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宦走進漢口美國總領事館大廳的時候,眼前就是一片鎂光燈的閃爍。他在北京向來在參謀本部這個冷衙門,很少出頭露面,什麼時候見過雨辰到哪裡都帶着記者的這種場面。他的眼睛花了好一陣子,身邊的曹錕、王汝賢和自己的副官長還以爲遇到什麼敵人了呢,緊張得靠在了一起。
好一陣擾攘之後,和陳宦有一面之緣的漢口領事格蘭特笑着過來拉着他的手。而陳宦自然也是滿臉堆笑,眼睛卻不自主地在尋找雨辰的身影。格蘭特開始時幾句客氣話竟然完全沒有聽見。
在客廳的中間,就有一個穿着江北軍制式的夏季黃色斜紋布軍裝的青年軍官,正矜持地站在那裡。看着他身上那沒有任何標誌的軍裝和到膝蓋的馬靴,還有周圍人衆星拱月的樣子。他自然就是在北方被人傳得沸沸揚揚,被人詛咒痛罵,讓他們北洋團體整天睡覺都不得安枕的雨辰了。
他真是非常年輕,但是站在那裡氣度沉穩,又自然有一種久處上位、可以決定別人命運的那種氣質。這次是雨辰和北洋軍人的第一次見面。看到自己身上的長衫,陳宦不由得一陣慚愧。
雨辰主動迎了上來,周圍的人都給他們讓了一條路出來。陳宦笑着伸出手去,雨辰卻板着臉啪地一個立正敬禮:“屬下湖北查辦副使雨辰,在此迎接陳將軍!”
看雨辰這麼作態,陳宦也只好微微點頭。能讓他給自己敬禮,畢竟機會難得。他身後的幾個人卻臉色難看得很,被擺佈到美國總領事館來談判,和這個小子有什麼好談的?
“湖北局面,之前的緣由咱們就不多談了吧。民國草創,制度未臻完善,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雖然痛心遺憾,卻也不必要追過往之非了。現在中央和地方,都關心湖北究竟如何善後……”
陳宦坐下來就想給這次會談定好原則基調。他口才極好,正準備繼續細說下去,坐在他左手邊的曹錕已經一拍桌子,大聲叫了起來:“湖北善後就一個條件,南軍退出湖北,我們以贛鄂皖湘四省邊界劃地自守,誰要是不走,我們就打誰!”
曹錕話音一落,王汝賢就立即表示贊成:“地方都不服從中央,那還成什麼樣子?我們是以順誅逆,兵出有名。希望南軍不要錯認了形勢!”
兩個人這麼一打岔,陳宦頓時就說不下去了,無奈地朝椅子上面一靠,輕輕地搖了搖頭,最後還是勉強附和道:“雨巡閱使,仲三和少甫的意思就是本查辦使的意思。湖北地面,南軍必須完全退出。至於責任追究和其他善後問題,中央都可以盡力成全,這點是不容討論的!”
他們會談的地點在大廳旁邊的一個小會議室裡,記者們都在大廳裡享用着茶點飲料等候。美國人把這次會談安排得實在是很周到,幾個僕役在會議室裡,會談的兩方代表,要茶要咖啡點心,都隨時準備着。
雨辰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對北軍的戰爭威脅不置可否。他旁邊自己的首席談判助手司馬湛卻輕笑了一聲。他今天也是難得的軍服整齊,風紀扣扣得好好的,上校的肩章在窗口射進來的陽光裡亮得晃眼。這邊是軍服整齊的南軍代表,對面是便裝長衫的北軍代表,這氣勢就分出了高下。
“想打仗?那好呀!咱們奉陪。北軍三個師加鄂軍二十個團,我們連贛軍就八個團,我們先放你們攻三天,你看怎麼樣?”
曹錕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桌上的茶杯被震得一陣亂響。他五短的身材,但是這麼一勃然大怒還真有些氣勢:“那還有什麼說的?各自回去準備打仗就是了!十天內不把你們打垮求饒,我就不是你家曹三爺!”
北洋這些老將領都有很重的丘八味道,有些還以不學爲榮。曹錕雖然當年也當過私塾先生,但是帶兵久了,出口哪還有客氣的,再說他今天也是存心搗亂,讓陳宦難以下臺,這個丘八味道又加重了三分。
眼看得會談一開始就要進入僵局,雨辰重重地把茶杯一頓,突然開口了,說話的聲音和他的動作比,卻顯得平淡了許多:“仗打得還不夠嗎?鄂贛開戰不過十來天,兩軍戰死都過千人,負傷致殘不計其數,百姓因戰事流離失所,輾轉溝壑……這仗還能再打下去嗎?大家既然坐下來了,我和二庵兄就要負起責任來,把善後的事情辦好!純如,你要是再說要開仗的話,第一個你就先給我請出去!”
