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3

開門聲響起的時候樓昕下意識合上膝蓋上的小電, 擡頭一看推門進來的卻是範曉晨。

“餓了吧?”範曉晨散着頭髮,側身的時候頭髮鋪散在肩膀上,陽光投射上去閃爍一片光亮。樓昕微微眯起眼睛, 彷彿被那銀色光芒迷住了眼睛。

“還好。”樓昕看着她走進來, 把手裡的保溫壺放在牀頭, “整天躺着哪裡會覺得餓。”

“還有這個!”範曉晨驚醒似的想到什麼, 從麻袋一樣的挎包裡拎出個罐子, 跟奶粉似的一個白色小罐子。

“這是幹什麼?”樓昕也不會不認得,他見過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補品,這個也不過其中之一, 只是讓他驚訝的是範曉晨也會相信這些東西。

“這是展鵬輝那傢伙要我帶來的,他不是剛從廣州回來麼, 說是去找了什麼營養學的專家, ”範曉晨打開罐子, 又從挎包裡掏出個透明的塑料杯子,“說這個對胃病最好了, 只要你認真吃,一定能恢復的。”

“呃?”樓昕淡笑,“你相信?”

範曉晨擡頭看他,“爲什麼不相信?如果有個人也能爲我這樣不遠千里……”範曉晨沒有說下去,因爲樓昕的臉色變了。

“你知道?”他說。

範曉晨努努嘴, “你介意我知道?”

樓昕想了想, 然後搖頭, “這不是我能控制。”

“那就行了。”範曉晨從暖瓶裡接了點水放在一邊涼着, “展鵬輝說了, 這種蛋□□一定要用溫水沖泡,不然就沒有效果了。”

“爲什麼?”樓昕不解的問。

“你不如直接問他吧, ”範曉晨聳聳肩,“他最近刻苦得很,整天捧着本書讀啊讀的,好像這樣就能成專家一樣。”

樓昕笑,不語。

範曉晨把蛋□□放進杯子,蓋好蓋子奮力搖了搖,然後放在一邊道:“先吃點東西再喝這個吧。”

“飯前飯後有區別麼?”

“當然有,”範曉晨麻利的倒出稀粥,遞到樓昕面前,“飯後吸收好。”

眼前的瓷碗泛着白色光芒,看在眼裡卻是特別刺眼,樓昕無意識的吞嚥了一下口水,遲遲沒有接過來。

“怎麼?”範曉晨望着他,“吃膩了?”

樓昕笑得尷尬,“你說呢?”

“嗯,”範曉晨把碗收回來放在一邊,“那你想吃什麼?”

樓昕想了想,薄薄的脣抿了抿,吐出兩個字,“湘菜。”

“不行,”範曉晨堅定搖頭,“若是給展鵬輝知道我帶你去吃湘菜,他不剁了我纔怪,”範曉晨吐吐舌頭,“你別害我!”

樓昕望着她,彎下嘴角,“我也就是說說……”

“湘菜……”範曉晨摸着下巴奮力思索,“味道太重,你的胃肯定受不了……”

樓昕的眼神驀得亮了,聽得範曉晨繼續道:“家常菜還是可以的吧……”

五月底的天氣,已經有些抵擋不住悶熱,正午的氣溫最高,樓昕穿了一件長袖的白色襯衣,西褲扎住的一截腰細的嚇人。範曉晨望着他,心裡不知是嫉妒還是心疼,“你這身材怎麼長得……”

範曉晨個子不矮,穿了雙帆布鞋竟然沒有穿襪子,修身牛仔褲包裹着兩條修長的腿,一件灰色的男士T恤蓋住了身體曲線。

“你倒真的喜歡穿他的衣服。”

兩人坐下來點了個平鍋魚,乾煸四季豆,砂鍋排骨,香菇菜心。

範曉晨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有些琢磨不出樓昕的意思,只得乾笑着,“當年在德國就是這樣……”

