裡的孩子多集中在一起,畢竟要是叫人管是怎麼都管不過來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叫一個老頭兒把孩子集中在一起,統一看管,等土人下工了,再去領回來,就是有幾分麻煩,但保管孩子不會丟了去。
土人以前面對的,除了奴隸主,還有虎豹豺狼,孩子入了深山,出不來是經常有的事情,不稀奇。”
“這麼說,可真有點慘。”
“可不是,土人只是不怎麼開化,又地處邊陲,久而久之,邊緣化了,就再也追趕不上,實際上他們和正常人沒什麼分別。”到了一處地界,幾個人看到一個老者正半閉着眼睛,彷彿在睡覺。
可似乎是聽到了衆人的腳步聲,他立馬睜開眼,看向了他們。
“老丈。”魏東河一抱拳,剛反應過來,可能這個老頭聽不得官話,有些發窘,卻見得這老頭吃力地說道:“哦,原來是魏先生。”
魏東河見得他說話,雖是吃力,但說得上字正腔圓,不由得也有些好奇,但表面上沒有動容,只是說道:“正是,我找這些孩子有些事。”
“魏先生是我們土人的大恩人,那麼請便,只要不出了小老兒的目力所及便是了。”
魏東河見得他很是平淡,不由得更是驚奇。
只是表面很淡然。
他細細將自己的說法,告知了這裡的孩子,這裡的孩子年紀有大有小。
聽完魏東河的話,都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
魏東河有幾分苦惱。
那老者忽然開口道:“魏先生不必擔憂,這些話,我會與這些孩子都說說清楚,而後也會與這些孩子的父母說說的。
能爲濠鏡出一份力,不是壞事。尤其這些孩子也不該繼續做苦力了,他們應當融入到濠鏡之中去。”
魏東河知道此人必定不簡單,很可能不是土人,只是逃難混入其中的中原人。
就目前他的表現來看,是友非敵,故而他行了一禮,便行告退了。
濠鏡之事,本就是衆人拾柴火焰高。
並非是陳閒,或者一人可以主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