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周敏將手一揮,一串鑰匙拋了過來,“這車現在是你的了。”
“我的?”
“嗯,”周敏歪頭做了個鬼臉,“我送你的禮物。”
“這個,這個也太貴重了!”
“只要你願意,人家一切都是你的……”音調異常得低,說到結尾處,幾乎只有她自己一人能聽到。
鄭雄自然清楚周敏表達的意思,不過在這個時候,這樣一個地方,他不想將這樣的話題繼續下去,再說,自己此行的案件還沒結果,危害國家安全的事隨時有可能發生,強力部門還有軍方的領導幾乎是夜不能寐,自己有什麼心情談情說愛呢?“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今天這個時候回來。”鄭雄岔開話題。
“你以爲你行蹤隱蔽啊,”周敏沒好氣地說,“我在這裡都等你半天了,連句感激和辛苦的話都不說,還盤問人!”
“哎喲,我的大小姐,我哪敢盤問你啊,現在我就補說吧,您老辛苦了。”鄭雄嬉笑着摟一摟周敏的肩膀。
“好了,好了,越來越不正經了,”周敏白了鄭雄一眼,“是杜伯伯告訴我的,你的上司。”
杜伯伯就是在車站接見自己的總部領導,鄭雄想起他在車站和自己說起的感情話題,是在有意成全自己和周敏吧。
周敏搖搖鑰匙:“走吧,上車。”
就在鄭雄拉開車門,準備跨上車的剎那,熟悉的黑色豐田風馳電掣地躥過來。鄭雄立時停住了腳。
黑色豐田徑直駛到凱門瑞前,“咯吱”一聲緊急剎住,地面和輪胎強烈摩擦,發出一股膠皮燃燒過的焦糊味。“鄭處!”陳保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陳保這傢伙跟了自己很久了,一向很隨意,這次又遲到又晚點的,見了面又吞吞吐吐吐,怎麼這麼反常。
“發生什麼事了?”鄭雄大踏步走到陳保面前。
“先上車。”陳保壓低聲音,不讓周敏聽到。
鄭雄回身和周敏說了些抱歉之類的話,隨後坐進黑色豐田,迫不及待問:“究竟怎麼了?”
“宋世傑死了。”
“什麼?死了!”鄭雄大腦嗡的一聲響,真是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加急密電
鄭雄來不及趕回“靈貓反恐”總部,也顧不得滿身的征塵和疲憊,立即命令陳保驅車趕往公安局法醫解剖室。
分局長周磊和公安局長張德正在解剖室外的會議室裡分析着屍檢結果,看到鄭雄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兩人都頗感意外。
“這麼快就回來了?”周磊關心地問。
“嗯,剛剛抵達。”鄭雄說。
“想必這裡發生的你應該聽說了?”
“宋世傑是怎麼死的?法醫鑑定結果出了沒有?”鄭雄連續問。
周磊和張德將宋世傑在家煤氣中毒死亡的事說了一遍,補充說明,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的搏鬥痕跡,身上也沒有任何可疑的傷,屍體解剖的結論是意外死亡。
“煤氣中毒,死於意外?”鄭雄加重了語氣,顯然他對這樣的結論充滿了懷疑,“第一現場誰發現的?”鄭雄不依不饒,竭力想找出一些疑點。
“發現宋世傑死亡的是他的家人。我也是接到副局長謝偉電話後才趕過去的。”周磊有些不明白鄭雄爲什麼會對宋世傑的死亡這麼小題大做,公安局的法醫報告已是明證,爲何還要窮追不捨,難道僅僅是因爲宋世傑是分局的人,是保衛科長?憑着多年工作養成的職業敏感,周磊隱約覺察到了這裡面定然還有什麼,或許和鄭雄此行的會議有着某種關聯,不過出於職業機密的遵守和紀律的要求,周磊自然不好向鄭雄打聽,當然了,更主要一個原因是鄭雄也不可能告訴他。
“哦,謝副局長還比較關心下屬嘛,”鄭雄內心動了一下,隨即說,“這樣吧,把卷宗找出來,晚上我帶回去看看。”
飯後,陳保給鄭雄端上一杯熱茶,退出了屋外。鄭雄沉思的時候,不經他的允許,任何人是不得對其打攪的,跟隨鄭雄這麼多年了,陳保深明這一點。
將沉厚的卷宗翻在案頭,就着熱茶,鄭雄一頁頁的查閱,宋世傑紛繁而複雜的人生履歷和社會背景一一在卷宗裡走出來。
屋內,鄭雄時而伏在桌上,用筆在紙上勾勾畫畫,時而又焦躁不停地在屋內跺着方步;屋外,陳保焦急萬分,軍方轉過來的加急密碼電報讓其坐臥不安,不知該怎樣處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短短几個小時,陳保感覺像是過了漫長的幾個世紀。終於,鄭雄打開了房門。
陳保匆匆跑了上去,將軍方轉來的加密電報遞了上去,軍方特工稱,他們從特殊渠道截取了宋世傑在死亡前的相關信息,包括其和外界的相關聯繫。
鄭雄疲倦地笑了笑,滿意地看了看案桌上那疊厚厚的卷宗:“馬上把偵查科長喊來找我!”
