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琬在廊檐下站了許久,等裡間的燈都滅了她才小心翼翼的轉身,隨後輕手輕腳的出了冷宮。一出冷宮大門,她便扶着牆面蹲坐了下來。
陳王后竟然不是太子的生母,原來王宮裡偷龍轉鳳的把戲竟真的有!
慕容琬神色複雜的想了許久,這才擡腳從來時的地方回去,夜越發的深,清涼的月光徐徐照在小徑上,透出一股子陰沉的意味。冷宮地勢偏僻,周圍除了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外竟再沒有別的聲音。
她心中略略有些發憷,忙加快了步伐,卻在走出冷宮地段的那一刻狠狠的撞進了一人的懷裡。
慕容琬心神一震,便聽那人低低的聲音仿似隔了千山萬水般暖暖的響在耳邊,“阿琬……”
蕭絕幾乎有些剋制不住心底的激動,原以爲是自己看錯了,沒成想卻真的在這裡找到了她。
“阿琬,阿琬,阿琬……”他緊緊的摟着她,生怕下一瞬她便再度消失在了自己面前。蕭絕難得將情感流露的這般明顯,所以她幾乎有些愣住,少頃才反應過來,那顆不安跳動的心也跟着慢慢的迴歸原位。
兩人甫一分開,蕭絕便急急的問她,“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季衍淵那老頭子將你虜去了麼?”
慕容琬心裡一暖,快速道:“我逃出來了,那個密室裡有一條密道,我順着密道便走到這兒來了。”
“你說丞相府?”蕭絕眉頭狠狠一皺。
慕容琬微蹙眉,旋即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那裡是不是丞相府。”
聞言,蕭絕不易察覺的鬆了一口氣,而後伸手將她拉入懷中,“你沒事就好!”頓了頓,男子英挺的雙眉再度皺起,“可是你爲何去了冷宮?”
慕容琬一怔,而後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蕭絕察覺她的異樣,忙低下頭來,輕輕的扶着她,“阿琬?”
“我今日聽見了一個秘密!”
良久,她才擡起頭,一字一句如是說。
蕭絕眉頭狠狠一跳,卻是下意識的問她,“什麼秘密?”
“太子!並不是陳王后親生!”天知道她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多震驚,慕容琬怔怔的看着蕭絕,一字一句道。
蕭絕一愣,脫口道:“怎麼可能?”
父王上次明明告訴他太子是陳王后與他人苟合生下的兒子,並且她應該還有一個女兒纔對!蕭絕面色沉了沉,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蕭暄不是陳王后的親生兒子,是陳王后瞞着宮裡所有人以偷龍轉鳳的手段從當年秦王宮苓妃那裡偷來的。這件事,除了陳王后以外無人知曉!而陳王后對於蕭暄的說辭則是她迫不得已纔會與別的男人私通,她寧願損毀自己的名譽也不願告訴蕭暄實情,可想而知那個秘密對於陳王后來說有多麼的致命。
慕容琬見蕭絕沉默,一時愣了愣,才後知後覺的問他,“這麼晚了,你爲何會在這裡?”
蕭絕眉睫微顫,掩下眸中的情緒,須臾才
低聲道:“父王喪期未過,所有王室子孫都必須守在一旁!”說到最後,她幾乎懷疑自己聽見了他低沉的語氣裡壓抑的些許顫意。
慕容琬的心在這一刻似乎被人狠狠的揪扯了一下,她下意識的便伸手抱住了面前的男人,“沒事的!”她的聲音柔柔的,輕輕的,聽進人心裡莫名的寬慰,“你父親一定在天上看着你呢!他會庇佑你的!”
蕭絕八歲失母,若不是得父王庇佑,他這條命早不知被陳王后取走了多少回,所以,世人都說君王薄情,可秦王對他卻並不是如此,他是他心愛的兒子,更是他寄存的全部希望。
蕭絕的神色漸漸低落下來,他輕輕的閉了閉眼,而後在一片熟悉的馨香裡緩緩的眨了眨眼,他不會讓他們失望的,所以,這個天下,他蕭絕,要定了!
