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悶,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清楚後,赫爾感到非常鬱悶。
他首先鬱悶的是,在他稍微有點空,想要做些什麼的時候,突然間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教廷的中心居然發現了怪物!另外一個讓他鬱悶的就是,傳說中教廷最不公平的事情,落到了他的頭上。
教廷喜歡亂扯罪名,喜歡隨意找理由對付別人,這是非常有名的。
不過自從幾個世紀前教廷的權威失落之後,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而教廷之中最喜歡找理由對付別人,最蠻不講理,最讓人憎惡的機構就是裁判所。
赫爾已注意到,對這幢別墅虎視眈眈的那隊人馬中,有幾個傢伙看上去很眼熟。現在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想要殺他的人裡,裁判所就有一份。
知道這件事之後,他更加感到鬱悶,因爲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哪裡得罪了這幫瘋狗。
赫爾絕對不會相信,裁判所的人想要殺他的理由是討伐異教徒,這個年代根本就沒有人管異教徒不異數徒的事情了。
對於想要對付他的人,赫爾絕對不肯放過,既然裁判所不知道什麼原因要殺他,那麼他也不介意沒有任何原因就對付裁判所。
赫爾相信,他如果掃平裁判所的話,肯定有很多人對他表示感謝。
但是他剛剛想要有所行動,就有人前來拜訪。
出於赫爾預料之外的是,拜訪他的居然是派給他作爲嚮導的那個老頭。
老頭開門見山地說道:“是教皇陛下派我來的,他從負責保護你們的近衛那裡聽說你已平安無事,非常高興,不過他同樣也擔心您會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懷恨在心,急着想要報仇。”
“難道我不能夠報仇嗎?”赫爾問道,這一次他很不客氣。
他當然有理直氣壯的理由,不死之王給他的教廷任務已完成了,他對教廷再也無所求,再加上他剛剛見過教廷歷史上最著名的人——教皇多撒侖,此刻當代教皇保羅三世想要和他稱兄道弟,他恐怕都不屑一顧。
老頭只好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說道:“我們並沒有這個意思,任何人既然作出選擇就要承擔責任。不過,教皇陛下希望您能夠稍微慢一點動手,在您受到襲擊之後,教皇陛下一直在查這件事情,你總不願意殺掉一些嘍囉,留下真正的幕後黑手吧?”
赫爾沉默了,老頭正好說到了他的要害。
殺人確實容易,以他現在的實力想要殺人,實在非常簡單,就像那些人對付他那樣,偷襲永遠是最好的殺人手段。而偷襲最重要的就是使得對方沒有辦法發現,這就要看雙方的魔法實力了。
如果是正面交鋒,一個高級魔法師肯定對付不了三個中級魔法師的聯手,但定偷襲卻完全不同,一個高級魔法師可以殺死一百個中級魔法師,要知道一級的差別,足以讓中級魔法師無法發現高級魔法師的行蹤。
安娜可不是高級魔法師而是超級魔法師,超級魔法師除了對立的體系,能夠運用的各系魔法全部達到高級的程度。
偷襲反偷襲,拼的一個是幻術系魔法,一個是預言系魔法,作爲一個兩系全都達到頂級的魔法師,安娜絕對是普通魔法師的噩夢。
但是想要找出幕後的黑手,卻沒有那麼容易,就算把那兩百多個超級魔法師全都拉到這裡來也沒有用處。
“你能夠給我一個期限嗎?教廷的做事效率……我對此可相當瞭解。”赫爾皺着眉頭說道。
這同樣也擊中了老頭的軟肋。
“或許我們可以一起調查,我們可以做一些你們不合適去做的事情。”赫爾說道,他指的當然是對付裁判所,他仍舊沒有放棄掃平裁判所。
老頭想了想,對於這個提議他有些心動。其實對於裁判所,就算是教廷中人也沒有多少好感,私底下很多高層都承認,裁判所是教廷最大的毒瘤。
更何況,幾個世紀以來裁判所看上去已偃旗息鼓,沒想到這個時候又突然跳了出來,這件事情絕對耐人尋味,裁判所異常舉動的背後,肯定有其他助力,這個不爲人知的助力來自教廷內部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很多人都感覺到國外勢力滲透的味道。
裁判所隱藏着很多見不得人的秘密,最讓人頭痛的就是,裁判所擁有自己的訓練體系,所以裡面到底有多少實力,就連教廷自己也一無所知。
“這件事情我可沒有權力答應下來,我得向上面報告。”老頭說道。說完話他就沉默地站在那裡,看上去像是正在剛神術傳遞消息。
赫爾打量着老頭,他原本還沒有發現,但現在老頭用傳訊術,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當初他看老頭像是一個普通人,現在他的能力覺醒,再看老頭就發現有些不對了,他居然看不出老頭的屬性和實力。
能夠讓他看不透的,到現在爲止也就老頭一個,就連安娜的屬性和數值,他也能夠看得一清二楚,難道說老頭的實力比安娜更強?
