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紙錢被吹動，漂漂散散，彷彿是冬日裡飄落的雪花一樣。
懷安王府一同於往常一般，籠罩在這裡的只有壓抑的，或許是有些可怕的氣氛。
柳奚驟然過世，在衆人的心頭多多少少都停留一些疑惑。誰也不想，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沒了，就沒了呢！
冬日的夜自然是來得早一些。
彷彿剛剛纔看着太陽，一轉眼就落了山，讓人呢尋不到它的蹤跡，只能盼望着何時光亮在蒞臨人間。
小院中燈影閃爍。
紅姬坐在桌前，怔怔盯着跳動的火焰不時爆開一縷青煙。
柳奚死了。
他就這麼的死了。
那麼她呢？她要如何……
紅姬對於自己的未來一片迷茫，她不知道前路在何處。縱然王妃已經允了衆人，可以拿上錢財離去。可她卻不知道前路在哪裡，她要如何去生活。誠然，她的骨子裡留存下來的只有放蕩，卻不曉得如何生活。過去的生活經驗在花樓這些年中，早已經被其他的痕跡所替代。她不確定，在外面她可否會比這裡生活的更好。
她是一名淫蕩的女人，缺少了男人的撫慰是絕對都生活不下去的。她不可能穩定下來，也不可能同一名男人成婚。她不由的看向自己的腹部，那裡平坦一片。她此生是不可能擁有子嗣的，在她初始被賣入花樓，就被鴇娘灌下了一碗絕子湯，此生是不會有子息了。
也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女人，她也想象過自己會擁有一名可愛的孩兒。美夢早已經被打破，她除了在一名又一名的男人之間沉淪，她還能做什麼呢？她什麼都不會，連縫補衣服都無從下手，她這樣的女人除了曉得在牀上伺候男人，已經沒有其他可做之事了。
普通人家如何會要她這樣的女子，她倒不如繼續在這府中待下去，雖沒有男人的日子很是困難。不過也好，她也享受一下這難得的清靜日子。
“你在想他？”
驟然從身後響起的聲音讓紅姬一驚，她回眸看着自黑暗中走來的男子，秀眉顰起。“是你，你怎麼還沒有走。”在得知柳奚害了急病過世，她便知曉這其中必有蹊蹺。不由就想到了這個男人，是她允諾自己，要將柳婲殺掉的。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他會一同將柳奚殺死。“王爺是你殺死的？”
男人沒有隱瞞，他大大方方的站在燈下，笑眯眯的看着她。“如何，覺得意外嗎？”
紅姬垂下眼睫，不去看他，淡淡說：“有些意外。我記得，他只說讓你將柳婲解決了，可從未說過你可以殺掉柳奚。”
“這麼說來，你很在乎他？”男子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滿，卻還是笑意盈盈的問道。
“不。”她搖着頭，嘆了口氣：“像我這樣的女人，除了依附他人生存，可還有其他的生活方式。你說呢？”
“我記得，我那時說過，你可以同我一起離開。”男子輕柔說道。
“但我也記得，我似乎是拒絕了。你的身份我不清楚，你他的生活我不瞭解，我無法同這樣一個人生活在一起。況且，柳奚雖然一無是處，也不能滿足我，但他卻可以給予我安定的生活。”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快的讓人無從發覺。他笑問：“那若是我能同樣給予你安定呢？”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但你絕對非一名普通人。”
能輕而易舉將柳奚和柳婲殺死的人，又怎麼會簡單。雖然說紅姬對於這個男人的身體很是喜歡，但這些也不足以改變她的決定。她只是一名膽小的女子，沒有太大的追求，所期望的只是安安穩穩罷了。
“你說的不錯，我絕對不是普通人。”男子走進她，俯身凝視着她捲翹的眼睫。驀地，伸手觸了觸，看到紅姬驚喜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喜悅的表情。“我很欣賞你。”
紅姬不解，她擡眸看着男子褐色的雙眸，一臉疑惑道：“欣賞？”
“是啊。”男子笑答：“因爲你的直爽，讓我很喜歡。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女人如此不顧及自己的欲／望，全然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他出入花樓，什麼樣的女子沒有見識過。便是再頂級的花娘，也都矯揉造作一番，卻不想自己是乾的什麼勾當，還矜持個什麼勁兒，讓人看着便覺噁心。但她不同，她從不掩飾自己的渴求，更將風騷入骨演繹的極爲到位。男子有些後悔，爲什麼沒有早些遇到她。讓這麼有趣的女子陪伴在自己身邊，本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紅姬雖然是一名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女子，但看到男子毫不掩飾的目光，卻還是忍不住紅了臉，輕聲說：“我知道男人們雖然奉承我，但背後裡都是將看不起我這種女人。但這又如何，我本來就是一名花娘。與其被人強迫，倒不如享受着。便是在花樓中，也由我指名客人，這也不算虧不是嗎？”
“那現在我說，讓你同我離開，你可答應。”男子又道。
紅姬輕輕搖頭，笑言：“你這個人真的好執着，我已經說過了不會同你離去的。”