雨辰語氣雖然不高,但是語意卻是斬釘截鐵。看曹錕還是不服氣的樣子,王汝賢一把將他拉得坐了下來。他們叫嚷着打仗,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北軍三師現在保住半個湖北就不錯了。由於軍資和錢物的不湊手,哪裡還有向前進攻的力量。這些師長參謀長們,每天裡忙着接收湖北的資財,哪裡還有心思打仗。
陳宦笑着打着圓場,看到曹錕吃癟,他比誰都高興:“雨巡閱使說得極是,國家凋敝如此,內戰實在是打不得了!我們還是妥籌一個良策,把國事問題解決好了,也給南方北方那麼多地方勢力做個表率……雨巡閱使,雙方的軍隊還是各自退出吧。贛軍撤回江西,鄂軍我負責將他們遣散。其他善後的責任問題,兄弟絕不爭論。”
他的意思就是隻要把湖北讓出來,這次鄂贛戰爭的屎盆子,儘可以扣在黎元洪頭上。反正他馬上就是閒居北京一個掛名副總統,無權無勢的,最後結果如何,並不在他陳二庵的考慮之中。他語氣誠懇地說完,就這麼看着雨辰,看他有什麼答覆。在他自己看來,江北軍佔據湖北,是戰線拉得太長了,江西還需要他們消化。雨辰應該是很樂意將湖北交出來吧。
不過他還是看錯了雨辰。
雨辰和司馬湛兩人對望了一眼,知道今天這場無聊的善後談判戲終於來了。他朝司馬湛示意一下,低頭繼續喝着手中的茶水,似乎這些事情和他毫不相關一樣。而司馬湛也慢條斯理地翻開公文包,全不管北軍代表被他做作的態度氣得眼睛冒火。
“江北軍既然負有調停鄂贛兩軍之間誤會的全責,則在湖北局勢未定,善後未完之時,暫時不能放棄自己責任。當交戰雙方達到左列各項條件之後,江北軍自當光榮回師。
“一、鄂贛兩軍完成整編收束,鄂軍可由陳都督辦理,編成規模不得超過四個團至一師部隊。贛軍由雨巡閱使辦理,鄂州贛軍整編爲一四團師,而咸寧方向贛軍整編爲一混成旅,整編結束即各返原防。整編期間雙方可以各派員監察,之前雙方維持現有位置,不得發生任何衝突事宜。否則將付諸公論。”
“二、鄂贛戰事責任,由中央代表、湖北前都督、湖北現任都督、江西前任、現任都督、江北巡閱使署代表共同調查。在結論未出之前,江北軍暫不回原防。江西原都督暫任江北巡閱副使。”
“三、武穴炮擊事件,江北軍爲此而毅然出師,該事件應由中央派員與相關國家辦理交涉。交涉未完成之前,江北軍仍將在湖北,維持我國權益。”
“四、鄂贛戰爭所造成地方損失,江北巡閱使署將提出五百萬元現款,設立救濟基金,希望中央方面同樣提出相同金額,在雙方代表共同監督下,就地發放救濟。在救濟事宜未完成之前,江北軍責任所關,暫不返回原防。”
“以上條件爲江北方面之最基本原則,細節可進一步商討。而江北方面原則問題,絕不退步。”
司馬湛抑揚頓挫地把這個條件唸完,北軍的人物幾次都想拍案而起。這個雨辰看樣子溫溫和和地不大說話,態度看起來也誠懇得很,對陳宦也是依足了上下級的禮數,沒想到卻是狂妄如此。這是辦理善後嗎?簡直是在向中央下最後通牒!他們算是明白過來了,雨辰自揮兵進入鄂贛開始,就根本沒有想過把自己到口的肉吐出來!
終於等到司馬湛唸完,曹錕又拍了桌子:“荒唐!荒唐!這哪裡是來談判的?你們就是想誠心賴在湖北!天下不是你們雨家的,大家還是把部隊準備好,子彈底下見輸贏吧!要是第三師被你們打垮了,不要說湖北了,北京你也儘管住進去!”
王汝賢在那裡被氣得不住冷笑:“好啊好啊,地方代表給咱們這些中央代表下起命令來了……這還成一個國家嗎?江北軍兵強馬壯,咱們也不是吃素的!你們一意孤行到底,下次當心中央的討伐令是對着你們的!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古話,不知道雨巡閱使有沒有聽過?”
而雨辰只是微笑着聽他們在那裡發作,司馬湛更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這個態度,更惹得這些人光火,鬧着要退席。
陳宦朝椅子後面一靠。雨辰這個態度,還不容討論,今天的確是談不下去了。沒想到他真的打算把半個湖北吞吃下去。可是江北軍興起時間如此之短,現在整個江北連粵軍姚師不過二十四個步兵團的部隊,卻要分散在三個半省的廣大地面上。他的戰線如此之長,行動卻是這樣咄咄逼人,難道就真的一點擔心都沒有?
