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展鵬輝坐在沙發上, 望着他們,目光復雜,“你們去哪了?”
範曉晨和樓昕互看一眼, 樓昕走過去, “我們去吃飯了……”
“吃了什麼?”展鵬輝說話是對着樓昕, 可視線卻落在了範曉晨身上, “你不知道他的身體受不了外面的東西嗎?”他“騰”得站起來, 走到範曉晨面前,“每次讓你做什麼你就給我添亂!你還嫌我不夠煩嗎!”
“展……我……”範曉晨被他的氣勢嚇着,不是沒有見過他發脾氣, 可卻不是這樣的,所以她無措着不知道如何應對, 只喃喃道, “我不過看他吃不下……所以帶他出去吃飯……”
“他現在是在住院, 需要你自作聰明?”
“小輝,”樓昕趕緊走過來拉住展鵬輝, “是我要她帶我出去吃飯的,那些粥我一看到就想吐,實在是……”
展鵬輝忽然轉身看着他,目光犀利,“原來自作聰明的是我……”他掙開樓昕拉着他的手, “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反正我也管不着!”說着他摔門而去, 留下範曉晨呆若木雞, 追也不是, 不追也不是。“他這是……”範曉晨想了想,舔舔脣, “樓昕,你別有什麼想法,他就是着急……”
樓昕望着她笑,多好的孩子,都捱罵了還在替他說話,他走到牀頭拿起範曉晨沖泡好的蛋□□,“這個怎麼吃?”
“哦。”範曉晨回神,“飯後,一天四次,一次一勺。”
“行了,我知道了。”樓昕轉身看着她,勾起嘴角笑得淡然,“謝謝你。”
範曉晨抿了抿脣,笑得頗是苦澀。
***
裴炬趕到“留聲”的時候正是人流高潮。他尋了一陣纔在角落看到展鵬輝。
“喝了不少?”裴炬坐下來,桌上的紅酒瓶子已經空了,“你怎麼一個人跑來喝悶酒?”
展鵬輝晃了晃手裡的杯子,“要喝什麼自己點吧。”
週末大概是有活動,靜吧風格的“留聲”忽然喧鬧起來,小舞臺上還擺上了一組樂器,像模像樣。
展鵬輝不願說的,任誰也無法從他嘴裡撬出什麼。所以裴炬只叫了瓶啤酒,坐在一邊慢慢喝。
舞臺上的暗沉燈光忽然亮了起來,幾個人跳上去,拿好樂器各自擺好姿勢,接着走上去一個人,坐在一邊的酒吧凳上,身形隱在燈光打不到的暗處,拿起話筒,“這首歌……送給今天的壽星……”
那人沒說壽星是誰,展鵬輝模糊着視線,只依稀看到那個男子的輪廓,頭髮剪得很短,也不是時髦的髮型,聲音有些低沉,並不十分動人,卻感覺很真實。
展鵬輝正想努力看清楚,耳邊就充斥了哨子聲,鼓掌聲,還有亂七八糟的各式嘈雜……
熱鬧得在他脆弱的神經上跳舞,一腳深一腳淺,踩得他頭暈目眩,耳膜震動,四肢無力……直到那熟悉的前奏鑽進耳朵……
“……看不見你的笑我怎麼睡得着 你的身影這麼近我卻抱不到……沒有地球太陽還是會繞沒有理由我也能自己走……”
展鵬輝捏着杯子的手指用力,伸手招來侍應,“那人是誰?”
