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國太子蕭暄就是在這樣一個蕭蕭的季節裡登基爲帝!這一天,新王爲了昭示自己以德治天下,特地在登基的這一天着禮部安排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親民活動,於是,秦王都數十里綿延開來的全是秦國的黎民百姓。
只是,這場所謂的親民活動最終卻以帝王被刺草草收場。
慕容琬甫在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直覺眼皮就是一跳,一種不安在心底悄然衍生。她揉了揉眉心,心底輕嘆了一聲,這注定會是一個多事之秋。
似乎她歷來的預感都比較準,晚上剛用了晚膳,小凝便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夫人,不好了!”
她眉頭一跳,卻還是強自鎮定下來,“怎麼回事?”
小凝急急的喘了兩口氣,這才道:“王府來了好多禁衛軍!”
聞言,慕容琬霍的站起身,眉頭狠狠一皺,“去前廳!”
此時的前廳一片狼藉,一隊隊禁衛軍嚴嚴實實的將王府圍成了一個圈,王府官家周德豫神情凝重,站在一衆人面前與那禁衛軍的首領對峙着。
“袁統領,我家主子領軍在外征戰,爲的就是保家衛國,又怎麼會派人刺殺新王?”隔的不遠,周德豫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來。
慕容琬腳步微頓,心下一陣清明,隨即又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蕭暄,這位秦國的新王,果然還是動手了!
那禁衛軍統領聞言,冷哼一聲,隨即厲聲道:“王上被刺乃是誅九族的大罪,然王上念及與翼王的手足之情,本不欲多加計較!可吾等認爲,天子犯法理應與庶民同罪,即使翼王爲國爲民立下赫赫戰功,可行刺王上就是不忠,也是對逝去先王的不敬,這不忠不孝不敬的翼王,秦國豈能容?”
“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周德豫面色發黑,一字一句咬牙道。
那袁統領面色一變,立時揚手一揮,呵斥道:“來人!將王府衆人羈押歸案!”
“且慢!”
袁統領話音剛落,一道清冷的女聲赫然插進來。
周德豫眼神一亮,忙激動的往那道聲源處看去,“夫人!”
慕容琬淡淡的點了點頭,這纔不疾不徐的走至那袁統領面前,施施然福了一禮,“妾身乃翼王側妃,如今王妃已去,王府一衆事宜乃是妾身管理!今日大人前來,府中之人多有不敬之處,還望大人多加海涵!”
一個王爺的側妃雖然地位沒有正王妃的地位高,可能給他一個禁衛軍小小的統領行禮已是恩賜。袁徵一愣,隨即打算側身讓過,可慕容琬的動作比他快多了,他只能生生承了這側王妃的禮。
無視周圍人訝異的目光,慕容琬略一勾脣,隨即輕輕的笑了,“妾身方纔聽聞大人奉旨前來捉拿王府衆人
,可是妾身敢問大人,王府衆人何罪之有?”
明明是清清冷冷甚至帶些溫柔的聲音,可那最後一個字落地,就偏偏給人一種隱隱的壓迫之感。
袁徵也是在大風大浪裡經歷過的人,他不過一愣,立即整理了面容,板着臉,硬着嗓子,一字一句道:“翼王行刺秦王,按秦國律例,一律相關人等必須收押監管!”
聞言,慕容琬脣邊的笑容卻是越發的深了,她略略掃了眼周圍嚴陣以待的禁衛軍,半晌才輕笑道:“天下皆知,翼王此刻正率兵抵禦外敵侵入,大人又怎敢妄言是我家王爺刺殺秦王?”
袁徵聽到這裡也明白了這個王妃是在替翼王開罪,當下臉色一沉,冷冷道:“娘娘不必多言,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下官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娘娘莫要爲難下官!”
人人都說禁衛軍統領袁徵油鹽不進,食古不化,是個徹徹底底的保皇派,可如今這位保皇派似乎存了心思要跟他們翼王府過不去了。
慕容琬面容平靜,心下思緒卻是千迴百轉,她回味着袁徵的話,眸色一沉,遂問:“敢問大人?人證爲何?物證爲何?”
袁徵料她定有此問,聞言不卑不亢,卻是態度堅決,“刺客當場自盡,只是我們從他腰間搜出了翼王府的腰牌!”說罷,袁徵面色微冷,神色之間略有譏誚,“娘娘,這證據足夠了吧?”
如今人證物證俱是指向翼王府,連方纔還一臉信誓旦旦的周德豫也不免露出了一絲憂慮,他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夫人,卻見她脣際含笑,當下也是一驚,忙定下心來。
見慕容琬不但沒有露出驚慌的神色,反而言笑晏晏的看着他,袁徵心下一愣,遂冷了臉色,“娘娘覺得袁某說的無理?”