看來雨辰和袁世凱的最終決裂,已經就在不遠的將來了啊。不知道江北軍興起得如此之快,敗亡是否也同樣的快呢?……更或者這支軍隊,將隨着他們這個作風獨特、行事果斷的司令一直登上權力的頂峰?陳宦出神地想着,一時竟然沒有說話,直到曹錕惱怒地看着他:“陳軍長,你是咱們的首席代表,對江北方面這麼無禮的條件,應該有個態度!”
陳宦這纔回過神來,朝雨辰無奈地笑笑,攤開了雙手:“雨巡閱使,你的條件,我們無法完全接受,雙方的差距實在太遠。在我看來,贛軍和江北軍不退出湖北,就意味着我們中央軍隊必須武裝前進,接收整個湖北。到時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責任將在江北軍方面……而且現在畢竟已經是民國了,大家都是民**人。其實由我們在這裡和江北方面協商善後事宜,已經是中央極度的委曲求全,不希望地方糜爛。如果江北軍仍不體諒中央苦心,將會被輿論所唾棄,敗亡也指日可待……話就如此,請巡閱使三思。”
雨辰也正色道:“陳督看來是誤會兄弟的意思了,兄弟從來沒有說過江北軍不返回防地。只是大家都是在湖北負有責任的人,事情不辦好,撒手就走,那豈不是大違了兄弟來此的初衷?今天兄弟是很認真地來談判的,貴部卻一直在喊打喊殺,看來今天談下去的確沒有什麼結果了,大家不妨各自回去再考慮一下,很願意再和陳督就湖北善後事宜再次舉行談判……今天就這樣吧。”
話音一落,就爲湖北善後會議的第一次談判畫下了句號。陳宦將雨辰提出的撤軍條件傳回了北京,氣得袁世凱在家裡砸了好幾件貴重瓷器,也更堅定了他充實實力,對雨辰部進行武力攤牌的決心。而雨辰第一時間將談判雙方的立場向記者通報了,並強調了江北軍不是不打算從湖北撤軍,而是必須整編好贛軍,查清責任,辦完交涉,在湖北撫卹流亡之後才能撤軍。不然江北軍撤走容易,事情不辦完那叫做什麼辦理善後?
雖然在消息傳出後,各方面對雨辰提出的條件有指責之處,認爲近於要挾中央。但是對他坦誠的態度和設立鄂贛戰爭救濟基金的做法還是大加讚賞。反觀北洋方面,由於實在不會雨辰那種公開化、透明化的一套,仍然抱着軍國大事不得外傳的那一套,在輿論戰上始終落了下風。
更重要的是,就連最不敏感的人也感覺得出來,雨辰通過這次鄂贛戰爭前後的活動,已經正式地躍上了爭霸全國的大舞臺。他和袁世凱的角逐纔剛剛正式開始。
雨辰雖然堅決地賴定了半個湖北的地盤,但是也知道自己的時間也很緊迫了。江北軍需要進一步整頓,粵軍姚雨平師和贛軍計劃編出的一個師必須儘快消化,自己後方還有一個態度始終模棱兩可和北方眉來眼去的浙江。這些,都是自己馬上應該做的事情。北軍必然會加快充實自己實力的速度,大的決戰,也許並不遙遠了……
這時在塞外,因爲通訊技術的不發達,並沒有感覺到沿長江一線逐漸開始的緊張氣氛。安蒙軍在外蒙古草原上面的七千將士,還是將全部身心撲在即將到來的戰事上面。
當何燧返回賽爾烏蘇之後,幾支遠赴車臣汗盟境內偵察的騎兵部隊也返回來了,他們都證實了那個蒙古貝勒的話。烏泰果然丟下庫倫的活佛和杭達親王他們不管了,已經離開了車臣汗盟的境內,並沒有向西進發,而是向南去躥擾烏蘭察布盟的安蒙軍後路了!
在從烏蘭察布盟到綏遠的漫長兵站線上,整個安蒙軍不過纔有兩千的兵站人員,還有五千多夫子。雖然從一開始何燧就強調對這些夫子也進行軍事訓練,並將攜帶的多餘的部分槍支發放了給他們,但是烏泰畢竟有五千名集中的騎兵啊!