10分鐘後,偵查科長羅榮平敲門進來,鄭雄指着身旁的椅子示意其坐下,慢慢呷了一口茶之後,悠悠開口:“你對宋世傑的死有什麼看法?”
羅榮平盯着鄭雄的眼睛好一會兒,確信不是開玩笑,這才嚴肅地說:“案子確實有些蹊蹺,以宋世傑本人的智商和經驗來說,死於煤氣中毒確實說不過去,死因有待於進一步的查證。”
鄭雄把軍方轉來的加急密電遞給羅榮平,等羅榮平仔細看完,問:“你對此怎麼認爲?”
“殺人滅口,不露痕跡。”話說到這裡後,羅榮平停了下來,欲言又止。
鄭雄沒有接話,而是微笑着鼓勵羅榮平繼續說下去,可羅榮平似乎有所顧慮,嘴巴張開好一會兒後,最終還是沒說出任何字句。
“你是不是想說,我們裡面有內鬼?”鄭雄盯着羅榮平,說出了羅榮平想說而沒敢說的話。
羅榮平使勁地點了一下頭:“從我們接手案子的那天開始,我老覺得彷彿陷進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們一直處於被動位置,一直被幕後看不見的黑手在牽着鼻子走,疲於奔命,沒完沒了的應付……”
羅榮平在談自己想法的時候,鄭雄始終靜靜地聽着,因爲羅榮平談的正是自己內心所焦慮的,也是目前最需要突破的口子。
談論了好長一會兒後,羅榮平住了口,有些訕訕地看着鄭雄,或許覺得這樣口無遮攔的對自己的頂頭上司談這麼多個人的看法不是件好事。儘管自己只針對案子,沒有針對某個人。
鄭雄笑着拍拍羅榮平的肩膀:“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也很透徹,想法和意見我會考慮,現在,你把這個卷宗拿去,再仔細研究下宋世傑的人際關係。另外就是再去宋世傑的家裡做最後一次全盤勘察,同時落實宋世傑死亡前接觸過什麼人,死亡後又是誰第一個接觸,必要的時候可以上技術手段,看看宋家人在其死後的真實想法和活動情況。”
“好,我現在就帶弟兄們趕過去,爭取發現有價值的線索。”羅榮平領命而去。
總算是處理完了手上工作,鄭雄準備到街上放鬆放鬆,說實話,自己曾無數次給人介紹和描述這裡夢幻般多彩的民風民俗,但是真正靜下心來,放心地去享受還真沒時間和心情。
鄭雄在街邊一小吃攤上要了一碗湯圓,就着滾熱的蒸汽還有飄香的糯米香甜味和老闆拉開了家常。
老闆是個四十開外的漢子,很健談,從當地的天氣一直聊到社會治安,包括國際的動態。
鄭雄本來只打算吃一碗湯圓,見老闆如此善談,又要了一碗。
“大哥,聽你剛纔所說的,這裡社會治安還真的不太好,你再給我說說,好讓我心裡有個準備,以後也不至於吃虧。”鄭雄故意引導話題。
“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老闆笑着說,“你問這話就問對了,我在本地雖然說沒有任何的名氣,就是個賣湯圓的,但是,L市的事,不論是白道上的還是黑道上的事,我都清楚。”
“哦?”
“你不相信?”老闆有些着急,語速也加快了不少,“先說白道上的,那些衣冠楚楚,平日裡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大官們經常去哪裡,愛去哪家酒吧,包養了哪個小姐,你要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訴你。”
“那些我一個外地人不感興趣,我關心的只是自己的安全,”鄭雄笑着說,“就想聽聽你說道上方面的。”
老闆仔細打量了鄭雄一番,將雙手放在胸前交叉,做了個特殊的手勢,見鄭雄沒有任何反應,這才笑呵呵地說:“兄弟,你問這個還真問對了,要說來這裡做生意的,就不能不去拜會江正勇,還有‘土皇帝’頭子馬昆,沒有他們點頭,問題遲早會找上你的門,當然了,現在的局面異常不安穩,最主要是江正勇死了後各類勢力和大小頭目紛紛爭奪地盤,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彆扭,打殺也就成爲習慣了。”
“大哥,那江正勇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原因嗎?”鄭雄一連問了兩個爲什麼。
老闆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四處看了一圈之後,確信沒有人在注意自己談話,這才壓低聲音說:“是被人殺死的,據說和境外的什麼恐怖勢力有聯繫。”
“被人殺死的?什麼原因?”
“據說是分贓不平,在銷售那個(特指海洛因)後想獨吞錢財,結果被人家找上門來幹掉了……”
離開地攤後,夜色已完全暗了下來,站在街心公路一側,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一股莫名的情愫襲擊了他,鄭雄突然有些找不到東南西北的感覺。雪白刺眼的燈光時不時地將自己的影子拉長、揉短、變形,讓他內心空蕩蕩的,感覺自己異常的渺小和孤獨。
街道邊一家懷舊的咖啡館裡正放着20世紀90年代那首紅遍大江南北的校園民謠《睡在我上鋪的兄弟》,老狼那略顯滄桑的歌聲飄出很遠很遠,將鄭雄的思緒拉得好長好長。特殊的地點,特殊的音樂,再加上光怪陸離的霓虹燈,鄭雄不禁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對武天更加掛念起來。
“兄弟——你究竟在哪裡?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