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也沒說，可那眼中分明是訣別的意味，安寧終於忍不住，哭喊起來，“你什麼意思！什麼叫都是你做的！你瘋了嗎？我在等你啊，我是你妹妹啊，你瘋了嗎？！”
安白靜靜看着她，仍是微笑，開口輕聲說了一句，低得明明聽不清，卻又像是炸雷一樣砸在耳邊。
“再見了，我愛你。”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安寧仍在聲嘶力竭地喊着他，幾個武警也被嚇到了，女人哭得實在太無助，太絕望，讓他們連趕她走都不忍心了。
一直哭到眼睛都要看不清東西，她忽然停住了眼淚，目光空洞着，慢慢站起身來。
一幕又一幕在眼前虛晃着，她直着眼睛一步步走，就像是一步步踏碎了那些美夢似的。
渾渾噩噩了三天三夜，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安寧不再哭了，這麼多天，哭夠了，像是一滴淚都流不出來了。
來到李家的時候，正是日頭最熱烈的時刻，安寧擡頭看着頭頂刺眼的陽光，直視了許久，像是恨不得把眼睛看瞎了似的，直到看出一層幻覺來，才恍惚着收回了目光。
李明無罪釋放，安白被判死刑，前者昨晚回了家，後者三天後行刑。
三天……有心的話，三天也足夠了。
似乎早就料到她會來似的，很快便有人給她引路。
“我猜，你也該來了。”李明仍是優雅得體地笑着，渾身看不出有一絲受過牢獄之災的狼狽，反而像是放了個長假回來，一臉的明朗氣色。
他指了指大廳中的沙發，還體貼地給她推開了一旁的小茶几，“來，坐啊。”
安寧一動不動地站着，面無表情，“是你威脅了他嗎？”
“嗯？”李明像是聽不懂似的，“他？你說安白嗎？”
安寧直直盯着他，沒有說話。
李明斂下笑容，搖搖頭，“我還以爲你是來恭喜我出來了呢，你看，我毫髮無傷地回來了，你不該開心嗎？”
“開心？”
安寧冷笑着，“你把罪都推給了我哥哥，你認爲我該開心？”
“這是什麼話？”李明也冷下聲來，緩緩朝她走過去，“我也是你你哥，怎麼，你是想連我這個親哥都沒了，你就滿意了？”
安寧咬緊了牙，呼吸微微顫抖起來。
“事情鬧得太大，根本壓不下來了，總歸有個人要犧牲的，我們兩個是和平協商，活着的那個，照顧你。”李明嘆了一聲，無奈似的。
“你也知道他們逼得太狠，我們兩個都出來根本不可能了，所以保全一個，不至於讓你無處可依，不是很好嗎？”
“我叫安寧，我是安家的人，我的哥哥是安白，和你沒有關係，”安寧死死瞪着他，聲音卻哽咽起來，“看在我身上還流着李家的血的份上，我求你，幫我救救他，弄個假屍體也好，頂包也好，總之讓他活着出來，我們會躲得遠遠的，不會來礙你的事。”
“哎，小寧，你還是太天真了。”
這聲親暱的稱呼，安寧登時懵住了。
“你覺得，他們還會給我機會頂包嗎？你信不信每分每秒都會有人在監獄裡監視他，別說頂包了，可能連接觸他都不可能。你當安白敗給的都是什麼樣的人？那幾個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搞不好反而露了馬腳，我又要被牽連進去了。”
“那你也不能這麼眼睜睜看着……”安寧忽然就撐不起氣勢，心裡痛得發狂，眼裡又泛起血絲來，“總歸會有辦法……你這麼有錢有勢，撈個人出來而已……怎麼可能辦不到……”
“那也要看撈什麼人，作對的又是什麼人。我自己都差點出不來了，這時候再多事，不是自找死路嗎？”李明又是無奈地長嘆一聲，頗爲憐憫似的。
“我知道你的心情，不過你放心，我會替他照顧你的，你不說，我也不說，誰會知道你的身世呢？當然，如果你想要回到李家，成爲李家的大小姐，我也可以認你。”
安寧呆呆站立了許久許久，而後空茫地擡起頭，喃喃問着，“你是一定，不肯
幫忙了嗎？”
李明十分爲難地看着她，很心疼似的，卻仍是緩緩搖頭，“實在是無能爲力，對不起。”
安寧慢慢抱緊了雙手，呆呆的，過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眼中沒有一絲笑意，嘴角的笑容卻越來越大。
“小寧，你別這樣，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用了，”安寧一雙通紅的眼睛一點點平靜下來，連那血絲也像是淺淡了似的。
李明眸光微閃，看了她一會兒，仍是笑着回答，“放心吧，安家你要是待不下去，隨時來找我，我就在這兒等你。”
安寧沒再說什麼，像是解脫了似的，腳步不再沉重，摟着孩子緩緩走了。
三天……
只有三天了呢。
恍惚了一路，回憶了一路，又哭又笑，周圍人看神經病一樣看着她，她卻恍然不覺。
來到監獄外頭，整理了一下衣服，扯出一個笑來。
安寧深吸口氣，進了大門，和工作人員申請求見安白，心情也有些緊張起來。
可等了好一會兒，卻等來一個讓她呆愣的消息。
“他說不見你，你回去吧。”
安寧難以置信地呆了好一會兒，忽然不顧一切地想要往內門跑，卻被人立刻攔住了。
“他、他怎麼會不見我？你是不是聽錯了？你和他說了嗎？我是安寧，我是他妹妹……”
“說過了，他說不見，哎你別這樣，再鬧我只能請你出去了。”
安寧不停地求，一遍遍求他再通知一遍，獄警無奈，也心軟了，進去又問了一遍，卻仍是同樣的回答。
安寧隔着門大喊着安白的名字，裡面卻一點回音都沒有，直到她把嗓子都喊啞了，仍是那句回覆：不見，回去吧。
她不再掙扎了，呆立在原地，無措地站着。
一動不動，就那麼站了兩個鐘頭。
直到於麗進來，就看到女人失魂落魄地抱着孩子，直愣愣站着，表情絕望了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