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四溢包廂中，氣氛略顯壓抑。
趙如雲抿了口熱茶，輕吐了一口淤積在心頭的濁氣。“世子殿下已經看的如此明白，想必也不用妾身多說了。”
顏越澤還未答話，元小珍就在一旁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一愣，俯下身子去聽。
“你那個便宜老爹打算造反了。”聽起來超帶感的！造反啊，只是電視劇裡才能看到的經典橋段，不想現實中竟然有出現呢！
顏越澤聽出她話語中毫不掩飾的趣味，無奈笑道：“你這算好奇心嗎？”
“當然。”元小珍連連點頭說：“那咱們要不要先準備跑路啊？萬一他給皇帝咔嚓了，咱們也不能當作添頭吧！”
當他們現在討論的事情是在買菜嗎？買一斤白菜，再送你一棵大蔥？
顏越澤又一次刷新了對元小珍的認知，這就是一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主兒，而且最喜歡做的呃事情就是待在一旁喝茶吃點心順便看熱鬧。
“該說你什麼好啊！”略顯無奈的掐了掐元小珍近來略微有些圓潤的小臉，顏越澤笑得滿面縱容。
看着這兩人，讓趙如雲無法不相信柳姿說過的話。這兩個人若是真的沒有點兒什麼，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這樣親暱的動作，可非只有兄弟才能做出來的。
“世子殿下可有辦法？”趙如雲不願日後柳姿出嫁後，揹負着的是父親謀反的名聲，這於她在孃家的日子肯定不好。她既然對柳奚已經沒有了念想，自當好好照顧自己的女兒。而柳奚他會如何，則不在她的考慮範疇中。雖然也會感覺到痛心和遺憾，但她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好留給女兒的了。只能爲了護住她，不要被她的父親給牽連了。
“王妃覺得這件事陛下可知曉？”
顏越澤忽然拋出的這個問題令趙如雲有些措手不及，讓她不知道如何去回答。“這件事，陛下他……”
“王妃對陛下了解嗎？”顏越澤雖然從不關注朝中局勢，但在來臨安之前，已經命人將這些年中發生過的大小之事做了彙總。看過後，他有趣的發現，皇帝並非想象中的那樣，只是憑藉身爲先皇嫡子而上位。先皇爲一代明君，即便是在晚年也不可能做出這等隨意之事。
那時皇子們爭搶皇位已經是人盡皆知之事，而大皇子雖也有心，但因爲自覺能力不足，也並未刻意討好，反而是一種淡然處世的心態博得了先皇的好感。先皇賢明，最不喜的便是奸險之徒。而懷安王和安平王暗中拉攏朝中重臣一事，他豈能不知。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到頭來，這二人竹籃打水，謀得的只有一場空。反而是這位默默無聞的大皇子，成了最終的贏家。
大皇子同先皇的性格中倒有學多的相像之處，便是處事都有天子之威，卻無天子之狠毒。成明君者，可以狠毒，卻不能狠辣到手段殘忍的地步。縱觀前朝，那些縱然有功績給百姓們帶來安穩的帝王，因處置官員或鄰國戰俘一事上過於狠絕，而在過世後遭到史書詬病的。帝王之決策，複雜卻也簡單。俗語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只通曉算計之人，如何能成就一番大業。
大皇子稱帝之後爲國爲民，一直遵循着先皇的教誨。但若是讓懷安王和安平王任意一人擔當皇帝，那麼如今的夏朝便要經歷一場變革
了。只知享樂而毫無建樹的兩人，如何能成爲明君。他們爲的只是那個至高無上的榮譽，而非爲了百姓。這樣帶着貪婪爲目的的兩人，如何能讓他們掌管這個國家！因而，懷安王同安平王纔在皇權之爭中落敗。只是二人不知悔改，連皇帝刻意留給兩人改過自新的時間也不曾理會。
若非顏越澤仔細研讀過這二十年來的大小政事，豈會知曉皇帝竟有如此心思。只是他將這些人當作是自己的兄弟，卻不想那些人只想算計他的皇位。皇帝此人，性格倒是像機了先皇，這種有情有義之人非柳奚可以比擬的。
“這世間無人瞭解帝王的心思，但陛下的秉性如何，想必王妃應該清楚。同先皇一樣，這是一位十分注重兄弟感情的皇帝。只是他在乎的東西，在別人眼裡還不如地面上的塵土。這二十年來，他肯定想過要先下手爲強，將一切危險都扼殺在搖籃之中。但兄弟的情意讓他動搖，他無法對自己的親兄弟下手。這樣說，王妃可明白？忍耐了這麼久，柳奚一再挑戰他的忍耐限度，終將有爆發的一日。便是自己的親兄弟，將這樣溫和的人惹急了，也會像狂躁的雄獅一樣捍衛自己的領地。陛下也是一名父親，也是他人的夫君。他也有想保護的東西，這一點王妃可曾想過？柳奚現在所做之事，已經是觸及到了陛下的底限，到了他不得不伸出利爪來進攻的時刻。”
趙如雲一聽顏越澤的分析，眼底滿是恐懼之色。俗語說：天子一怒，浮屍遍野。陛下雖性格溫和，但也容不得他人觸及他的逆鱗。若是王爺有鮮明之心也就罷了，若是當真登位的話，陛下和皇后肯定都不會落個好下場。