平鍋魚端了上來,蓋子一掀開來,就看見魚肉上冒着金燦燦的泡沫,散發出誘人香味。範曉晨也沒有吃午飯,看着桌上的菜,口水橫流。

“秀色可餐”果然是有道理。

“在德國怎麼了?”樓昕問,淡然的口吻,卻讓範曉晨覺得他其實很想知道些什麼。

“你知道我跟展鵬輝是怎麼認識的麼?”範曉晨挑了一筷子魚肉送進嘴裡,忽然說了句十分偏題的話,“這個飯館展鵬輝也帶我來過,他當時只說有個朋友很喜歡這裡的菜,卻不知道原來就是你……”

樓昕的筷子頓了一下,“是嗎……”

“是啊,”範曉晨點頭,“他說這裡最好吃的就是平鍋魚。”卻沒有說好吃的原因是樓昕喜歡。

過了吃飯時間的飯館很是安靜。樓昕吃飯也是安靜,話都沒有多餘的一句。

範曉晨喝了口水,想了想說:“你有沒有聽說過那些被中介騙的學生……”

樓昕擡起頭,望着她的眼神帶上了一絲說不清的什麼,範曉晨笑,“別擔心,被騙的是我,不是展鵬輝。”

樓昕彎起嘴角,笑得尷尬,“我……”

“沒事,”範曉晨擺擺手,“他根本不用中介打過去的錢,所以也無所謂這些,但我就慘了,我被房東趕出門的時候是他收留了我,只是那人酷得可以,我跟他道謝,他竟然說什麼‘我這裡只有泡麪’!你說吧,這個人是不是無情得可以?”

“他向來都是這個樣子的……”

“不過我當然也知道他不是真的無情,不然也不會幫我了。”範曉晨撇撇嘴,“而當時我跟他真是窮得厲害,最搞笑就是兩人一邊吃泡麪一邊抱怨真TM難吃,可下次去超市還是買那個牌子……”

“爲什麼?”樓昕下意識問。

“咦?”範曉晨挑眉,“你真的不知道呀?”

樓昕垂下視線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因爲最便宜,不是嗎?

“展鵬輝租的屋子很小,我就在一邊打地鋪,”範曉晨眨了眨眼睛,看着樓昕,“你說他這人是不是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啊?人家好歹也是個女孩子,我有次跟他抱怨,他竟然冷笑說‘你愛睡不睡’!”

樓昕有些驚訝,咬着筷子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展鵬輝的壞脾氣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忽然想到,當年在自己房間,他不是一樣睡過地鋪卻毫無怨言?

“沒事啦。”範曉晨反過來安慰他,戲謔道:“我這樣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什麼沒經歷過,也不過就是地鋪而已。”範曉晨說得輕鬆,“條件好一點之後我們就搬了家,兩室一廳。”

“他都沒有跟我說過這些……”

“又不是什麼好事,有什麼好說的,”範曉晨說:“要是他知道我跟你說這些,我估計又要挨說了。”

“曉晨……”樓昕總是口拙,他不禁懷疑自己這些年的銷售是怎麼做下來的。

“安啦,都過去了,”菜都上齊了,範曉晨吃得不亦樂乎,“還是國內好……”

範曉晨停下筷子看着樓昕續而垂下視線,“那些年好在是……”她舔舔脣,欲言又止,“那種孤獨感,真的很恐怖……”

飯菜漸漸涼了,範曉晨吃得不多,似乎精力都用在了“說話”上,樓昕是個很好的聽衆。她說:“展鵬輝的東西很少,他很忙,讀書打工……我甚至一天都跟他打不上一個照面,就不要說交談了,聽他說得最多就是夢話……”

“夢話?”樓昕一驚,以前跟他住的時候好像沒發現他會說夢話……

“累的時候就很容易說,不過說也說去也就那些話,我聽到最後真想爬起來給他兩巴掌!”範曉晨憤恨不已,“所以我對你的名字如雷貫耳……”

樓昕一驚,筷子差點沒有握住,“我……”

“不過我也聰明,我從來不跟他提,不然……”範曉晨心有慼慼,“我鐵定給他趕出來。”

樓昕望着她,輕嘆一聲,“謝謝。”

相依爲命。樓昕是真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