男子貼近她的身子，大手覆上她的面頰，柔聲問道：“你明明很十分喜歡同我歡好，爲何卻偏偏不答應呢！我能允你金錢享樂的生活，身邊又有我滿足你的欲／望，難道這不好嗎？”
“不好。”紅姬搖着頭，“在王爺死後，我忽然發現我也是渴求着普通的生活。”
男子又說：“那我給予你平靜可好。”
“這無可能了。”紅姬的視線忍不住又看向自己的小腹，“我一直有一個願望，便是可以懷上子嗣。但從花樓那種地方出來，這種事怎麼可能。若是能給我一個孩子，我便會同你離去。”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憐惜，緩緩直起身子，對她溫柔道：“那好，這就是約定。你要等我，這期間不允許有其他人。”
“好。”如今柳奚不在了，便是給紅姬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出門去了。
男子讚許的點頭，如同來時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紅姬上前輕輕合攏的窗子，對着悽慘的月色嘆了口氣。
她以爲男子是不會來的，但是就在柳奚頭七的當晚，他竟然又來了。
同時隨他一同來的，還有一名大夫模樣的老者。老者給她診過脈後，同他在外間說了一番話。紅姬不知道二人說了些什麼，但自從那日後，她每日飯後，總會看到一碗不知道從何處出現的湯藥。
柳奚雖然已經下葬了，但顏越澤卻不能這麼輕易的離去。京城中還有一些未完的事情需要處理，其中便包括他承襲王位。
宮中的太監來傳話，說繼位一事將在半月後舉行。這讓顏越澤多少有些喜悅，他並不想在京城中渡過他同妻子的第一個新年。
日期過去了十日。這夫妻二人琴瑟和鳴，不在乎外界是如何。
而丞相府那裡，也
已經開始着手於婚事。因爲拜柳倩惜所賜，賀子瀾不得不加緊腳步。雖能想到，她不過是隨口一說，竟真的應驗了。在當月的月事未來，她請了大夫，才知道自己已經懷有身孕。這下可了得，賀子瀾日日來此，一聽說自己的未婚妻懷了身孕，當下就坐不住了，忙讓家人去準備婚事。
對於賀子瀾的急切，他的好友柳若溪也深有體會。因爲他心愛的女子雖然允了他會成親，卻要將婚事定在明年天氣暖和的五月份。算算時間，還有近六個月，這讓只能聞到肉香，卻始終不知道肉味的少年有些難過。
這些事情，並未傳入顏越澤同元小珍耳中。倒是近來府中常常有人潛入，引起了他的關注。不過派人調查了一番，他便對暗衛言說不需要繼續監視了。
是夜，男子又一次來到了紅姬的閨房中。見她還未入睡，不禁蹙眉。“你每日都這麼晚入睡嗎？”
紅姬看着外面的天色，回道：“在花樓中這些年已經習慣了，太早睡不着。”
男子上前將她擁入懷中，小心問道：“多日不見，你可有想念我”
紅姬露齒一笑，“大約是有想過的。”畢竟，那是一個讓她無法忘記的美好回憶。又有哪個男人能如此的勇猛，而且對她紅姬竟還有一絲絲的憐惜呢！
男子眼中不由染上一抹喜悅，然而一聽女子繼續說，不由沉下臉色：“想念你的身體，畢竟你是這些年中唯一讓我得到滿足的男人。”
眼底閃過一絲怒意，男子輕聲道：“那由我來滿足你如何？”
紅姬一怔，男子已經俯下身子，攫取了她口中的呼吸。“乖乖的，聽話嗯？”
男子極爲有手段，稍加撩撥便讓紅姬癱軟如同春水一般。
紅燭燃起，幔帳輕搖，好一世春光。
自從這日後，男子就賴在了此處，日日都要同她耳鬢廝磨一番，讓紅姬很是無奈。
清晨，在顏越澤等人離開王府半月後，紅姬起身時，忽然覺得眼前一黑，暈眩着便回到了男子的懷中。
她沒有看到男子臉上一閃而過的驚嚇，只看到醒來時男子臉上的喜悅。“姬兒，你有孕了。”
“有孕？”紅姬吶吶的回答，小手不由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雙目中閃過一絲驚喜。“我真的有孕了！”
“對。”男子溫柔的蹭了蹭她的臉頰，“如此，你應該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這日，在懷安王府中發生一件大事。懷安王生前的寵姬紅姬，竟莫名的失蹤了。只是王妃趙如雲並未就此事向府中的奴僕們追究，這件事很快就被衆人遺忘在腦後了。
而在京城外的一輛馬車中，男子不時回頭看着車廂，小心問着：“可有感覺着不舒服？”
“沒有。”女子柔聲說着。她的手始終放在小腹上，嘴角帶着一抹醉人的淺笑。真好，她還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那麼不管去哪裡，她都可以安心了。
男子也笑，是滿足而幸福的笑意。他漂泊了半生，卻在意外中遭遇了他此生最美的風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親……多麼動人的稱呼，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啊！
馬車緩緩行駛，將京城的一切都拋之腦後。
美好的未來正在等待着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會獲得心生得到幸福。
不需要貪婪，不需要妄自菲薄，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幸福，只是需要的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