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街,王家酒肆。
“話說這一日,王東家夜宿客棧。邊城的風很大,一夜裡呼嘯的吹着,半夜裡,還時時傳來草原狼的尖嘯聲,聽的人心裡毛骨悚然。於是王東家便把整個腦袋捂在被子裡,如此折騰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只是這睡去之後便做了個夢。夢中商隊到得一片胡楊林處,卻被一地幹馬賊前後圍堵,隨後馬賊位舉起屠刀,立時便是血流成河……夢到這裡,王東家猛的醒來,那渾身上下,連着腦門子都是汗哪,這醒來之後還一時分不清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他用勁的掐了一把自己,直痛的咧着嘴馬,這才確信之前只是一個夢,他實實在在是活着的……”
酒肆的臺子上,王九娘說着書,最近酒肆最紅火的段子便是王成西行記。
不用說了,這些故事自然是出自阿黛之手。其實阿黛本來想寫個西遊記來着,只是後來想起西遊記宣傳的是佛教,畢竟不是現代,這個時代,牽涉到宗教的事情都有些複雜。所以,阿黛最終就把西遊記的故事放下了。
正好,如今京師流行西域淘金,再加上酒肆的熟客都曉得王家酒肆的東家正去了西域,於是阿黛就似真似假的編出了王成西行記的故事。
沒想到一開說,居然十分的鬨動,酒肆裡的客人比平日至少多上三成。
王家酒肆真正是在京城立下了足。
便是一些茶樓裡的說書人,也到王家酒肆來聽書,記下後,便在自家的茶樓裡說起來。
這年代也沒有什麼版權可說,好在,這故事是一個連載。新的故事段子都是從王家酒肆這邊傳出來的,更何況故事的主人公又是王家酒肆的東家,是大家身邊認識的人。這樣更能引得人好奇和八卦。
於是就算是別家也說王成西行記,但對王家酒肆的生意卻沒有任何影響。反而別家的客人因爲聽得這故事,先是對新故事好奇,免不得要打聽故事的出處,隨後又對故事的主人公王成好奇,於是一些茶樓的客人也尋到了王家酒肆來,這也正是王家酒肆最近生意越來越火的原因。
“我說九娘啊,這王東家的還沒有回來呢,你咋曉得他西行一路的事情啊?”這時。有新客人打岔的問道。
“別亂打岔,人家九娘是能請神的,夜裡請神仙一看不就全知道啦。”邊上幾個客人沒好氣的道。隨後傳催着九娘:“九娘,快繼續說,那王東家可是真要遇上馬賊了?都說這夢啊,有時也挺靈驗的。”
王九娘在臺上拱了拱手,然後一拍說書的板木:“王東家醒來,心說,我好好的怎麼就夢見這夢了呢?因此,一個上午。王東家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到得中午,王東家在客棧大堂吃飯的時候,就突然看到一個人。此人臉上有一個刀疤,而這個人正是那個曾經在夢中殺他的劫匪……”
這一段王九娘說的是聲情並茂,底下人聽得也十分緊張。
只是到得這時,王九娘又重重的一拍板木:“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立時的下面一片哀嚎,可是也沒辦法呀,人家王九娘說了,後事還真不知道會怎麼樣,只等今晚請神一看。明日才能知曉事情的發展。
立時的,整個酒肆的客人都議論了起來。而議題自然是王成會不會真的遇上馬賊,最後的結局會怎麼樣?
真人真事再結合王九孃的請神說書。所造成的影響不亞於後世的現場直播。
酒肆後面的雅坐,阿黛同李晴嵐兩個邊吃着點心邊聊天。
今天,李晴嵐一大早就找了阿黛,出門逛街,最後又到王家酒肆來聽書。
對於王成西域行今日這一段,李晴嵐聽的也是心驚肉跳。
只是阿黛衣然是恬靜的樣子,李晴嵐倒是有些疑惑的問:“阿黛,你就不擔心世子和你哥呀?”
“擔心的,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前便已經收到他們的來信,那批馬賊已經被軍營的衛兵給抓住了,我哥和世子平安無事。”阿黛笑咪咪的道。
聽得阿黛這麼說,李晴嵐一拍額頭,她還真傻了,若真還是威險中,王家能拿來當說書的段子嗎?
“哈,我還真當是請神才知道的呢,原來還是從信裡知道的,弄的神叨叨的,可把大家的胃口都提起來了,你們王家這生意經打得精道。”李晴嵐有些沒好氣的笑道。
“這說書嘛,本就是三分事,七分作的。”阿黛笑道。
“倒也是。”李晴嵐點點頭。隨後又中嘀咕了句:“何止說書,便是這人世間的事情,也多是三分事,七分作。”說完,便悶頭在那裡喝茶。
“晴嵐,你有心事。”阿黛道,是肯定的口道。
“知道瞞不過你。”李晴嵐道,她也沒想瞞,阿黛是心思通透之人。
“是因爲親事的事情?”阿黛又問,卻依然是肯定的語氣。
“這你又知道了?”李晴嵐這時有些驚訝了。族裡突然把她的生辰八字交上去參選靖王妃,便是事先她也是不知道的,阿黛就能知道了?