現在這支安蒙軍主力,到底是北上庫倫,還是南下尋找烏泰,保護好自己的後路?更或者是分兵同時執行兩個任務?這個問題沉甸甸地壓在安蒙軍決策人物的心頭。何燧、李睿還有幾個團長整天都在研究地圖,派出騎兵偵探,希望能夠儘快做出決定。
這個時候,李睿表現出了難得的強硬,他指着地圖進行了最爲詳細的分析。烏泰的軍隊雖在外蒙算是實力最強的了,但是比起訓練有素的軍隊來說,還是烏合之衆。上次張之江他們以一連的部隊,沒有一挺機關槍,也獨立抵抗了烏泰部隊整整一夜。而沿途兵站線兵力雖然單薄,但是每個兵站至少都有一百多名軍人和幾百名可靠的夫子。十五個兵站每個都配備了一挺機關槍,還有對付騎兵的利器民元式手榴彈。只要在莫合爾哈順控制一個有利的騎兵營和加強的馬拉機關槍、一二式迫擊炮分隊,就足可以應援四處兵站。
而現在的重中之重還是儘快直搗庫倫,儘快結束這個所謂的“獨立”鬧劇。在外國勢力不及干涉之前,趕緊把事情辦完。現在積聚的物資勉強夠支撐攻擊庫倫使用,而且在那裡還可以就地徵發糧秣,到時候烏泰他們沒有了庫倫名義上面的支持,不淪爲草原上的馬匪也不可得了。到時候安蒙軍再紮下陣腳來,慢慢地清剿他們。不管是一年、兩年,哪怕是十年,也要把祖國的北陲打造得固若金湯!
他的話相當有感染力,隱然竟有了幾分雨辰演說時候的風采。幾個團長立刻就用力地鼓起掌來。就連何燧,也一點沒有覺得這個參謀主任搶了自己的風頭,反而有些激動。爲國戍守邊疆十年,就是這個軍人最大的夢想。
在何燧最後點頭認可這個計劃之後,安蒙軍上下立刻行動了起來,教導騎兵團抽調出一個騎兵營,另外配屬了兩個騎馬機動的步兵連,加上一個機關槍連,一個一二式迫擊炮連,組成了機動支隊,由騎兵營長侯明指揮,專門用來掩護兵站線。爲此侯瘋子還發了好大的牢騷,認爲何燧故意不把第一個衝進庫倫的榮譽給他。
另外的主力部隊都調整了編制,進行了輕裝,隨時準備等着何燧一聲令下,就朝庫倫進發。總計出征的部隊有兩個步兵團四個不完整的營(一個營留守綏遠、一個營留守賽爾烏蘇),騎兵團兩個騎兵營(欠教導騎兵三營一個連),安蒙軍司令部直屬特務連、搜索連、直屬山炮營(九門法造施奈德山炮),直屬迫擊炮營(欠第一連,總計八門一二式迫擊炮),戰鬥兵員五千餘人,隨同出征的民夫兩千餘人。
這是民國建立以來,規模最大的遠征。
何燧慢慢地走在賽爾烏蘇的星空下,只有張之江跟在他的身後。對於即將到來的遠征,兩人心情都有些激動。草原的夜風吹過來,雖然冰涼,卻使人精神一振。
何燧突然問道:“之姜,那天碰到那個烏蘭察布盟的貝勒,也算是好尊貴的爵位了……怎麼見到我就跪下?”
張之江笑道:“灼然,你是以前沒來過蒙古。以前前清的時候,我不過是個戴白頂子的小武官。在內外蒙古行走,那些戴紅頂子的郡王貝勒貝子,誰見面不是跪着上手本,早習慣啦。”
何燧有些默然:“我一直以爲蒙古人很有骨氣,這些王爺是多麼尊貴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張之江淡淡道:“這都是清朝羈縻政策的作用!他們大封王爺貝勒,爵位自然也就不值錢了。東西蒙古分得很細,自然就團結不到一處了。而又在蒙古推崇喇嘛的地位,當了喇嘛可以不用納稅,不能娶妻卻能隨便玩女人。蒙古喇嘛之多,在清末已經佔了人口的很大的一個部分。生育力銳減而性病流行……這麼一個曾經強悍的民族在清末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現在還有國外勢力參加進來,煽動他們對抗自己的祖國……在現在,這也是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啊。”
何燧一笑:“之姜大哥,沒想到你對邊事這麼有研究。”張之江有些默然,最後才淡淡道:“我也曾經下過決心,把畢生奉獻給國家的戍邊事業,多花些心思,也是應該的。”
何燧在這個夜空下,想到即將到來的遠征,和這片土地上幾千年征戰殺伐的歷史,突然也對着夜空大聲喊道:“我,何燧!願將畢生精力奉獻給國家的戍邊事業,如違此誓,天實鑑之!”
聲音在草原遠遠地傳了出去,何燧的眼睛已經帶着淚花了。在這一刻,他真的恨不得和自己麾下的健兒們永遠在這裡爲國家的土地戰鬥下去。
可是將來事態的發展,卻是他們無法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