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對此嗤之以鼻,但是自從見到多撒侖,又看到以不死之王的實力都不得不吃癟之後,他再也不敢小看教廷。
過了半個小時,老頭睜開眼睛說道:“上面原則上已同意了和你合作,不過沒有人會承認這件事情,我們也不可能給予你任何特權,唯一能夠做的就只有提供資料和情報。
“除此之外,還必須有一個約定,那就是你不能夠隨意行動,就算找到了確鑿證據,知道誰是幕後黑手,你也不能夠擅自動手。”
“難道別人想要殺我,也仍舊讓他們來殺?”赫爾問道。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你也看到了,爲了你的安全,我們佈置了人手,不會再讓人有機會危害到你的安全;不過,我們也提防你引誘對方出手。”老頭一點都沒有隱瞞地說道。
考慮得倒是很周到,赫爾感到有些鬱悶,不過他轉念之中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裁判所爲了對付我,弄出了不小的動靜啊,居然殺死了四十幾個自己人。”
老頭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件事情還不能夠如此肯定,雷蒙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卻沒有證據證明是裁判所製造了這起事件,還是他們試圖利用這起事件來對付你。”
說着老頭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對赫爾說了一遍,最後還將他們通過追溯時光看到的影像,給赫爾看了。
赫爾表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異常驚詫,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他怎麼可能對自己的身影沒有任何感覺?
那飛掠的姿態和那滑行的方式,不正是他的寸步挪移?影像之中的那個比他的水準高超和詭異得多,不過他立刻想起了突然間出現在他意識深處的那個東西。
另一個讓他確認無疑的,便是將車伕化爲灰燼的隨手一抓,那不正是他的絕招?
他唯一認不出的就是吸取神職人員的力量和生命精華的一擊,不過他記得黑色封面的秘笈之中,確實提到過這種能力。
他在安娜和雪麗的身上試演的那種功法,修煉到高處就是如此恐怖。
天地陰陽女歡大樂賦總共分成十三重境界。到了第八重境界之後就用不着從爐鼎身上吸取力量,可以直接通過雙手強行抽取他人的生命精華:到了十一重境界之後,甚至能夠在不知不覺之中,在無形無意之間吸收周圍人的生命精華。
至於傳說之中的第十三重境界,秘笈上說,煉到極致的人,已不限於從人的身上抽取生命精華,天地日月星辰、世間萬物的精華都任由其汲取。
當初他看到這段描述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天使之翼”,《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的第十三重境界和天使之翼,實在太像了。
赫爾猛地想起自己甦醒過來的時候,曾經感覺到特別舒服,他立刻搜索記憶,令他駭然變色的是,他的記憶之中確實少了那麼一段。
那段記憶正是他在安娜的身上演練《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之後,直到第二天醒來之間——從時間上算來,正好和那個一連串連環兇殺案吻合。
這樣看來連環兇殺案的兇手確實是他,赫爾立刻想到了兩種可能。
離魂,這是秘笈之中曾經提到過的一種現象,是走火入魔的一種,離魂的人常常會做一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至於另外一種可能更加可怕,那就是心魔孳生,不管是哪一本秘笈,都將這看作是修煉者的噩夢。
赫爾想起他意識深處多出來的東兩,難道那就是心魔?
