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雪花零落的飄灑下來,小凝本瞪着天空,此時眼角一冷,立時伸手撫上,不等她反應,身旁的慕容琬便已經怔怔的伸出了手,喃喃道:“下雪了?”
小凝這纔回過神來,欣喜之色染上眼角,“對啊,下雪了!”
正這樣想着,外間卻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慕容琬順着聲音看過去,便見周管家披着一身風雪急匆匆的奔進了遠門。
“夫人!不好啦……”
這周管家,明明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做事還是這般的急躁。
慕容琬無奈一笑,與小凝對視一眼,遂上前一步穩穩站定在他面前,“怎麼了?”
“外邊!”周德豫細細喘一口氣,方纔快速道:“荷妃在外邊說是要見夫人!”
“荷妃?”慕容琬疑惑的蹙眉,“那是何人?”
聞言,周管家一愣,“荷妃就是之前在您身邊的靜荷啊!夫人您不知麼?”
“周管家!”小凝慌忙打斷周德豫的話,擡頭飛快的瞥了慕容琬一眼,急急道:“姐姐,你沒事吧?”
慕容琬半晌纔回過味來,再細想王都四周掛滿的紅綢,一愣,卻是下意識的道:“她真的嫁給了秦王!”
“姐姐?”小凝擔憂的看着她,卻見她舒展了眉宇,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走吧!荷妃娘娘大駕光臨,翼王府怎好拒人於外!”說着,她便率先走出了聽風閣,而周管家在愣怔了一瞬後,連忙邁着肥胖的雙腿跟了上去。
一襲水綠色的宮裝長裙將來人襯得如天上姣姣明月,風采卓然,那淺綠的披肩鬆鬆嫋嫋的搭在腕間,長長的逶迤到了地上。
慕容琬遠遠的便看見那人亭亭玉立在前廳門下,周圍跟着四五個青衣素帛的宮娥。心底不由輕嘆一聲,果然物是人非,腳下步伐卻加快了幾分,不多時便穩穩立在了那人身前。
“妾身參見荷妃娘娘!”一到近前,慕容琬便帶着衆人婉婉跪倒在地。
荷妃見狀,忙傾身將她扶了起來,一邊輕聲道:“夫人不必如此多禮!我倆本就不是外人!”
聞言,慕容琬只是笑的文雅,並沒有多言。
荷妃眸中劃過一絲失落,面上卻依舊笑的溫婉大方,“夫人此去邊關想必遇了許多艱難險阻纔對,如今見着你平安歸來,我也放心了!”
慕容琬一聽立時又微微矮身行了一禮,語氣恭謹卻透着絲絲疏離之意,“妾身謝荷妃娘娘關心!此去雖多險阻,好在一路平安!”
荷妃眸中有淺淡的光閃過,不過一瞬,她又微微笑了起來,“夫人心地善良,上天自會庇佑夫人才對!”
說話間,兩人已經坐上了首座,底下是恭謹伺候的宮人小廝。
慕容琬看着妝容精緻的靜荷,心底不是沒有遺憾,卻只是被她很好的隱藏了。荷妃美目流轉間自有一番風采流露,她看了眼依舊沉穩的慕容琬,兀自嘆了口氣,卻是伸出手輕輕的搭上了她放在
桌邊的手。
“夫人!”荷妃笑的溫婉極了,只是那溫婉間又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苦澀,“可否借一步說話?”
於是兩人相攜着緩緩走向後院,荷妃在這裡生活了十來年,對於這裡的一花一木都極其的熟悉,可此時再見,心裡卻生出了一絲異樣的陌生感。
兩人默默的行了一路,等走到聽風閣門口,荷妃才停下腳步,笑容帶着些微的苦楚,慕容琬看的真切,心下一動,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夫人似乎變了!”荷妃細細的看她一眼,接着輕聲道。
聞言,慕容琬也只是客氣而疏離的笑了笑,“人總是會變的!”
“那夫人覺得自己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妾身只求無愧於心!”慕容琬的面色淡淡的,聽了她試探的口氣也只是鎮靜的回了一句。
荷妃立時便笑了,脣角恰到好處的帶出一分譏諷,“夫人是否覺得靜荷也變了?變得讓人咬牙切齒恨不得剝皮抽筋?”
慕容琬一怔,看着靜荷突然猙獰的神色,她在心底輕嘆了口氣,“娘娘,這是你選擇的路,不是麼?”既然是自己選擇的,又爲何要這般的妄自菲薄呢?
荷妃目光冷淡,聞言卻吃吃的笑出了聲,良久,她才停下笑聲,卻不知何時眼角已沁出了淚。
慕容琬神色複雜的盯着她,沉默片刻後才輕嘆一口氣,從腰間解下掛着的錦帕輕輕的遞到了她手中,“你,這是何必呢?”
