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的夜早早就來到了。
有了風,下過雪後的天氣便不再溫暖了。
清冷的月光灑在雪上,讓人更覺冬日的寒冷。
小院中有一名美麗動人的女子,雖然年紀已經不大年輕,卻極有風韻。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並非只有衰老的痕跡,而是如美酒一般醇厚的氣韻。她穿着一襲素色衣裙,裹在一件豆綠色披風中,手心裡捧着一隻小巧的手爐,正駐足看向門口。
她在這裡已經等了許久,連雙腳都在雪地中被凍的麻木了。她只能在雪地間來來回回,才讓自己不至於凍僵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直看到漫天的星辰。院門才吱呀一聲輕響,一道人影走了進來。守門的小廝連忙將木門掩好,對來人到了一聲:“少爺。”
男子腳步未停,徑直朝裡面走來。待他看到了月光下的女子,腳步一頓,止步不前。
“陌兒,你總算是回來了,孃親等了你許久了。”習沐雪小心的靠上去,對兒子含笑道。
慕容陌皺眉看着她,問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外面做什麼?”若是凍壞了,又要是他過失了。
看到兒子眼中的不喜,習沐雪臉上的笑容一僵。但她很快就重新展露笑顏,對慕容陌溫柔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孃親準備了長壽麪,就等你回來吃呢!”
“生辰?”慕容陌的語氣有些奇怪,好似是嘲弄一般說:“母親竟還記得我的生辰嗎?只是已經晚了,我已經好些年不曾惦記過自己的生辰了。母親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便是不想休息也不要來打擾我。我可非母親這種閒適之人,明日還有數不清的生意需要處理。如此,兒子紀告退了。”
看着兒子孤寂的背影,習沐雪伸出去的手無力的垂落。她後悔了,卻已經太晚了。那個孩子已經同她離了心,只會把她當作母親一樣尊敬,卻不會在敬愛她這位母親了。都是她的錯,都是她將那個孩子的笑容給毀掉了。是她將他變成這幅模樣,讓他變得清冷,讓他變得不近人情,讓他越來越不像一個流淌着鮮血的活人。
慕容陌快步離開,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進入房間後,他沒有點燈。對這裡的熟悉,讓他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的記得任何一件陳設擺在哪裡。況且,這個房間中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他注意的東西。
空曠的房間裡分了外間和裡間,外間只擺了一張桌子和幾隻凳子,牆角處還有一張花幾。而裡間,除卻一張大牀,和一架鏡臺,就什麼都沒有了。
慕容陌小心的褪下自己的外袍,上了榻,小心的側身而眠。肩膀處傳來的疼痛正在時時刻刻的提醒着他,是他做了什麼蠢事。
便是一個刺青又如何,他又不會在他人面前袒露身體,又有什麼好在乎的。
倒是母親今日的所作所爲才讓人費解,她何時會這般的溫柔,變得簡直不像她了。她給予自己的除卻疼痛,就只有麻木的表情。她不愛自己,即便自己是她艱難出生的孩子。爲了她的身份和地位,他的存在只是一顆可以隨意犧牲的棋子罷了。
慕容陌忍不住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模糊的笑臉。爹爹,想你了。
懷安王府自夜晚後,便安靜了許多。
人們都知道王府中多了一位世子,只是這一家人卻未曾在一起吃過一次飯。
而早前柳奚在顏越澤這裡吃了排頭,就也沒打算繼續示好。左右他都是他的父親,他
便是不喜又如何?他的一切都是他給予他的,將來他的身份,他的榮華!等着吧,只要稍稍等待幾日,他一定會搖尾乞憐,祈求着父親的原諒!
因下雪,這日趙如雲同柳姿只能待在龍山寺不敢下山。因而這晚膳就更顯孤寂了,柳奚索性就讓人在紅姬那裡擺了飯,一邊吃飯,還一邊享受着美人的伺候。
門外的丫鬟們紅着臉垂着頭,心中不住的罵着。好一對不知廉恥的男女,吃飯間就行起那事來,當真是不要臉極了。
紅姬本就是花樓中的紅牌,這對付起人來自有一番手段的。柳奚年紀漸大,去花樓也不好,府中的姬妾都是尋常女子,哪裡有紅姬這等好手段,將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且紅姬素來放得開,無論是什麼花樣,都能陪你玩耍的暢快。
吃慣了索然無味的清粥小菜,紅姬這道呈現各種滋味的新奇菜餚,便對了柳奚的胃口。若非是怕被趙如雲說教,肯定要日日宿在這裡呢!
兩人纏綿了一番,一桌飯菜早已經涼了個徹底。但紅姬還不滿足,又拉扯着柳奚向牀榻走去,免不得又是一番雲雨。
晚飯後,元小珍挽着顏越澤的手臂,裹好了狐裘坐在屋頂上看星星。忽然,她開口說道:“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
“……”顏越澤沉默了一下,才道:“怎麼不早點說?”他還什麼都沒有準備,甚至連一碗長壽麪都沒有讓廚房備下。
“纔想起來。”也不是元小珍神經大條,而是自從父母不在了以後,生日這種事情就漸漸被她淡忘了。後來也就覺得,這生日過不過都無所謂了。“不知不覺,感覺自己又老了一歲呢!”
