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這些年被家裡的女人埋汰慣了,臉皮也厚,這被吐了一臉也毫不在意,這時卻嘿嘿笑的衝着劉氏道:“娘,給點錢花花。”
“你這敗家子,又想幹什麼?家裡統共就那麼一點點的錢,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還有你爹要吃藥,我恨不得一個子兒掰它幾個花,哪有閒錢給你敗。”劉氏恨恨的道。
“娘,瞧你說的,我也知道我這些年沒出息,可我沒什麼本事,好在還有點力氣,我已經跟城裡的一家貨行說好了,每日去他那裡搬貨,賺點力氣錢,我請來的幾個兄弟你也見過了,我們一起去,以後我不會亂花錢了。只不過這回,我請了這幾個兄弟來幫家裡守門,如今沒事了,可人家的情咱總得還吧,也不要什麼別的,就是想請他們吃一頓,也是個意思。”王成道。
劉氏一聽王成說的這話,點了點頭,別說,這倒是應該的,只是……想到這裡,劉氏問道:“你打算在哪家酒館請,這太差了不行,最少也得中檔吧,一壺酒,幾樣下酒菜,這估摸着也得花不少錢。”
Www⊙ тт kǎn⊙ Сo 劉氏說着,拿出荷包,鉗了兩粒碎銀,想了想又鉗了一粒回來,然後遞給王成。
“娘,這點怕是不夠,太寒酸了,不成的。”王成擺擺手道。到了酒館,那還有小二的小費呢,幾個大男人,這般的扣巴巴的,那臉皮可就丟盡了,還不如不請。
“照我看哪,請客也不一定得去酒館嘛。”王黛這時將手上的書攏進袖子裡道。
“不去酒館那去哪裡,請家裡來可不成的,你和二妹在家裡,他們都是大小夥子,請來家裡可是要惹閒話的。”王成道。
“也不一定要來家裡,河堤邊,廟旦前,再要不,就家裡的船拾綴拾綴,打幾角酒,烤幾條魚,孃親再做些餅,再到肉鋪子那邊討幾根骨頭,燉一鍋骨頭湯,還可以弄些野菜,還有天上的雀兒飛來飛去,平日裡也你也沒打主意啊,怎麼如今倒忘,如此一番,那酒菜可不是全齊活了,而且決不算寒酸,到時,也沒別人打攪,你們想怎麼吼就怎麼吼,可少了酒館裡的那種拘束,豈不更快活,到時你再給大家夥兒來一段異俠傳,說完了書,你們再學異俠傳裡面,歃血爲盟,義結金蘭,豈不痛快!!!!”王黛搖頭晃腦的道。
至於說義結金蘭是她突然間的靈感,阿靛這事,可是有風險的,能來幫忙的,那都算是鐵子了,誠意擺在那裡,而且都是周圍附近的人,算是知根知底的,一個好漢三個幫,結個拜,以後大家算是兄弟,也能互相幫襯。
這翻話可算是說到王成心坎兒裡去了,重重的一拍巴掌:“得了,就這個,娘快去做餅子,我去打酒討肉骨頭去,也不用家裡的船,這幾天我沒事鑽了幾家廢園子,有個園子的景緻還是不錯,拾綴拾綴比船上好。”
“廢園子有什麼好,荒涼着,陰氣重,指不定有什麼髒東西。”阿黛又嘀咕了句。
“呵。”王成吡着呀:“不是你讓我沒事往廢園子走動的嗎,怎麼現在又說有髒東西了,你消遣你大哥呀。”王成說着,擡手就給了阿黛兩個毛栗子。
阿黛揉着額頭,翻了翻白眼:“我那是開玩笑的,誰知你當真啊。”
當初,讓王成去廢園子,其一確實是開玩笑,當然另外的,阿黛也是想王成真象聊齋裡寫的那樣發了財,那大家的日子不就好過了嘛。可上回,經過那本太素秘法的點化之後,阿黛覺得,以自家大哥現在的心性,發了財不見得是好事,因此,倒有些後悔提意了。