“事到如今,我早已無路可走!”荷妃沉默了一瞬,終於笑着流出了淚,只是那笑容太過苦澀,慕容琬不忍的閉了閉眼。
心底一聲輕嘆,她終於還是走上前,輕輕的將靜荷攬在了懷中,“傻姑娘!因爲愛情而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值得麼?”
她是曉得靜荷的心思的,只是有時卻不敢苟同這樣激烈的情感,若人人對待愛情都如她這般飛蛾撲火,這世上又還有多少人能相信愛情呢?
可她也明白靜荷其實是個可憐的姑娘,她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愛戀捧了十年之久,所以,終於等待花開之時,她又怎麼捨得放棄呢?所以,女子在愛戀裡都是固執而倔強的,就真的如同飛蛾,一旦愛上了,那便是至死也不回頭的決絕。
荷妃沒有再說話,只是俯在慕容琬的懷裡默默的流淚,只等那精緻的妝容都被眼淚哭花,她才緩緩的擦乾眼角的淚站起身。
“夫人,靜荷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便是遇見了你!”荷妃走時,在她耳旁如此說,不過轉瞬,她又直起了身子,笑容略略帶着一絲冷意,“怪只怪,我們身邊的男人彼此對立!”
對此,慕容琬無話可說,她選擇了蕭絕,那便是刀山火海也願陪同他一路前行的堅定和執着,而靜荷選擇了秦王,大概也是如此吧。
所以,原本並不衝突的兩個女人,因着各自愛着的男人終究還是反了目。
慕容琬這幾日的心情都有些懨懨的,她也不出府
,成日待在聽風閣裡,偶爾無聊了便擺好棋盤讓小凝同她靜靜的對上一日,不過常常都是她輸。輸的連小凝都看不下去了,時不時的揹着她讓兩顆棋子。
對此,慕容琬知曉卻不點破,畢竟,偶爾被人寵一下的感覺似乎不怎麼糟糕。
蕭絕近日也越來越忙,有時忙的好幾日都不回聽風閣,她思念的心情便無法說出口,生怕自己會讓他覺得疲倦。
每每這樣想的時候,慕容琬便會在心底暗暗的自嘲一聲,從何時開始,她也變得這般的患得患失了?
雖然無奈,卻在下一刻又會不由自主的開始擔憂。最近這樣的心情尤其甚,她終於覺得自己不能成日的困在聽風閣裡了,於是找來小凝,準備出府走走。
可她剛將這個想法與周管家一說,周管家便十分爲難的皺緊了眉頭,她本不欲理他,可週管家便在下一瞬可憐兮兮的拉住了她的衣袖,泫然欲泣的將她看着。
於是,慕容琬這本來就不甚堅硬的心便徹底的軟了。幸好執言在這時出現,順利的將她們兩人自周管家泫然欲泣的眼裡解救出來。
一出府,慕容琬便覺得自己似活過來了,連府外的空氣都變得格外的清新可愛。
執言抱着劍沉默的跟在兩人身後,雖然一直不曾說話,可只要一回頭總能看見他的身影,無端的讓人覺得安心。
其實慕容琬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她只是困在王府裡久了,想着出來散散心罷了,而這一走便走進了一處茶樓。
人都說茶樓酒肆說書的最多,這不,她甫一進茶樓,剛好趕上說書先生掀袍坐下,準備新一輪的說書。
慕容琬興趣不大,但好歹來了,聽上一聽也不枉自己在這裡待了如此之久。於是,三人便找了二樓靠窗的位置,津津有味的聽起了說書。
這說來也巧,這說書先生說的不是別的,正是最近剛打了勝仗歸國的翼王蕭絕。不得不說,這位說書先生當真是口才了得,一個神情,一個動作,一個停頓,硬是將戰場上的危機重重演了個八成。
慕容琬也不知不覺的聽的入了迷,這一盞茶的功夫就這麼過去了。
“翼王蕭絕天人之姿,一把削雲軟劍更是使的出神入化!話說這一日,王爺勝仗歸來,途中偶遇一落魄女子!王爺向來鐵血冷麪,眼也未眨便欲打馬而過。那女子弱柳之資,硬是在王爺馬蹄將至之時豁出命來跪倒在王爺面前……”
說書先生巴拉巴拉一通,前一刻還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男子,後一刻已經不可抑止的陷入了世間情愛裡。而這陷入愛情裡的男子啊總是格外的柔情,連眉梢眼角都透着溫柔的情意。
慕容琬越聽眉頭挑的越高,直到最後,她都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忙側頭看向一旁黑臉的執言,道:“這說的是你們家王爺麼?”
在執言心中,王爺向來冷硬鐵血,怎麼可能會做出那麼多肉麻的事來?所以,他黑着臉,果斷的搖了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