“你如今除了親事還有什麼事能讓你煩?”阿黛淡笑的反問。
李晴嵐一愣,有些啞然,可不是,如今她身上的事情也就只有親事這一樁了,隨後點頭道:“我家裡給宮中送了我的生辰八字。”
“靖王選妃?”這一下阿黛倒有些愣了,之前京中對參選靖王妃的各家閨秀都有個數的,其中並無李家姑娘。
“是的。”李晴嵐點點頭。
阿黛不由的伸出手,把住了李晴嵐的脈,隨後又一愣,李晴嵐的脈相卻是花好月圓之相,花好月圓,龍鳳呈祥。這是好兆頭啊。
“怎麼?你不願意?”雖然因爲英華庵的事情,阿黛對於靖王破有些不認同,但靖王在朝中實有賢王之稱。更何況還英俊非凡,哪家的姑娘都是眼熱的很的。
李晴嵐搖了搖頭:“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寧家女跟靖王是已定親三年多的,以前寧王妃爲靖王可做了不少的事情。可寧王府落難,靖王卻沒有說一句話,性情之涼薄我不喜。”
阿黛默默喝着茶水,李晴嵐的眼光一向是不錯的,做事也甚是大氣,只是她眼光再好。做事再大氣,卻無補於目前的處境,畢竟,這時代,女兒家的婚姻是由父母之命。
“晴嵐姐,以前我家的一些事你是曉得的,當年趙將軍身故,同文書院學子上書,我爹身陷其中,後來又有謠言。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那段時間。我爹的處境很不好,可他依然教書,回家裡仍然靜心讀書,於平日沒什麼不同。當時我問過我爹,問他爲什麼不急,我爹說,局勢混亂,非人力所及之時,便只有一個字。守,守得雲開見月明。”
阿黛緩緩的道。從李晴嵐的脈相上看,這一回李晴嵐應該是另有機緣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也‘守’着?”李晴嵐問道。
“對。守着,別的且不說,據我所知,這回最有機會得到靖王妃位置的是阮家女,晴嵐姐未必會被選中。”阿黛道。
聽着阿黛的話,李晴嵐搖搖頭:“阮家鬧大笑話了。”
“哦,怎麼說?”阿黛不由的挑了眉問。
“聽說年前時,恭王妃向昭娘娘舉薦了阮家四姑娘阮秀。所以,一直以來,昭妃的人考察的都是阮秀的品行,聽說對阮四姑娘也甚是滿意的。可沒想到,前段時間,各家報自家姑娘生辰八字時,阮家報的卻是三姑娘阮彤的生辰八字,這事情讓昭娘娘非常惱火,你看吧,等消息傳出,京中人怕是要看阮家的笑話了。”李晴嵐回道。
阿黛這時愣了一下,正月初八去英華庵參加新年文會時,在南城門口聽到的事情便又入得她的腦海裡。
高雲仙曾跟阮彤說過,阮家參選靖王妃的人選最終還得阮老夫人來定。如此說來,最終阮老夫人選的卻是阮彤了。
那阮秀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只是高雲仙在這之中攪風攪雨的所謂何事?
“晴嵐姐,高家女可曾參加靖王妃的選秀?”阿黛突然問道。
“高家?高半城?”李晴嵐不知阿黛爲何說起了高家。
“是的。”阿黛點頭。
“別看高大人如今是工部尚書,可他倒底是商人出人,高氏女哪有資格參選靖王妃啊。”李晴嵐說着,又道:“再說了,就算是參選,那最後也沒高家的事情。”
“也是。”阿黛點點頭,畢竟就算是沒有阮家,便是李家這樣的家族,高家也是比不得的,京城之地,暴發戶還是難免讓人小瞧,尤其是大家族,看中的還是傳承。
只是便是明白這樣,阿黛心中依然有一種感覺,高家在下着一盤大棋。
畢竟,別的且不說,就單高大人一舉拿下昇仙臺的建造,那可不是一筆小錢哪,商人重利,投資總是要取得回報的。
而對於高家,阿黛本能的就感到一種不舒服。
曾經京城王家的落敗,而接着高家的崛起,這之間似乎有着某一種因果,當然,這只是一種感應,沒有任何證據。
總之,還得且行且看。
“不過,你說的也對,我的生辰八字已經報上去了,事情的發展便由不得我了,目前也只有一個‘守’字。”李晴嵐有些意興闌珊的道。
“嗯,守着,會守得月圓花開的。阿黛道。
“你說話很準的,我便當真了啊。”李晴嵐回着阿黛道。
“完全可以當真。”阿黛點頭,隨後衝着李晴嵐道:“晴嵐姐,酒肆之地,龍蛇混雜,你如今也在非常時期,咱們便早些回去吧。”
李晴嵐點點頭,便起身了。
阿黛也起身,叫上了杏兒,又跟九娘道了別,然後李晴嵐一起出得酒肆。
這時,辛豹陪着一個人進得酒肆,同阿黛擦身而過。
阿黛頓了一下腳步,氣機飛揚,不對,辛豹將有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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