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道歉,何其珍貴。可是,她沈靜初早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算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也要割捨。只有斷了,纔不會再度有悲劇發生。
“皇上,若是要你再選擇一次,你還會不會就那樣衝出去?”
聖元帝望着靜初那定要個答案的雙眸,心中着實爲難。他幼時便沒有了父皇,身在謝太后和王益的重重算計之中,是皇姑給了他疼愛,始終站在自己這一邊。若是沒有皇姑的話,恐怕就沒有今日的自己。
“皇上會的,是不是?”靜初涼涼而笑,“就算是知道靜初受生產之痛,就算是靜初可能會死,皇上也會毫不猶豫衝出去,將靜初一個人留在這個冰冷的漪瀾殿中,是不是?”
“靜初,”聖元帝斥道,“你別亂講。”她怎麼可以這樣講?自己一想到當時的情況,心就止不住的痛。孩子雖然沒了,他心裡難受,可是仍是慶幸蒼天沒有將靜初給帶走。
“是不是亂講,皇上自己心裡明白。臣妾現在累了,還請皇上出去吧。”靜初閉上眼睛,一副不想見到聖元帝的樣子。聖元帝顧慮靜初此刻的身體,也不和她講究,轉身邁出漪瀾殿,將空間留給靜初。
可是,第二日的時候,聖元帝就發現不對勁了。他去漪瀾殿的時候,那殿門緊緊關閉,無論自己怎麼叫門,靜初都不予理會。
“皇上。”前來看望靜初的董若水見聖元帝這麼一副情景,勸慰他道。“姐姐剛剛失子,想必有什麼心結在。不想見您也是有因由的,您又何必勉強呢?說不定過幾天,姐姐想通了,就會見您了。”
聖元帝一想,董若水說的在理上。既然靜初想靜靜的話,那自己就給她一段時間的空閒吧。當下囑咐道董若水,“你好好寬慰一下靜初,有什麼事向朕稟報。”
董若水雙膝微曲,向聖元帝行了一個宮禮,“臣妾領命。”起身的時候,只看到聖元帝離開的背影。
偌大的宣室殿中,聖元帝批示着手中的奏摺,心中卻是無限煩躁。半天下來,一本摺子也沒有看下去。
一旁的趙承佑見聖元帝這麼一副情形,也默不作聲。安安靜靜幹着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皇上,沈大人求見。”三天過去了,沈凌川沒有上朝,也沒有回府,就在太醫署專心查看那嬰兒身上究竟中的是什麼毒。雖然那個嬰兒已經去世多時,可畢竟是自己的親
外甥女,更何況還是聖元帝的子嗣。沈凌川不能和之前一樣,取下嬰兒的皮肉細細專心研製。既要查處那嬰兒身中何毒,又不能傷了她,因此沈凌川耗費的時間比往常多了一些。這三天,已經是沈凌川不眠不休才能辦到的了。
聖元帝一聽,便道:“快宣他進來。”又見到趙承佑還在這裡,聖元帝思量着他畢竟還小,這些東西不能讓他知道得太多,因此,遣了趙承佑去漪瀾殿陪伴靜初。
經過了三天,沈凌川的鬍渣早已冒出,在下巴上青青的一片,眼睛中不滿血絲,衣服上也有好多褶皺。
“可查出是什麼所致?”聖元帝的聲音竟然帶有了微微顫抖。下首的沈凌川道:“回皇上,是魅殺。”
“何爲魅殺?”聖元帝仔細想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竟然沒有一種叫做魅殺的毒物。
沈凌川道:“魅殺,形似草,卻又非草。在最上面的一片葉底會呈現紫色,混在一般的草中難以區別。氣味淺淡,人的嗅覺幾乎察覺不到。對一般人來說無害,可對於孕婦來說可是大忌。”至於如何害處,沈凌川就沒有詳說了。靜初的事件已經讓聖元帝意識到,那魅殺的厲害之處了。在這宮中,只有靜初一個人懷有身孕,可想而知,那人針對的就是靜初一人了。