“確實無理!”沒有委婉,連停頓都沒有,慕容琬就這麼看着袁徵,冷冷的開口,“大人方纔說了人證,只是人證已死,那便是死無對證!”
見她如此顛倒是非黑白,袁徵眸色一沉,“娘娘可別忘了還有物證!”
“對!就是物證!”慕容琬擡眼略略的扯了扯嘴角,隨後從自己腰間摸出一塊印有翼王府紋樣的腰牌,“袁大人說的腰牌可與妾身這枚一樣?”
袁徵抿了抿脣角,接着上前接過她手上的腰牌,仔細的比對過後,他肯定道:“確實是王府的腰牌!”
“那好!”慕容琬掃了眼身後一衆的王府中人,隨即對周管家道:“周德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王府的人事管理此前似乎一直都是你在打理?”
被點了名的周德豫仔細的想了想,忙俯身行了一禮,“確實是老奴在管理!”
“那想必周管家也十分清楚王府的人事分佈了!”
“沒錯!”周德豫態度嚴謹,條理清晰,“王府除去侍衛四十人,丫鬟小廝一共一百零八人!”
“那腰牌也是人手一塊?”慕容琬側身,淡淡的問。
“回夫人的話,的確如此!”事關王府聲譽,周德
豫回答的很認真,“只是王府衆人的腰牌又不盡相同,但無一例外的,王府腰牌都是用秦國最好的紅木製作!一般外人很難知曉!”
慕容琬淺淺一笑,隨即又看向袁徵,“大人,你方纔可是說那塊物證與妾身手上這塊腰牌一模一樣?”
袁徵不疑有他,“是!”
慕容琬這下笑容越發的明亮了,“可是大人有所不知,那塊腰牌只是妾身從王府灑掃丫鬟身上借來的!大人可看清那上面的小字?”
袁徵恍然,這才皺緊了眉將視線集中在腰牌之上的一個小字上,很淺很淺的一道刻痕,一般人輕易不能看出。待袁徵看清了那面上的字以後,面色隨即大變。
“大人!”慕容琬此下早已收了笑容,朝着衛國的方向徐徐跪下身,身後衆人只是一愣,也跟着她一同跪下身。
慕容琬的聲音清冷而堅定,“翼王爲國驅除韃虜,置己身生死於度外!率兵立下赫赫戰功,而此次衛國入侵,翼王可有遲疑?可有推唐?如此情深意重之人,大人竟說他爲不忠不孝不敬之人,真是天理也難容!”
衆人本就因爲這場冤屈而覺得委屈和憤怒,此時聽慕容琬聲音清冷,卻字字都是維護翼王,不由得越發熱血沸騰,揮着手憤慨的道:“對,此法天理不容!”
袁徵愣愣的站在庭院裡,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他的心口頓時像被一塊大石給堵住。其實他自己也曾懷疑,畢竟太子和翼王兩者實力相當,可偏偏翼王帶兵出征,太子便順理成章的繼承了王位,而今這天下,是太子蕭暄的,而不是翼王的。
他是保皇派,只堅定的站在王上的身後。
可今天他陡然聽到的這番言論,雖然從任何角度來說都不是他能接受的,卻偏偏讓他覺得很有道理。就好像如果他真的緝拿了王府衆人,似乎就真的做了天理難容的事。
袁徵黝黑的臉龐深沉一片,他看着那道纖細的身影跪在身前,面上的表情堅定而沉着,他的心彷彿被什麼重重的擊打了一下。
慕容琬說完這句話,隨即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盯着袁徵,“大人!翼王爲了秦國的天下連命都不要了,大人今日是非要做那等殘害忠良的事麼?”
她的話明明很輕,卻每個字都顯得那麼的沉重,讓他根本不敢輕易的承受。
良久,雙方都沒有人再說話,整個王府裡的劍拔弩張在一瞬間被一場詭異的沉默替代。慕容琬在賭,賭這個雖然食古不化,但勉強能算得上忠良的禁衛軍統領尚且還有幾分良心。
也不知道是誰率先扔了手裡的兵器,接着便是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一衆禁衛軍都扔了手上的兵器,更有甚者大聲的嚷嚷着,“我不相信翼王爺會刺殺秦王!我不相信!”
那人可是他們秦國的戰神,是他們秦國百姓的守護神!
試問,他們的戰神又怎麼會做出這等逆天下之大不韙的事?那是對他們戰神的侮辱,更是對他們信仰的侮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