“呃?”侍應順着展鵬輝的視線看去,浮現一個瞭然神色,“他是我們老闆的朋友,關小印。”
關小印?展鵬輝看着那人,他唱得十分專注,下面也不再發出奇怪的聲音,酒吧裡忽然安靜一片,以致展鵬輝清楚的看到舞臺前面站了女孩子,修長背景,微卷的頭髮披散在肩頭,穿着十分普通,然後走來個男子站在她身側,兩人沒有交談,只是靜靜的看着臺上的人把歌唱完。
“……你要離開我知道很簡單你說依賴是我們的阻礙就算放開那能不能別沒收我的愛當作我最後才明白……”
有個瞬間,展鵬輝腦海裡一片空白,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視線迷茫着什麼也看不到,直到那震耳的掌聲傳來。他猛然回神,站起身,下意識向他們走去。
“喂,我說你唱什麼不好唱這個,今天可是沫沫生日,你不弄個喜慶點的還真有些說不過去!”一曲閉,關小印說了“謝謝”,走下舞臺,男子搭着他肩膀,語氣戲謔。
“沒事,”捲髮的女子看着關小印說,“我知道你的意思。”
“沫沫……”關小印似乎有些難爲,神情中帶着一絲尷尬,“我……”
“如果能讓我重新再來一次,我希望我不曾出現在你的生命裡。”沫沫淡笑,“我明白。”
“沫沫果然是善解人意……”一旁那男子似乎頗爲惋惜,“若不是我……”
“打住!”沫沫別他一眼,“給他聽到你也知道後果是什麼,別說我沒有提醒你……”
男子挑眉,不屑一顧的“切”了一聲,“你怕他做什麼……”
“不是怕他,而是你沒心沒肺!”
“說誰沒心沒肺呢?”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沫沫轉身一看,趕緊拉住那人,“趕緊把你們家這個領回去,他在這裡吵得小印沒法好好唱歌!”
“我哪有……”不服氣的某人還是順從着走到一旁坐下,低眉順目的樣子讓展鵬輝覺得好笑,他走上前,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關小印,“你好,有些事情想請教閣下。”
展鵬輝感受到那女子注視目光,卻並沒有在自己身上流連,她說:“我去吧檯。”
關小印朝她點頭,然後看着展鵬輝,“請說。”
展鵬輝想了想,“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改天我來找你。”
“那我給你一個電話吧,”關小印拉住從他身邊走過的一個侍應,從他兜裡抽出支筆,問展鵬輝再要了一張名片在背面寫上電話遞過去。
“謝謝。”展鵬輝微微頷首,回到自己座位。
“你認識的?”裴炬問。
“嗯,”展鵬輝含糊不清的答,在心裡加了一句,現在就算認識了。
兩人從“留聲”出來已經深夜,身後的門一關上,展鵬輝就覺得耳膜處“嗡嗡”直響。
長久喧鬧之後的忽然安靜讓人無所適從……
展鵬輝掏出煙盒遞了過去,裴炬笑着說:“已經戒了很久了。”
展鵬輝略一挑眉,自己抽出一支點了,調笑道:“到底是準備當爸爸的人了。”
天氣不好,傍晚的時候天色就陰沉下來,擡頭一看,似乎天幕就在眼前。低沉着,無端讓人覺得胸口發悶,呼吸困難。
展鵬輝深深吸了口煙,尼古丁刺激着身體觸覺,他說:“很晚了,你回去吧。”
“你不回去嗎?”裴炬微微蹙眉,整個晚上展鵬輝說的話幾乎一個手就數得過來,他究竟是怎麼了?
“回……”展鵬輝笑得譏諷,回哪裡去?自己孑然一身,那裡是該回去的地方?
“小輝,”裴炬正色道:“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出來,即便我幫不上忙你至少也有個商量的人。”
展鵬輝看着他,不動聲色,怔了半晌忽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有個家真好,裴炬,你不知道我多羨慕你……”
“小輝……”裴炬語塞,看着展鵬輝欄下輛車,打開車門讓自己上去,“你不上來?”
展鵬輝搖頭,“我跟你不是一個方向。司機,開車。”
展鵬輝順着回去的方向踱步,路過一個公車站,正巧有輛公車過來他想都不想就踏了上去,摸摸口袋沒有零錢,掏出張紙幣塞了進去,司機看他一眼,發車。
凌晨的公車,車空人少,展鵬輝尋了空位坐下,一路搖擺。
已經很久沒有頭暈或者昏倒了吧?展鵬輝靠着椅背迷迷糊糊的想,半年?還是一年?
如果下次再昏倒會不會醒不過來?展鵬輝無力的握着拳頭,怎麼也使不上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