“臣聽聞皇貴妃前幾日甚是喜歡到御花園觀賞一番,一定就是在那嗅到了魅殺的氣味。這魅殺雖然很難察覺,可是,凡是種植過魅殺的土壤,往下挖十寸,必定顯示紫色。”
聖元帝喚來元順,冷冷得吩咐,“就是在宮中掘地三尺,也要將那人給朕查出來。”
等到元順在御花園中靜初必經之地的旁邊發現了那紫色的土壤,不得不想,那人果然是心思狠毒。將那狀似雜草的魅殺移植在此,神不知鬼不覺害了皇貴妃後,又暗暗在毀滅證據。可是,那人卻不知道沈凌川如此精通毒草藥花,那人恐怕也不知道,種植魅殺的土壤,會留下證據。
鄭靈依得知元順的這般動作,已經過去了四日,而靜初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能夠小心得下地走動。鄭靈依命墨玉挖開那些土壤一看,果真顯示的是紫色。那大片大片的紫色土壤,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鄭靈依知道,元順很快就會查到自己這裡的。強拖着自己疲弱的身軀,讓墨玉爲自己裝扮好後,便讓墨玉去宣室殿傳一趟話,說是有要事要求見聖元帝。
聖元帝到承光殿的時候,那滿屋子的藥味怎麼也掩藏不住,雖然遮了很多層胭脂,可從鄭靈依的臉上還是可以看出病態來。
“這一切的手腳都是你做的。”聖元帝恨得咬牙切齒。
得知自己將死,鄭靈依一切都沒有隱瞞。道:“沒錯,是臣妾做的。臣妾想見皇上一面,是想問一下皇上,在皇上的心中,臣妾究竟算什麼?”
害了他的孩子,還能算什麼,聖元帝恨不得將鄭靈依剝皮抽筋。他好不容易來的幸福,就都毀在這個女人身上了。“你沒有資格問朕這個問題,因爲在朕心中,你什麼也不算。”
“哈哈哈哈……”得知了聖元帝的答案,鄭靈依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早就知道帝王薄情,可她還是一頭栽了進去。入宮三年,便升到婕妤之位,曾經一度是祁宮中的神話,可沒有想到,到最後,是一個大笑話。
“臣妾知道了,那麼皇貴妃呢,在您心中,皇貴妃算什麼呢?”鄭靈依問道,可是,不等聖元帝回答,鄭靈依接着道,“臣妾還記得那年,皇貴妃作爲秀女選秀入宮,臣妾召她來說說話。那個時候,皇上覺得皇貴妃眼熟,臣妾還說,那是皇后派過來的人。哦,對了,那個皇后指的是王皇后。”
鄭靈依生怕聖元帝忘了,提點道。“從那個時候,皇上便進臣妾寢宮的次數頻繁了些。那段時間,是臣妾一輩子最美好的回憶。可是,之後,皇貴妃贏得了皇上的青睞,這六宮,皇上就再也沒有放入眼中。臣妾一開始還覺得是造化弄人,可是,之後數年如一日的獨守空房,臣妾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皇上早就對皇貴妃有心了。明明知道,皇貴妃無心聖寵,可是,皇上卻一步步的逼迫。甚至,甚至,還要臣妾的家族在丹陽對沈家暗中施壓。是啊,當時,沈凌宇和沈凌澤是很聰明,可是,畢竟是一屆商人,如何能敵得過背後的皇上呢?恐怕,也就是這一步,才讓沈凌澤進京,皇貴妃慢慢偏離自己的本心,起了爭寵之心吧?”
“嘭。”靜初一下子不小心,撞到了殿門,聖元帝回身望去,便看到靜初一張恍然的臉,那目光中還有着對自己濃濃的怨恨。
聖元帝那臉上不由出現了一絲裂痕。看到鄭靈依那得意的臉色,不由又恨又怒。“你……”
“哈哈哈哈,噗……”一口鮮血從鄭靈依的口中噴出來,染紅了她白色的中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