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略微有些陰沉。
雖然天空中太陽的光芒有些黯淡,卻沒有風,因而並不感覺到嚴寒。
驛站前,有一輛馬車在等候,車內女子一聲令下,車隊緩緩行進。
將將走到街口,忽然聽到了一名少女的大喊聲:“郡主郡主!”
柳倩惜坐在馬車中,不用聽便知道那人是誰。
婢女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後,見正朝着車隊跑來的少女,便問:“郡主,可要停車等候一下婲兒小姐。”
“不了。便讓她跟着吧,如果她能堅持到懷安王府的話。”懷安王府距離朱雀大街並不算遙遠,但路程也算不得近。柳倩惜此舉,是在爲難柳婲無疑了。
婢女們都心知自家主子同柳婲的恩恩怨怨,便沒有做聲,任由遠處的少女小跑着跟着。
郡主並非是心腸壞的女子,只是婲兒小姐素來用她那張單純的面孔來欺騙世人,甚至欺騙了世子殿下。郡主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欺騙,尤其是婲兒小姐這種,利用他人的善良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但偏生婲兒小姐卻彷彿看不到郡主的不喜,處處跟在她身後,讓不知道人以爲郡主同婲兒小姐的感情是如何的親厚。
幾位婢女都一直跟在柳倩惜身邊,幾年下來自然是看清了柳婲的真面目。況且,她們的主子可是這位正牌的郡主。柳婲便是對她們再好,她們的心也不能偏了。當奴才的,要緊的事就是清楚誰是你的主子,而不是誰給了好處。若是主子並未察覺也罷了,若是被主子察覺你吃裡爬外,那下場可是比死都可怕。高門大院裡,最忌諱的就奴僕們的心思不再主人心上。這後院的鬥爭是用眼睛所看不到的,而奴僕們也是這場鬥爭中的重要一個棋子。若是自己的奴僕被他人利用收買了,那便給自己增加了一份危險。而這些,都是這幾位貼身婢女從進府時,就被教導的。
要想活命,要想過得好,就一定要聽主子的話。因爲他們纔是能主張你生殺大權的人,且要懂得審時度勢。柳婲雖然是個拎不清的,可她們並非是傻瓜。以柳婲的性子,是絕對不能得到王爺的青眼的。只是她素來自負,以爲全世界的人都要圍着她轉。若是不清楚的,信了她,那下場可是無從想象的。
臨到懷安王府前,柳倩惜掀開車簾偷偷看了一眼,見柳婲還是執着的跟在馬車後。雖然妝容模糊,鬢髮散亂,連雙頰都被凍的通紅,卻還不放鬆。這讓她有些佩服,這個女人能堅持到這種地步,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於是,她命人停下馬車,叫柳婲登上了馬車。
柳婲心中對柳倩惜恨到了極致,恨她竟然要丟下自己獨自一人前往王府,更恨她要讓自己出醜。只是這些負面的情緒,在她登上馬車的那一刻,就通通消失不見了。
“郡主怎麼不等一等婲兒,婲兒險些跟住了呢!”
若非是看到了柳婲臉上的狼狽,柳倩惜真的要當她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累成這般模樣,卻還能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果然厲害。
既然已經抵達了京城,柳倩惜也不願同柳婲繼續周旋來委屈自己了。索性,就直截了當開口說:“你不過是一名區區庶女,去了又如何?況且,懷安王妃邀請的是我,可非你柳婲。我便是不允你一同出行,你又有什麼辦法?”
柳婲未料她說話竟然如此的直接,竟是一點臉面都不
給自己留。周圍還有幾名婢女看着,更令她感覺到顏面無光,羞憤難當。“郡主你……”
柳倩惜懶得看她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便道:“你趕快收拾一下自己的儀容,免得到了王府嚇到了別人。既然我讓你登上馬車,就是允了你一同出行。若不是你以爲即便是你追着馬車到了懷安王府前,又能如何?只要我想,就能有任何辦法不讓你進去。”
柳婲一驚,心知她說的是真話,便是如此才覺得可怕。連忙垂眸小聲道:“郡主的話婲兒都明白,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這次都是她低估了郡主,以爲她不會拿自己如何。看來柳倩惜的可怕,遠非自己能想象的。狠毒的女人,竟然如此對待自己的庶妹!爲了讓自己的身段看着窈窕,柳婲刻意選了一襲淺薄的紗衣,腳上也是一雙輕軟的繡鞋。這身衣着,若是出去賞花玩樂也就罷了。偏偏是走了這麼遠的路,而且還是追趕着馬車。即便她身負武學,但怕被人看出來,還是堅持了這麼久,現在腳底板早已經痛的要死。
趕快從懷裡取出鏡子整理自己的儀容,一會兒便是自己驚豔出場的時候了,她可萬萬不能被柳倩惜給比下去了。
早已經過了辰時,卻給人一種天還未亮的錯覺。淺白的顏色落在灰白色的世界裡,多的又豈止是冷清。
街道上的的確確清清冷冷,因而那噠噠的馬蹄聲便愈發的顯得清脆了。
護衛們身着鐵甲,護衛着居中的馬車。一行人穿過集市,路過熱鬧的人羣,在懷安王府前停了下來。
王府中早就知曉郡主要登門拜訪的消息,故而早早就做好了準備。
馬車在門口停下來,先行下車的是幾名婢女模樣的少女。而後,一隻小巧的繡鞋從車門後露出。
衆人猜測,這莫非便是玲瓏郡主的嗎?