“不會老。”顏越澤無奈的擰了擰她的鼻頭,向她保證:“明年的時候,會記得給你過生辰的。”
“好。”身邊有人陪伴,生日的意義就不一樣了。元小珍感謝上天能讓她遇到顏越澤,這個給予她幸福的男人。“那麼阿澤你呢?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呢?”
顏越澤表情一變,在元小珍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道:“自從母親過世後,我就不曾在意過自己的生辰。”
元小珍心底一疼,拉住他的大手一齊放在手爐上。“既然如此的話,咱們就一起過生日吧!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好好的來慶祝吧!”
“好。”顏越澤溫柔一笑,手臂環上她的肩頭,讓兩個人偎依的更緊密一些。“就這樣一直一起,幸福的。”
“好。”
“曉曉。”
“嗯?”
“生辰快樂。”
“謝謝。”元小珍轉頭,看着男子俊美的側臉,臉兒一紅,湊上去,輕輕在他的頰邊印下一吻。
被偷吻的男子無奈的撫着臉,“曉曉,只是這樣可不夠哦。”
這日,雖然沒有蛋糕蠟燭,有的只有在這廣袤天地間的幾盞星辰。而男子珍視愛憐的輕吻,卻足以讓元小珍忘卻這些,永遠的銘記這一刻。
深夜,兩人緊緊相擁。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只是以這個方式來進入好眠。
遠在千里之外,一列車隊緩緩而來。便是黑夜裡,也不見停歇。
馬車中,有一名姿容絕佳的少女。她輕輕掀開車簾,看着天空中的星子,彎起眼角。雪夜的星辰最爲明亮了,美的足以令人屏住呼吸。
許久不曾出門,讓她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探索的心態。
“郡主……”
囁嚅的聲音讓
少女皺眉,她放下車簾,對那人說:“你想說什麼?”
嚴厲的話語令紅色衣裙的少女顫抖了一下,半晌才小聲說:“婲兒只是拍郡主着涼了。”
“是嘛。”少女似笑非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婲兒竟然如此敬重我這位嫡姐了。”柳婲這便是你的僞裝了嗎?裝成小白兔一般的女子,處處向人昭示着自己的可憐,真當我柳倩惜是好欺負的不成。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以爲我不知道嗎?現在也好,待到了京城,就尋個由頭讓你重病過世吧!也免得我那不爭氣的哥哥,天天惦記着,唯恐傳出兄妹不倫的醜聞來。
聽到柳倩惜的話,柳婲果然顫抖了下,好似受到了莫大的驚嚇一樣。便是如此,才令柳倩惜愈發的不喜了。她試問她從未責打虧待過她,但每次她做出這種表情來,便好似自己欺負了她一般。不知曉她這性子的,真當她柳倩惜是什麼蛇蠍女子。
不過一名侍妾所生的女兒,她柳倩惜若是有心對付,怎麼會容得她囂張這麼久呢!在這王府中,除卻她柳倩惜一人,其他人所生的女兒,通通都是庶女,天生就低人一等。只是若不好好的守着自己的本份,妄圖得到自己所不能承受的身份的話,也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婲兒可是來過京城?”柳倩惜忽然道。
柳婲愣了愣,不解她是何意,只能小心的回答說:“倒是不曾來過。”
“那這次可要好好玩耍一番纔是啊!京城啊,可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呢!”作爲你最後的埋骨之地,如何也得好好選擇一下才是啊!柳婲,你真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好地方啊!
“郡主這次來,聽說是爲了懷安王世子。”
柳倩惜倒是沒有隱瞞,笑眯眯說:“是啊,便是這位大名鼎鼎的懷安世子,失蹤了這麼久,總算是回來了。”只不過她過去可不是爲了履行這樁婚事,而是爲了解除婚約的,相信父親知道後,肯定會暴跳如雷吧!不過這天高皇帝遠的,便是他想阻止,也得有那個時間啊!
“不知道他生的什麼模樣呢!”柳婲有些好奇。“都說前任的懷安王妃是個難得的美人呢!”
“美人又如何?”柳倩惜冷嗤道:“還不如紅顏薄命。若非這位懷安王世子是懷安王唯一的兒子,怕這世子之位可輪不到他呢!”母親都不在了,母親家裡那邊自然是靠不住的。這懷安王世子背後沒有靠山,日後肯定是作爲懷安王的傀儡。
即便是她不想顧及兩人之間堂兄妹的身份,但以懷安王世子這樣的背景,她也是不想有瓜葛的。一個傀儡,有什麼好的。
她忽然看向一旁的柳婲,笑着說:“不過料想模樣應該是不差的。婲兒若是喜歡的話,就讓給你如何?”
“哎?”柳婲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郡主莫要說話來逗弄婲兒了。”
柳倩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果然在柳婲眼眸深處看到了一抹渴望,不由得有些失望。除了僞裝成小白兔,柳婲你的道行還差遠的呢!稍加試探,就露出了自己貪婪,拿來做對手真是有些跌份呢!
不願意同她多言下去,柳倩惜語氣一轉,冷冷道:“自然是逗弄你的。同懷安王世子有婚約的是我玲瓏郡主,你一個沒有身份的庶女難道還妄想成爲世子妃嗎?”
柳婲臉上一變,對着柳倩惜吶吶道:“郡主多想了,婲兒從來沒有這種心思。”只是袖子下的手,卻已經握緊。柳倩惜,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