“行了,不跟你扯,我忙活去了。”王成又哪曉得阿黛的心思,一溜煙兒的跑了。
“娘,我說怎麼來着,你還老說我欺負三妹,你看看,就三妹這腦瓜子,我能欺負得了嘛,我冤死了。”一邊王靛衝着劉氏討乖賣巧的道。
“冤啥冤?你三妹昨晚可守了你一夜啊,我在窗外可看着呢。”劉氏一臉正色的道。看着一邊臉色又恢復的一片淡然的三女兒,這丫頭其實是有些面冷心熱的。
王靛叫劉氏這麼一說,一臉悻悻。
“娘,我出湖去了。”阿黛說道,氣氛有些不好,她也不多待,還是出湖打魚去。
“去吧,小心點。”劉氏點點頭。
阿黛點點頭,就回屋整理了魚網等東西,出了門,想了想,又去雜貨鋪那裡打了一角酒。
出了湖,這回卻換了一個地點,祭了酒,今天倒是沒有魚羣了,不過,也有些收穫,阿黛心裡倒沒有失望,至於魚羣啊,神龜啊的,這東西哪能天天有啊,人要懂得知足。
隨後阿黛賣了魚回家,下午,便去了大伯的慶安堂,許仙已經來了,一襲舊衫,性子憨厚有些靦腆,還時不時的走走神的,阿黛不由的就想起以前看的白蛇傳,真是憨人有憨福。
見到阿黛來了,那王和就領着阿黛到後院,學醫先認藥,這後院是晾曬培製藥草的地方。讓阿黛先學接觸接觸藥材。
於是,一個下午,阿黛就在藥堂裡幫忙,藥堂裡的事情真不少,新鮮的藥草要洗淨曬乾,有的還要烘乾,當然還有培製藥材的,那個工序就不是阿黛目前能插手,也就在一邊跑跑腿,不過,她過目不忘,看的也仔細,一些個工序看了倒也暗暗記在心裡。
如此,忙了一個下午,到了傍晚才歇了工。
“大伯,我回家了。”阿黛衝着藥堂裡的王和道別。
“天已經有些灰了,我讓許仙送送你。”王和道。
“不用了,路又不遠,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呢。”阿黛擺擺手,許仙做爲正式學徒,那晚上也得住在藥堂裡的,而阿黛只是兼職,又是個女孩子,因此就沒那麼多的要求。
出了藥堂,阿黛活動活動了手腳,一個下午,真心挺累,但收穫不小。而再給合這幾天看的太素秘法,別說,阿黛心中還真有那麼一點心得了。
想着,心情便有一絲雀躍。
晚上,王家一家人吃晚飯,一碗鹹魚,一大盆的野菜湯,再加上雜麪饅頭,這便是晚餐,日子過的着實清貧,便是這幾天雖有些收入,但都得存着給王爹買藥,所以在飯菜上並沒有太多的改善。
“爹不出來吃啊?”阿黛看着桌前只有娘,大嫂,二姐和自己四個女人,便問道。至於大哥王成,一向是混慣的了,吃飯時十次到有七八次是不見人影的。
“昨兒個他不是擔心你二姐嘛,一晚沒睡着,就發病了,現在躺在牀上起不來。”劉氏一臉焦慮的道。
“我去看看。”阿黛連忙起身。那點化的印象裡面,是王靛出事了,王爹一受打擊就走了,而現實,如今二姐沒事,阿爹應該也沒太大問題吧,終究不放心,便想進屋看看。
“你去看有什麼用,不會以爲纔去了半天的藥堂,自個兒就成了女大夫了吧?”一邊王靛埋汰着王黛。
王黛回頭瞪了她一眼,這位纔是沒心肝兒的主兒。虧自己昨晚還守了她一夜呢。
瞪完,不再理會王靛,自顧自的進了屋。
“就知道在阿爹面前表現。”王靛嘀咕了句,卻被劉氏敲了一下:“吃你的,什麼話,你阿爹病着呢”
王靛伸了伸舌頭,忙低頭吃飯。