雖然同陛下交往不同，趙如雲卻經常出入內宮之中，對於皇后很有好感。因爲當今皇后並沒有皇后的架子，待人親厚，卻也不是一名能被人隨意哄騙的單純女子，頗有皇后之威儀。皇后和陛下的感情一直令趙如雲羨慕，一面是自己的丈夫，一面是可以保護這個國家的帝王，趙如雲的心還是偏向於了皇帝這裡。她雖只是一介女子，卻也曉得一個國家最重要的便是身居高位的裁決者。王爺雖也頗有能力，卻不是一個可以擔當重任的能者。若是將國家交託於他的手中，怕夏朝便要走向滅亡了。這也是她猜測到柳奚要造反時，第一個反應的不是他會身居帝位，而是會因爲此舉爲家中帶來的災禍。不是不信任，而是太過清楚這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了。
“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要如何去挽回呢？世子殿下怕是不知，不日玲瓏郡主就將進京。若是聯姻之事達成，便是王爺施展野心的時刻了。”
玲瓏郡主之名顏越澤隱約還有幾分印象，少時倒是見過，只是這麼多年哪裡記得童年時的玩伴了。況且他同玲瓏郡主年齡相差之大，讓他只看過幼年時候的她，那時不過只是一個稚弱的嬰孩罷了。
“玲瓏郡主？與我有關係？”
“世子殿下莫不是不知道？”趙如雲一愣，有些驚訝的說：“怕是世子殿下那時年齡太小，不記得也不奇怪。在玲瓏郡主出生時，王爺便同瑞王訂下了兒女婚約，只待你二人長大後，便履行婚約。只是世子殿下失蹤多年，婚事一直未曾履行罷了。此次王爺將世子殿下迎回王府，主要也是爲了這件事情。”
好啊！竟然有個什麼未
婚妻！元小珍心裡酸酸的，不舒服極了。但現在的情形也不是鬧彆扭的時候，只能低着頭吃着點心，將全部的不快都發泄在了食物上面。
聽完趙如雲的敘述，倒是勾起了顏越澤幾分過去的回憶。“彷彿是有這樣一件事。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同玲瓏郡主爲堂兄妹，這未免於禮制不合。”
本朝已經基本廢止了同族通婚之事，只是偶爾有家族中爲了延續血脈純淨讓同族男女婚事。但生出的孩子，大多都患有急病，如今同族通婚就少了許多。
因而聽到此事，才讓顏越澤驚異。看來柳奚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竟想出了這種辦法。若是他當真同玲瓏郡主成婚的話，那麼將來兩人也是不會幸福的。他肯定對瑞王允諾，他日待他登基之時，便封自己爲太子，而玲瓏郡主便是想當然的太子妃，日後的皇后了。瑞王也是一名野心極大的男子，身爲一名王爺，哪裡有將來自己的外孫爲皇帝要讓他心動的。
“看來柳奚是已經將全部的本事都用在算計上了。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想到了今日，一直靜待着這一日的到來。”論任功，柳奚也是一個能人了。顏越澤不知道是該諷刺還是該佩服，但就是這樣一個男人欺騙了他的母親，並生下了他。他是如此的憎惡自己身體中流淌着的血液，和這種貪婪的男人流着一樣的血，讓他覺得恥辱。“王妃今日來此，是想讓我阻止柳奚嗎？”
趙如雲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因爲除此之外，妾身已經別無他法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有那麼多的謀略。但世子殿下不同，妾身信任着顏麗華的聰慧，相信她的兒子也是不差的。”當年，她是曾經如此的羨慕過她，甚至是妒忌。只是這個紅顏薄命的女子，真真讓人恨不起來。不想她也步了顏麗華的後塵，只是她骨子裡少了顏麗華的清傲，纔沒有像她被病痛折磨着死去。這一點，她還是幸運的。
顏越澤對於母親的過去十分的瞭解，那時她是京城中頗負盛名的貴女，只是她的人生只有短短的二十幾載，不由讓人唏噓。
“若是我讓你殺掉柳奚，才能得以保全柳姿，保全整個懷安王府的話，你可願意？”
容嬤嬤一驚，連忙扯着趙如雲的袖口，對她搖着頭。若是王妃犯下了弒夫的重罪，就無法回頭了啊！
趙如雲拍了拍容嬤嬤的手背，對她安撫一笑。而後，纔對顏越澤說：“若是隻能如此的話，我會依世子殿下所言。僅僅是犧牲兩個人，就得以讓整個王府的人都安全，這也算是贏了一把。”
顏越澤定定的看着她，倏然溫柔一笑：“王妃今日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我本以爲王妃應該是同柳奚一樣，都是貪婪膚淺之人。可王妃的魄力卻讓人佩服，但也不得不說柳奚做人委實失敗，竟連妻子的心都捉不住。”
“心？他的心從未付出，又怎麼能得到。一個只愛自己，只知道讓自己享樂的男人，怎麼配得到一顆真心。妾身什麼都不圖，只圖不要讓小姿有一個謀反的父親，不要讓懷安王府陷於無法迴天的困境中就可以了。至於其他，哪怕只是妾身的性命，這些通通可以捨去。”
“既然如此，那好。”顏越澤對趙如雲真誠一笑，“看着你我有共同的敵人，也爲了不牽連那些無辜之人，我可以幫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