轉瞬之間,蕭絕的心思千迴百轉,慕容琬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看着他痛苦,她也莫名其妙的跟着難過,她想能讓他的難過轉移到她身上,可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緊緊的抱住了他,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蕭絕閉了閉眼,而後伸長手臂環住了她的腰身,低頭,深深的嗅一口那熟悉的幽香。或許,再過不久,他就聞不到了。
一月國喪很快就過了,隨之而來的本該是太子的登基大典,可朝中這時卻又喧鬧了起來,爲着太子和翼王誰有資格坐上王位而爭論不休。這邊廂兩個派系的人爭論不止,罵的面紅耳赤,而那邊廂,兩個當事人卻仿似置身事外。
一個成日待在東宮閉門不出,另一個則待在翼王府養花逗魚。
“殿下!”東宮掌事太監柳滄海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將一支銅管遞給正在桌前臨帖的太子殿下。
聞聲,太子卻連頭也未擡,只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後寥寥數筆將手下的作品完工。這才伸手接過柳總管手上的銅管。
展開薄薄的信箋略略看了一眼,東宮太子本就蘊了三分笑意的桃花眼裡頓時精光一片,他等的時機終於到了。
這一日,於慕容琬來說並不是一個什麼特別的日子,她自那日以後便回了王府,周德豫十分體貼的撥了手下另一個伶俐可人的丫頭給她。
“小凝!”放下手裡的書卷,她輕輕的按了按太陽穴,小凝聞聲忙走進臥室。
“夫人!您找我?”
小凝乖巧的垂手站在她身前,她撫着書卷細細的思索了一會兒,這才笑道:“你不用如此拘束,既然周管家派了你過來,自然是信得過你的!”
小凝不卑不亢的福了一禮,“奴婢多謝夫人擡愛!”
聞言,慕容琬輕輕的點了點頭,而後看向窗外暖暖的日光,“這幾日,王爺可曾回來過?”
“不曾!”
“周管家那裡可有什麼說辭?”
“周管家只說王爺近日公務纏身,已經數日未歸!”
聞言,慕容琬的神色黯了黯,她有些憊懶的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小凝下去不多時,
慕容琬便站起身回了內室,她近日總覺得不安,這日子太過平靜了,平靜的讓人心裡一陣陣的跟着發慌。
她想找蕭絕問清楚,卻接連幾日都不見他的人,連同跟在他身邊的執言執素也不見了蹤影,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會發生。
不得不說,慕容琬有時的預感真的是奇準,她這樣的想法纔剛剛冒出頭,另一頭,小凝難得慌里慌張急匆匆的奔了進來。
“夫人……”她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進門便尋着內室跑了進去,“不好了,夫人!打仗了!”
“什麼?”慕容琬錯愕的站起身,忙拽住氣喘吁吁的小凝焦急道:“說清楚,哪裡打仗了?”
“衛、衛國!”小凝大大的喘了口氣,忙急急道:“昨日衛國賊子夜襲玉門關,玉門關守將連夜八百里加急公文送回京都!王爺已經整頓軍隊準備出發了!”
慕容琬聞言霍的瞪大了眼,“他要去戰場?”
“是!太子殿下監國,收到消息便召集羣臣展開了討論,最後決定由翼王帶領十萬大軍前去玉門關!”
慕容琬聽的身子發顫,半晌才顫曳出聲,“翼王沒別的話說?”
小凝神色一黯,“王爺是自動請去的!”
聞言,慕容琬狠狠的握緊了拳頭,小凝看了看她的神色,半晌才小心的開口:“夫人,您別怪王爺!”
“我沒有怪他……”慕容琬頹然的閉上眼,隨即揮手示意小凝退下。
小凝還待說什麼,再看她的神色蒼白一片,最終還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慕容琬狠狠的掐着桌角,半晌終於支撐不住頹然坐倒在座椅上,此刻正是秦國時局動盪最爲劇烈的時候,原本太子就佔了天時和地利,這下蕭絕一走,這天下豈不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而慕容琬傷心的卻並不是這個,她只是覺得有些失落,失落蕭絕如此急切的離開卻沒有知會她片紙知言,就好像,她的存在於他而言似乎總是那麼的可有可無。
慕容琬直覺的不喜歡這樣的想法,而到這一刻,她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一向冷心冷清的她終於還是不可救藥的喜歡上了那個男人。至於是什麼時候喜歡的,她早已記不起,或許是最初,也或許是他第一次暖暖看着自己的時候。
明明該斷情絕愛的,最後卻還是逃脫不了世俗的桎梏。
慕容琬緩緩伸手捂住眼睛,卻在下一瞬被輕而易舉的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又在亂想什麼?”男子的聲音低沉中帶着愉悅的笑意。
她身子一僵,半晌才擡起頭,明眸裡有溼潤的氣息,卻在看清眼前之人時一瞬迸發出明亮的歡喜,“你沒走?”
“還沒和你好好的道別,本王怎麼忍心!”蕭絕低沉悅耳的嗓音貼着她的耳廓,細細的說。
慕容琬突然就笑了,窗外明晃晃的陽光都不及她這傾城的一笑,而蕭絕就在這一笑裡瞬間丟失了自己的心防,繼而跟着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