此時,阿黛進了王爹的屋,就看王爹躺在牀上,額上還放着一塊汗巾。那王繼善時不時的還咳上幾聲。
“阿爹,感覺怎麼樣?”王黛上前問道。
“老毛病,就這樣,你不用管我,快去吃吧。”王爹喘氣着道,微閉着雙目,整個人極爲虛弱。
“我給您把把脈,我今天去慶安堂了。”王黛說着,搬了一張凳子坐在牀邊,拿過王爹的手,就把着脈,這一把卻是嚇了一跳。
脈分三部,爲寸關尺,左寸候心,雖然阿黛也就是把書給死記了下來,卻沒有絲毫的實踐,對於書裡的五陽脈,五陰脈,四營脈什麼的還分不清,但有沒有脈還是能知道的,如今阿黛把脈的時候卻發現王爹左手寸部居然沒有脈相,這沒脈相可就不是兇險二字了,幾乎就是死刑啊,這翻遍那部太素秘法上的脈相也是沒有的現象。
只是,看阿爹的樣子,雖然病歪歪的,但倒也不象是馬上就要翹辨子的樣子,怕是自己弄錯了脈部吧,阿黛皺着眉,不是很有自信的想着,畢竟她接觸這書也沒幾天。
不過,阿黛記得太素秘法上有提過,人之心脈對應着天上南方的火星,按脈觀星同樣能察病,於是阿黛再次細細把脈,而就在她想着南方火星之位時,突然的她的腦海裡就出現了一顆星辰,幾乎是一閃而過,不過,阿黛還是感到那顆星晨極其晦暗,按其位置,正是南方火星,這顆星應該正是老爹心脈所對應的星辰,而此刻,這刻星辰除了晦暗以外,那周圍更密佈了許多網狀的東西,將整顆星晨纏繞其中。
這情形,看着就很兇險,只是要怎麼解決,阿黛毫無頭緒,因爲書上根本沒有這樣的案例,而要融會貫通,阿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阿黛現在已經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那秘法中的點化之功,直接開啓了她的氣機,而之前阿黛所見之星辰,並非真正天上的星晨,而是氣機感應了王爹身體的情形的表現。
“怎麼了?”王爹看着阿黛的臉色,便問道。
“沒什麼,有些不明白。”阿黛不好意思的道。
“行了,我這病連你大伯都治不了,你別操心,出去吃飯吧。”王爹有些淡然的道,實在是病了多年,他亦知自己的命也不過是拖一天算一天,死於他來說也許並不是壞事,反而是一種解脫。
當然,這樣的心思,王繼善自不能叫家人知曉,怕家人更爲他操心。
“哦,那爹安心休息,我出去了。”阿黛說着,小心的幫王爹掖好被子,這纔出門,正想着這幾天再好好研究一下那本書,就聽院門外王成大喊:“快開門。”
阿黛一聽聲音,便一溜小跑的去開門,門一開,就看到王成一臉興奮,邊上還站着一個一頭銀髮的婆婆,一身褐衣,手中握着山中老藤編的柺杖。
此時那婆婆見門開了,也不等王成招呼,便先一步進了門,就好象進了自家門似的,隨意在院子裡走着,邊走邊打量,然後就進了屋,也不理人,就一間房間一間房間的轉悠。
只是王家家徒四壁,也沒什麼好看的。
“大哥,這誰啊,怎麼亂轉。”王靛這時正站在堂屋門前,見那婆婆自顧自的轉悠,便叫了起來。
王成這時顛顛的緊跟着那婆婆,又壓低着聲音衝着她道:“咱爹小時候不是常跟我們說祖上的狐仙婆婆的故事嗎,裡面的狐狸精就是這位。”說到狐狸精,王成又輕打了自己的嘴巴:“呸,說錯了,是狐仙的的那位。”
隨後又把怎麼遇上胡婆婆的經過說了說。
