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曉得,僧人嘴裡的因果就想當於胡婆婆嘴裡的緣法。
“什麼因果?”阿黛問。
“可是施主讓胡家女施主去佛堂看病的?”僧人含笑問,阿黛發現自開始到現在,他站在那裡,竟是紋絲未動,只有晚風捲起衣袂,帶着一股子出塵的氣度。
此僧人氣度非凡哪,阿黛想起秘訣上有一個關於僧道的脈相,六部平和,勻動分明,如珠入水,自然清淨,此人自有紫衣師號。
只可惜啊,阿黛沒法隨便給人把脈,要不然倒是非常想求證一下。
而此時聽得僧人的話,阿黛明白了,前天,她提醒胡家大嫂去看病,要麼去醫堂,要麼去佛堂,顯然的,最後胡家大嫂去了佛堂。
見到阿黛瞭然的神色,那僧人含笑道:“女施主既介紹胡家女施主來佛堂,如今我應胡家所求去去邪,又遇施主,施主難道不該帶我一程?”
“應該,自然是應該的。”阿黛點頭。
如此,僧人上得船來,阿黛撐槁入水,幾下裡,船便在水上輕馳。
僧人站在船頭,衣袂飄飄,舟下碧水悠悠,夕陽最後一抹餘輝消失在天際,天地便昏昏暗暗,船頭的漁燈亮起,星星點點,如此光景和着水拍堤岸的聲音,讓人物我兩忘,沉浸其中。
“大師法號叫什麼?”阿黛突然想起她還沒問這個和尚叫什麼呢。
“貧僧法海。”那僧人道。
法海?阿黛腳下一顛簸,手上的船杆差一點掉湖裡去了。
跟想象中破壞許仙和白娘子婚事的法海完全不一樣啊,總之都是幻滅。
“貧僧的名號有問題?”顯然看出阿黛的異常,法海問。
“沒,只是久仰久仰。”阿黛點頭。真的是久仰啊。
法海只是微笑不語。
不一會兒,船便到了岸邊,阿黛繫好攬繩,便跟着法海去了胡家。她還正想看看胡家大嫂的情形,想求證一下她之前的論斷是否正確。
胡家就在街尾。
正是月半時分,在灰暗的天空裡,如圓盤似的月亮升起,皎皎月輝清新如霧。
法海敲響了胡家的門。
此情此景,阿黛就想起了僧敲月下門那句詩。
“是大師來了,還請大師救救我娘子。”開門的是胡家大兒胡大郎,臉色很不好。只是此時看到法海之際,臉上綻放出驚喜。
前日,姜氏帶着大郎媳婦兒去了靈隱寺,只可惜法海不在,去外雲遊了,雖然有僧人看出胡氏有些不對,但卻弄不清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只得言,得等法海禪師回來,雲:也就這兩三日之間。
胡家人便捐了香油錢回來,只等法海大師回來。
只沒想,到得今日中午,胡家大嫂卻象是突然被抽乾了精氣神似的,整個人就倒了,本來胖胖的人,瘦的皮包骨似的,胡家人可是嚇壞了,正準備再上靈隱寺,沒想就在這時,法海到來了。
胡大郎這時急的竟是連阿黛跟着法海一起到來,也不曾多問一句。
只領着兩人進屋,嘴裡更是嚷:“爹,娘,太好了,法海大師來了。”
說着,幾人直入大郎媳婦的臥房,此刻胡家大媳婦躺在牀上,已經昏迷,卻一直在說着妄語,整個人也瘦的脫了形。
阿黛看着胡家大嫂的情形,幾日不見,胡家大嫂竟變成這般模樣,知曉自己的論斷沒錯了。
“大師,快救救我大兒媳婦。”這時,那姜氏早按奈不住的道。
法海未說二話,只是做了幾個手印,牀上的胡大嫂便沉沉睡去了。
“先讓她好好睡一覺,一會兒我再給她念段經文就沒事了,之後再好好調養幾個月就能恢復。”法海道。
衆人這時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大師,你說我大媳婦是中了什麼邪了?這時,法海從懷裡掏一錠銀子,十足的雪花銀:“施主們請看這是什麼?”