讓赫爾感到迷惘的是,他對於心魔並沒有什麼認知,書寫二本秘笈的文明和現在這個世界天差地別。
他所知道的魔,指的是深淵或者煉獄兩個空間中不爲人知的強悍生物:而那個逝去的文明所指的魔,好像更多是指人心之中的邪念、慾望之類的東西。
邪念和慾望將人引導向墮落,最終鋌而走險走上絕路;以往他對此嗤之以鼻,邪念和慾望怎麼可能毀掉一個人,那隻不過是一種抽象的形容。
但是現在他卻有點相信了,確實有東西能夠控制他的身體,既然不知道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稱它作心魔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心魔對他的身體確實能夠絕對控制,而且比他自己控制得還要好。
赫爾當然不會希望別人知道這件事情,他比較放心的是影像上的人形非常模糊,而且穿着的是長袍不像長袍、披肩不像披肩的東西,他記不得那是什麼了。
影像模糊是因爲實力的關係,追溯時光是實力的較量,高級的魔法師能夠看到低級魔法師的一切。
他的等級並不高,幸運的是他的精神力等級卻高得嚇人,除了不死之王和多撒侖恐們沒人比得上他。
“對暗殺我的那次行動,你們有什麼線索了嗎?”赫爾連忙轉移話題,他怕老頭看多了影像之後,注意到他的身形和影像之中的那個人影有些吻合。
“我們只知道這件事情和裁判所有關。”老頭訕訕地說道,他有些不好意思,這點誰都能夠看出。
“有關裁判所,你又知道些什麼?他們爲什麼要殺我,他們是和誰合作?”赫爾倒是沒有在意,他現在只求把話題引得越遠越好。
“具體的調查正在進行。”老頭說道。
赫爾清楚這是官腔,這句話真實的意思是他們對此也一無所知。
“那麼你總可以給我一些有關裁判所的資料吧。”赫爾說道,他決定還是不依靠教廷。
“可以,不過和裁判所有關的書面資料一份都沒有,我只能夠把記憶之中的東西告訴你。”老頭說道。
“爲……爲什麼?”赫爾問道,他徹底感到迷惑了。
“裁判所是一個禁忌,我介紹完裁判所的歷史之後,你就會知道裁判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頭也有些羞於啓齒。
赫爾做了個請的動作,他讓安娜取來兩張椅子,這似乎是一個相當長的故事。
“教廷一開始並不存在裁判所這個機構,裁判所也不是教廷設立的,而是一個叫聖多明的教派建立起來的,一個類似巡回法庭的東西,後來又有一些方濟格教派的僧侶加入。裁判所稟承的並不是教廷的意願,而是那些教派相當地官員的想法。”
“我並不認爲教廷約束不了這種自設的機構。”赫爾冷笑着說道。
“你並不瞭解那個時候教廷的構成,當時的教廷還沒有現在這樣的體系,想要做什麼事情,仍舊需要依靠地方上的政權來完成。
“裁判所會興旺起來,是因爲各地的教派利用裁判所,掃除當地妨礙教義傳播的阻力,而裁判所沒收來的財產,教派和當地政府對半分,有的時候甚至全都歸當地政府所有。”
“一種變相的巧取豪奪。”赫爾毫不留情地評論道。
對赫爾的評論,老頭並沒有在意,反正裁判所的名聲早就臭了。
“三個世紀之後,教皇格列高利在教廷的中心雷蒙建立了最高異端裁判所,各地的裁判所歸最高裁判所管轄,這才從法理上確認了裁判所及其職權。
“不過裁判所始終都是獨立於教廷的存在,他們擁有自己的晉升方式,教廷能夠任命的,只有一個名義上的裁判所最高負責人,不過在裁判所內部,這個最高負責人被視爲和教皇之間的聯絡人,並不能夠直接管轄裁判所內部的事務。
“裁判所擁有自己的一套體系,他們有自己的財政來源,大部分是從沒收異端的財產而來;也擁有自己的兵營,歷史上臭名昭著的瘟疫騎士,就是從多明教派的一座座修道院裡訓練出來的。
“裁判所甚至擁有自己的魔法體,滅魔戰爭時期,裁判所是急先鋒,也是主力,當時的教廷對於沒收的魔法師物品並不感興趣,所以全部留給了裁判所。
“可能當時的裁判所也不感興趣,不過他們有堆積垃圾的習慣,很快他們就發現了這些東西的價值,一千多年來,裁判所一直在研究一些東西。
“大部分人恐怕都把裁判所看作是不理智的宗教狂熱分子,其實他們是真正的現實主義者,和教廷不同,他們並不在乎所謂魔鬼的力量,他們秘密研究各種魔法,甚至包括死靈和魔鬼的力量。
“和繁文縟節的教廷不同,裁判所的效率非常驚人,任何一個人落到裁判所手裡,對他的審判和裁決在幾天之後就能夠確定,裁判所的擴張也非常驚人,教廷能夠登上權威的巔峰,和裁判所的迅速發展密切相關,不過也正是裁判所,使得教廷摔落下來。
“裁判所讓很多人感到害怕,當恐懼超越了能夠承受的極限時,世俗的力量開始反擊,大量的裁判所被裁撤;裁判所的力量很強,但是太過分散,這是最爲致命的弱點,而且當時的教廷也發現裁判所難以控制,所以有意讓各國將裁判所當作是仇恨的目標。
“我無意去評論這種做法是否正確,結果就是裁判所迅速從最輝煌的時代沒落,同時又因爲裁判所始終遊離於教廷的周邊,所以同樣也在教廷內部受到排擠,這種排擠到今天爲止仍舊在繼續。”
赫雨插嘴道:“也就是說,裁判所擁有超越其他派系的實力,但是卻只有二流的地位,更沒有說話權?”