卻原來王成這今去荒園請人吃酒,吃完酒收拾的時候無意中撿了一隻金釵,王成這人雖偷懶打混,渾身的毛病,但有一點很好,不貪小便宜,也誠實,所以,便在原地等失主,最後就等到這位老婆婆,一淡之下,發居然是祖上家中的傳奇人物,於是便帶回了家中。
阿黛在一邊聽了自然淡定,這本是心中已知之事,蒲松齡的聊齋裡就是這麼寫的,心裡不免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對於這位狐仙婆婆,她是既期待她的出現,又不希望她出現。
之所以期待,開玩笑,狐仙哪,那隨便教兩下子法術,便是了不得的東東,而就算沒有法術什麼的,狐仙本身也是難得一見的人物,阿黛又怎麼可能不期待。
可不希望狐仙婆婆也是因爲在太素秘法的點化之中,她看到了家裡的變故,發財是好事,可福兮禍之所伏啊,雖然在聊齋先生的筆下,王成得了狐仙婆婆的幫助之下,最終發家家致富,但阿黛卻在點化之中看到,王成在狐仙婆婆離開之後,卻是故態萌發,再加上他好結交奇人異士的毛病,卻又不懂得識人,反而招來匪類,最終卻落得個家破人亡。
所以,此時阿黛心中仍不由的有絲忐忑的,畢竟,如今她亦是這個家庭中的一員。
不過此時,胡婆婆如書上所說的那樣同王成相遇了,那再糾結已無用處。
而王靛這時卻張大了嘴巴,瞪大眼睛,仍是有些不信:“大哥,真的假的,你不會胡弄個人來騙人吧?就這麼一個老婆子,能是狐仙?”
聽王靛這話,王成正要解釋,而就在這時,那婆婆正好迴轉,聽着王靛的話,突然一笑,而笑的同時,她的臉便迅速的幻化成狐狸臉,王靛哪裡能承受這個,眼皮一翻就暈倒在邊上阿黛的身上。
阿黛心中一樂,蒲先生在書上說狐性狡詰,果然,這位婆婆端是有趣,這般嚇人。於是淡定的把王靛扶坐在一邊的凳子上,
而一邊劉氏和孟氏兩個也是一陣腿軟,不過,劉氏倒底女主人,這會兒也強撐着爲那狐仙婆婆領路。
這時,那位銀髮婆婆進了王爹的屋子。
“您是當年那位胡婆婆?”這時王爹直起身子,盯着銀髮婆婆問,當年那位狐仙祖母,他小時候是見過的,後來老祖母死了,還把一大家子都託付給了這胡婆婆,再後來祖父去逝,第二天,這位胡婆婆就失去了蹤跡了,如今突然一見,這胡婆婆除了一頭頭髮變白之外,那面容還是一如當年,所以,王爹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虧得繼善還記得婆婆我啊。”那胡婆婆點點頭道,轉臉又看了屋子一眼,然後嘆着氣,頗有些感慨的道:“經年不見,沒想到你們王家又落敗如斯。”
王爹叫胡婆婆這一句說的面紅耳赤,子孫無能啊。
而經王繼善這麼一證明,那原先劉氏等人對狐仙婆婆的身份便再無一絲懷疑。
“胡婆婆,我爹病了好多年了,城裡的大夫都束手無策,要不,您幫着看看。”阿黛記着之前老爹的脈相,不管怎麼着,讓狐仙看看總不錯的,這狐仙總應該有些法術的吧。
“不用細看了,你爹這病是堵了心竅,心爲物所“囚”,也就再拖個三五年吧。”那胡婆婆一臉平靜的道,修行千年生老病死什麼的早就引不起她心底的一絲波瀾了。在她的眼裡連死亡也是修行。
胡婆婆雖然說的無所謂,但這話對於王家的人來說卻是晴天霹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