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馮小義,他想的問題更加現實,而且這也是不可迴避的問題。
誰能夠保證寧鴻遠一定能收留他們,更何況在這樣的時間段內孤軍潛入神劍宗,強行突破神劍宗的感知系統,其中的風險足可以去想象。
這也沒有什麼好苛責的,畢竟,誰都想要好好地活着,如果今後被寧鴻遠收留之後,寧鴻遠時不時地懷疑他們從中作梗,一旦遇到問題,就開始懷疑他們是萬劍宗派來的間諜,那麼,他們今後豈不是要活在無限的屈辱之中?這與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柳薔薇聽了他這一句話,心裡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心中更加慰藉,因爲,這年輕人既然說了這句話,就證明他已經在開始爲這些孩子的未來考慮了。
這時候,馮小義當即反駁這少年的憂慮,朗聲回答道:“絕對不會的,寧鴻遠畢竟是寧義武的兒子!”
那少年仍有不甘,也側臉望着馮小義,攤開雙手,朗聲反駁道:“寧鴻遠是寧鴻遠,寧義武是寧義武,這不是同一個人!我也讀過寧義武前輩的《我的理想》,我也瞭解現在神劍宗在寧義武前輩的治理下早已是政通人和,然而,寧鴻遠終歸是寧鴻遠,古往今來,父親英雄,兒子窩囊的例子比比皆是,你難道忘了曾經的先皇了嗎?他的七個兒子,哪一個是中用的?全他媽的是廢物!”
他說得不錯,先皇的七個兒子全都是廢物,他們由於一生下來就高高在上,再加上他們各自的母親都一心一意想要成爲皇太后,各自勾心鬥角,哪裡還有更多的時間來教育自己的兒子如何成爲一位堂堂正正的男人。
所以,這些皇子自然也就成了一個個廢物。
馮小義怒道:“那一羣畜生怎麼能與寧鴻遠相提並論,那一羣自以爲生下來就高高在上的廢物,他們怎麼有資格與寧鴻遠進行比較?更何況,那先皇萬年早已是犬馬聲色,被一羣女人所包圍,一個英雄沉溺在衆多女人的衣裙下,這種所謂的英雄,如何能夠與寧義武前輩相提並論?試想一下,一個萬年沉溺於女人的衣裙下的父親,他怎麼可能教育出合格的接班人?那些皇子又怎麼可能不是廢物?然而,寧義武前輩已經快六十歲了,可是這些年你聽過他與那些少女有染嗎?當年那個皇后,還想要通過這種無須有的人格侮辱來污衊寧義武前輩的人品,可是最後呢?最後不是白詩音前輩站出來,流言不攻自破!”
那少年也不甘示弱,道:“那你能夠保證嗎?你我都是熟讀歷史的人,這世上父親是蓋世英雄的,兒子十有八九都是心理畸形,寧鴻遠難道能夠逃脫這個魔咒?”
馮小義繼續反駁道:“那你舉一個例子,說一說寧鴻遠這一輩子究竟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說說?”
少年道:“你以爲我所說的都是空穴來風嗎?當年在死亡森林,我哥哥曾經見過寧鴻遠,寧鴻遠爲了爭奪一頭魔獸的魔核,一口氣斬殺了三十幾個流浪劍客!我之前不想說這一件事,就是因爲我不願意背後說寧鴻遠的壞話!可這就是事實!”
馮小義本想繼續替寧鴻遠辯駁,可是突然之間,門外傳來一陣聲音,“你們不用擔心,我會前去與寧鴻遠進行交涉的,如果他是黃天宏所說的那樣,是一個如同先皇的兒子那般,是個不中用的廢物的話,我會替你們想好別的出路的,而且我也會堅決與寧義武對抗到底,即便他很偉大!但是,如果寧鴻遠並非黃天宏所想象的那樣,而是如我姐姐所說的那般,的確是一位滿懷仁心的君子,我想,你們今後一定會感激我妹妹的這個決定!”
這一席話說得正氣稟然,但是卻聽起來非常溫柔。
衆人隨着這一席話往窗外望去,卻見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輕人雙手相抱背靠在一顆大槐樹上。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柳薔薇的哥哥,一位與寧鴻遠同樣出色的年輕人,柳天翼。
“三哥!是你嗎?”柳薔薇猶如在無盡的黑夜之中看到了那一束璀璨的星光一般,衝上前去,與柳天翼相擁而泣。
從小,柳薔薇被那大哥與二哥欺負的時候,柳天翼憑藉極高的武境天賦,讓那大哥和二哥吃盡了苦頭。
所以,柳天翼在柳薔薇的心裡,就是這一輩子最親的人,甚至在某種意義上,比父親還親,因爲正是柳天翼教給她光明,真誠,仁義,而非父親慣用的手段,虛僞,殺戮。
柳天翼也是一位如同寧無缺那樣無比優秀的年輕人,而且他也是一名武境天才。
作爲天賦極佳的風魂武者,他很想要與寧鴻遠交手。
不過,他也非常欽佩寧鴻遠。
“三哥!”
柳薔薇在柳天翼的胸膛裡痛哭流涕,此時此刻,她早已情難自禁。
柳天翼輕輕地親吻了她的髮梢,隨後推開了她,笑道:“你這地方還真難找啊,居然在這樣的一處懸崖之上!”
原來,柳薔薇爲了竭力保護這一羣國家未來的棟樑之才,便將木屋建在一處極高的懸崖邊上,這樣一來,她父親那些武境實力淺陋的特務,自然找不到找到這裡。
柳薔薇苦笑道:“我沒有辦法,父親養的那一羣無影,你是知道的,我如果不做得隱蔽一點,我又成了罪人!”
柳天翼嘆了口氣,道:“唉,我們的父親啊,我們的父親,現在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柳薔薇道:“三哥,你是父親最倚重的孩子,你能不能夠去勸勸他?”
柳天翼傲然道:“我不會勸他,一個當父親的居然要兒子來勸他不要繼續爲非作歹,豈非這世界上最大的恥辱?”
柳薔薇素來知曉自己這三哥雖然善良陽光,但是性格卻極其孤傲,他不願意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勸得動他。
柳薔薇還是想要再試一試,繼續勸道:“可是如果你能夠勸阻父親不要一意孤行,非但能夠挽救我們的家族,還能夠讓許多老百姓免受戰亂之苦!”
柳天翼擡起頭望着那浩瀚的明月,明亮的眸子裡映射着月光的燦爛,過了許久,這才緩緩說道:“薔薇,就算今天我勸得了,那麼明天呢?妹妹,你知道我的,我柳天翼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更何況,我們這個家族已經沾染了足夠的罪惡,我這些年來即便再是行俠仗義,恐怕也彌補不了我父親,還有我那三個愚蠢的兄弟給天域老百姓帶來的沉重災難與悲痛,我今天好不容才救一兩個人,而我父親今天就會殺幾百個,上千個!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該來的,遲早要來,這是天罰!”
柳薔薇聽完自己三哥這一席長言之後,自知多說無益,也不再相勸,立即轉移話題道:“那麼三哥這麼深夜了,來和我見面是爲了什麼?”
柳天翼道:“臨走之前,我想來最後看看你!”
柳薔薇美眸一怔,道:“你真的要做出這樣的決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