“差不多就是你的意思。”老頭承認道。
赫爾又有點頭痛起來了,因爲他很清楚,這個組織就像是餓了很久的瘋狗,亂咬人未必需要什麼理由。
或許裁判所的高層出現了一個野心家,可能就會以教廷和不死之王的合作,作爲藉口,想要搞出些事情來。
也有可能有人扔給他們一根骨頭,他們就搖着尾巴對自己大口撕咬。
“你們在裁判所內部難道就沒有一個眼線?”赫爾忍不住問道。
“安插眼線?在教廷之中,下位者對上位者根本就沒有可能撒謊,你以爲‘懺悔’是假的嗎?‘懺悔’最初是一種神術修煉方法,稱作爲‘自思自我’,用來察看自己的不足,發現自身修爲提升的障礙。
“後來漸漸演變成現在的樣子,不但能夠察看自我,也能夠察看別人幫助別人查找缺陷,是檢測別人是否在撒謊最簡單的用途。”老頭說道。
赫爾聽到這樣一說,非常無奈,他原本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魔法師想要知道別人是否忠誠,實在有太多的辦法。
老頭說了這麼多,其實從他那裡根本沒有得到任何東西,可以想像繼續合作下去,能夠得到的幫助也不會很多。教廷不可能泄漏太多的秘密,更何況裁判所如果真是一條瘋狗的話,教廷同樣也會擔心這條瘋狗的反噬。
看來想要找到線索,仍舊得依靠自己。
此刻赫爾已有了一些線索,既然查不出是誰想要對付他,那麼反過來,從誰知道他來到這裡,應該可以查到一些東西。
赫爾自己就是幹間諜這行的,他非常清楚,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密不透風的間諜網,任何一個間諜首先要學的就是跟蹤和收集情報,他很清楚那有多難。
事先知道他前往教廷的,就那麼幾個人,安娜、雪麗、克力特曼和齒輪,還有那位前外交官沙貝先生,除此之外,或許還有一兩個人能夠猜到他的動向,琳絲可以算一個。
離開布朗頓之後,肯定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現在也應該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優勢。
到這裡之後,他讓安娜給齒輪發過消息,第二天又帶着沙貝前去拜訪那位大主教。
當中他曾經因爲感受到多撒侖的力量而產生過意外,不過那場混亂,應該沒有幾個人注意,想要憑藉這些猜出他的身份,可能性並不是很大。
那位大主教到底聯絡什麼人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件事情並不是什麼難題,赫爾直截了當地向老頭確認。
這一次老頭沒有向上面請示,立刻就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教廷並非什麼事情都沒行做,暗殺發生之後,首先受到懷疑的就是這條線上的人。在教皇親自盤問之下,沒有一個人敢撒謊,知道赫爾身份的人裡除了這個大主教,還有六個教廷高層,這些人非常清楚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
事情到了這一步,赫爾知道教廷那邊是徹底指望不上了,除了讓教廷配合他的調查之外,唯一還可以做的就只有從教廷那裡弄一點好處。
“我可以再去圖書館查找一些資料嗎?”赫爾問道。
“神已降下神諭,你用不着那樣做了,你需要的東西都已找到。”老頭笑着說道,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那邊的那位既然開口,他當然沒有必要多管閒事。
“你剛纔提到懺悔,我對於教廷的很多事情一無所知,爲了讓我更順利的展開調查,能不能讓我多知道一些?”赫爾說道。
老頭有些爲難,不過轉念間他想到,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機密,教廷底層的修煉方法,知道的人並不少,對不死之王更不會是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