“銀子啊。”胡家大郎道,這不是明擺着嗎?
“這是我胡家昨日捐給寺裡的香油錢。”一邊姜氏看了看道,她家裡的銀子都是作了記號的,所以一看就能認出。
“這樣的銀子你們還有多少?”法海又衝着姜氏問。
“還有點,怎麼了?”姜氏有些藏着掖着道。
“你們若想家宅平安的話就全拿出來吧。”法海道。
“這……”姜氏哪裡捨得。
“癡妄,這哪裡是善財,你們看它是什麼?”法海這時大喝一聲道。
衆人只覺耳邊一陣炸雷。
於是法海手上的白銀變成一段灰白的枯骨。着實嚇人一跳。
“這這這……”姜氏一連說了幾個這字,臉色都發白。
“還不快去拿出來。”胡大昌氣急敗壞的一推姜氏,姜氏幾乎是踉蹌着進了裡屋,沒一會兒,抱出一個小箱子,一打開,整整十錠雪花白銀。
“阿彌陀佛!”法海唸了一聲佛唱,只瞬間,那十錠白銀又瞬間變成了枯骨。
“爲什麼會這樣?”一邊胡大郎一臉蒼白的問。
“這是鬼物,你把這東西求來放在家裡,又豈能不招災?”法海道。
竟是這樣。
“我們俗人,又怎麼看得透這東西是鬼物,畢竟這些銀子,非偷非搶,是撿來的,大師不是說過嗎?我等善男信女,只要虔誠信佛,禮佛,佛必護佑我們,趨吉避凶,爲什麼會招這等災劫?”這時,一邊的姜氏叫起屈來。
“佛的護佑也是要藉助世人,機會早已給施主,只是施主沒有把握。”法海說着,卻轉臉看了阿黛一眼。
“怎麼?跟我有關?”阿黛挑眉。
“不錯。”法海點點頭,隨後衝着姜氏道:“可還記得你抓到的大龜,當日你若是好好養着或者放生,那麼現在的一切便都不會有了。”
“我,我當日打碎了這丫頭的酒,所以賠給她了。”姜氏喃喃的道。
“大龜是一樁,其實就是姜施主打碎這位女施主的酒本也是破財解厄。”法海又說。
只可惜這兩件事都被姜氏以小聰明逃過,反倒成全了阿黛。
阿黛眨眨眼睛。
姜氏自是一臉的悔不當初啊。
之後,法海又爲胡家大媳婦唸了一篇經文,胡家大媳婦就醒過來了,直喊着餓,一下子吃了兩大碗飯,面色也紅潤了不少,只消靜養,便不會再有問題了。
法海告辭,胡家人相送。
阿黛自也告辭回家,那姜氏更是從家裡的水缸裡抓了兩條黑龍魚遞給阿黛:“你爹那身子骨,打更可吃不消,這魚給他補補身子。”
“謝謝胡伯母。”阿黛倒是不客氣的收下魚,黑龍魚極爲滋補,正是自家老爹需要的。
她知道,胡伯母這一是感謝她之前的提醒,二呢,也是封口費,今日這事太過邪性,真要傳出去那胡家免不得要招惹許多的閒話,阿黛心領神會。
提着魚阿黛出得門,法海在前面緩行。
“大師誤導世人,所謂十步之內必有芳草,蟲蛇之毒,三步之內必有相剋之解藥,大龜或是巧合,未必有什麼因果在裡面,就算有,或也是天地陰陽相生相在之理。”阿黛上前道。
“我信佛,禮佛,所以我面前所見,俱是佛理。”法海道。隨後身影一晃,便到了湖邊,一個老叟搖船欲行。
“原來如此,如果信道,修道的話,那面前所見便俱是道法了。”阿黛大悟。
當於,對於她來說,手中的兩尾黑龍魚,這纔是因果的“果”嘛,孃親早想弄一條給老爹補身子,可這魚平日裡是極少的,就算有那麼幾條,只要一出水,便被各家酒樓給訂掉了,別說王家這等人家,便是胡家自己都是捨不得吃的。
……
感謝ma的平安符,寂寞瘋人院的桃花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