只見,一名翠衫少女緩緩步下馬車,她蓮步輕移,淺笑盈盈。少女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襲翡翠色紗裙,手臂處兩條同色飄帶迎風飛舞,宛若要乘風而去的仙子一般。她姿容清麗,長髮僅以髮簪簡單綰起,額間一朵翠色花鈿,美不勝收。
果然是玲瓏郡主,雖不是絕美,去足以令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
衆人的目光紛紛盯在少女身上,眼中寫滿了讚歎之意。
柳婲的眼眸中不禁有些自豪,然而還未等她的笑容顯現,忽聽一聲細小的抽氣聲。隨着衆人的驚豔的目光看去,她不由得怔愣當場。怎麼可能,怎麼會?!
那是一名清理秀雅的少女,容色極美,讓人不敢逼視。她嬌美無比,一襲石榴紅的宮裝裹身,纖細的腰肢輕輕扭動,卻儀態萬千,絲毫未有媚俗之感。額間垂落一枚淚滴形狀的紅寶石,兩耳上也是同色的耳墜子,輕輕踏下馬車,翩然而來,猶若雪色之中的紅梅仙子,恍若人間不曾見到的顏色。美的清澈靈動,美的傾世絕塵,雖眉宇間仍有幾分稚嫩顏色,但已堪屬於生平未見絕色,讓天下佳人都黯然失色。
她的美是真實且令人難忘的,而與之相比的柳婲,容顏雖也秀美,卻因氣韻衣着而生生的差了一大截。又因她清絕氣質乃是刻意爲之,這兩相對比之下,自然就顯出了一份匠氣。如此一看,這誰是美絕的牡丹,誰是路邊的野花,自然是一眼就看清楚了。
柳婲不敢相信,她在馬車上時,見到的柳倩惜分明是裹在一襲披風中,
未是這般模樣啊!
柳倩惜哪裡不明白柳婲,即便是早有決斷不允她一同跟隨,也不會沒有準備。因而在準備讓柳婲登上馬車時,便將發上的飾物取下,衣裙也被披風所包裹。況且那時柳婲一都只注意整理着自己的衣着打扮,哪裡會注意柳倩惜今日穿戴的是什麼。
衆人起先還以爲先行下車的翠衫女子是玲瓏郡主,如今一看才發覺這郡主之姿哪裡是這般模樣。要這樣渾身貴氣,儀態萬千的女子,才能是郡主之典範啊!
柳倩惜未曾理會柳婲,而是向趙如雲小心的走去。一見面,便襝衽一拜,嬌聲喚着:“王妃安好。”
趙如雲本就覺得柳倩惜是一名不錯的女子,只是這身份和如今的環境,倒是要讓這位郡主可惜了。
再者說來,顏越澤也非她親子,她自然是不會爲他操心這些事。
輕移步伐,雙手將眼前這位郡主扶起,趙如雲笑容和藹。“郡主何需行此大禮,真要折煞我這位老人家了。”
柳倩惜借勢起身,笑意盈盈道:“王妃說的哪裡話呢!王妃這般年輕,又如何稱呼自己爲老人家呢!”
趙如雲被她的話給逗笑了,便挽上她的手臂,將她引向府中。“來,我帶你進去看看。這盼了這麼久,今日總算是給把你盼來了。”
幾名婢女盡職的跟在柳倩惜身後,而柳婲此人,早已經被衆人遺忘。直到前往的人影都快看不到了,柳婲才咬了咬下脣,忿忿的追了上去。她精心策劃準備的一切,都給柳倩惜給毀掉了!
周圍的人雖看見柳婲也是從馬車上一道下來的,但見柳倩惜對她一副置之不理的表情,心裡也跟明鏡兒似的。這位女子不像是婢女,那麼極有可能是郡主的友人或是庶妹了。尋常富貴人家的庶女尚且得不到寵愛,不過是一名王府中的庶女呢!王爺有多少的女人,僅僅一個庶女還得不到大家的重視。
趙如雲也早就清楚眼前這名少女的身份,不過是一名想要憑藉郡主依託上位的女子罷了,她並不願意搭理,免得落了自己的格調。她是懷安王府的王妃,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能近身的。
因而,這柳婲便在衆人有意的無視下,漸漸的落在了隊伍的最後方。她心中憤怒不已,卻也不敢發泄。這裡可不比別處,乃是懷安王府,若是除了差錯連累柳倩惜她倒是不在意的,怕的就是毀掉自己的前途。
元小珍今日也從桃紅口中聽到了玲瓏郡主登門拜訪的消息,雖說她已經嫁給了顏越澤,也是被他承認的唯一一個女人。但玲瓏郡主同他的婚約畢竟在先,而且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默默的等待着顏越澤。這讓元小珍有些不好受,好像她就是一名可恥的第三者,插/入兩人之間,破壞了他們即將的婚姻一般。雖然說顏越澤並不喜歡這名郡主,兩人的結合也的確是不合適。但元小珍清楚的知道,婚約對於一個女人的重要性。便是在現代,這未婚夫妻也只差臨門一腳,同夫妻無異了。更別說在女子地位低下的古代,若是被退了婚,怕是生不如死。
一想到這裡,元小珍的心頭便狂跳起來,好像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搶奪了本該屬於這個女子的幸福。
桃紅本是有意讓元小珍去瞧瞧那名玲瓏郡主是什麼模樣,但見元小珍不回答,便問:“小公子,您要去花園看看嗎?聽說,他們現在就在那兒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