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陽姐,笑什麼呢?”柳陽正對着面前的一碗麪傻笑,就聽對面來了這麼一句,她一擡頭,就看到了麪館的小老闆,王莎莎坐在她對面好奇的打量着她,“看你都樂一上午了,只要一下面就笑,難不成這面裡開花了?”
柳陽笑呵呵的塞了一口面,囫圇吞棗的嚥下去後對那小姑娘說:“昨天晚上店裡打烊的時候我遇到個奇怪的人,明明年紀不大,卻死繃着一張臉,整個人瘦的啊,刮陣風就跑了,在外面不知道凍了多久,進來時眼眶鼻子都是紅通通的,跟只小兔子似的。”
“哎呀,那倒是隻脾氣壞瘦兔子。”王莎莎笑嘻嘻的調侃了一句,然後頗爲留念的說:“不過姐你今天就又要回學校了,嗚嗚,吃不到你做的飯了。”
“小妮子。”柳陽笑着在那孩子鼻子上颳了一下,“又不是不來了,下週末不還來給你做飯嗎?而且我昨晚上回去後烤了籠棗糕,給你留了一半,慢慢吃着等我回來吧……”
“那些還不夠我吃一頓的呢。”王莎莎嘟着嘴,還想說什麼就被她媽輕輕地拍了下腦袋,麪館的主人王麗正叉着腰站在王莎莎後面,“死丫頭,就知道纏你柳陽姐,還不給我回去做作業?明天交不了就給我仔細着你的皮!”
王莎莎抱着腦袋衝柳陽吐了吐舌頭,用口型說着‘母夜叉’,惹得柳陽笑了出來。
待把王莎莎攆走後,王麗在柳陽對面坐下,“小陽啊,真是辛苦你了,這半年來每個週末都得大老遠的趕過來,害得你週末都沒法休息。”說着拿出一個紅包,“王姨也沒什麼能謝你的,這些錢不多,你拿着買些衣服吧,畢竟人也大了,也該打扮打扮自己了。”
柳陽慌忙擺手,“這我哪能要?王姨快收回去,你之前幫了我這麼多,我現在來幫忙也是應該的,你要這樣的話,那我下次哪還敢來了?”
王麗二話不說的塞到了柳陽的手裡,“我讓你拿着就拿着,再跟我客氣我就要生氣了啊!”
柳陽只得接下那滾燙的紅包,不好意思的笑笑,“謝謝王姨。”說完,就端起碗呼嚕呼嚕的吃了起來,生怕對面的人看到她通紅的眼角。王麗慈愛的看着這個幾乎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每次在看到柳陽勤勤懇懇做事的時候,她又是遺憾又是心疼,遺憾的是這麼個好孩子不是她的親生孩子,心疼的是這麼個好孩子卻生活在那樣的家庭裡。想到那時候柳陽大冬天裡就穿了一身單衣的蜷縮在稻草裡,她就恨不得把那沒良心的一家痛罵一頓,不過幸好,她已經離開那裡了……
“慢點吃,車還有半小時纔來,別急。”看着柳陽狼吞虎嚥的樣子,王麗勸道。
“搞定了。”柳陽抹了把嘴,“我等下去把下週要進的貨量記下來,明天師傅來的時候把東西給他就行了。”
王麗感激道,“真是謝謝你啊小陽。”
柳陽利索的收拾了桌子,然後把筆記
本拿出來,“王姐你去前面忙吧,等我弄好了還是放在老地方,你都不用找……”王姐笑着出了後廚,對柳陽,她從來都可以放一百個心。等到柳陽算完記好後,從口袋裡掏出了王麗剛纔給的紅包,笑着搖搖頭,然後從裡面拿出一半夾在了筆記本里。
看了眼表,柳陽把本子仔細的放好,然後背上雙肩包從後堂裡走了出來,和王家母女還有店裡的熟客道別後走出了麪館,剛一出門,冰冷的寒風便呼嘯着捲了過來,凍得柳陽打了個哆嗦。
就在此時,一輛大巴晃晃悠悠的停在了柳陽的面前,司機一開門柳陽便迅速的竄了上去,司機大叔見着包的結結實實的姑娘,笑着說:“凍僵了吧,還不謝謝大叔我來得及時?”
“大叔簡直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柳陽把硬幣放進投幣箱,挪到了自己的老位置上坐下,慵懶的打了個哈欠,便抱着鼓鼓囊囊的書包睡去了。
與此同時,姜建軍緩緩的從一堆報告論文裡擡起頭,看着面前那張萬年不變冰山臉,覺得自己大腦似乎處於了短路狀態,“你說什麼?”
穀雨眯了下眼睛,臉上多了絲不耐煩,“B市最好吃的麪館在哪?”
姜建軍僵硬的把腦袋轉向身邊抱着本厚的能砸死人的眼鏡青年,“葛林,你聽見他說什麼了嗎?”
那青年絲毫沒有把目光從那本厚厚的法學書上轉移開,漫不經心的說:“穀雨問你哪裡面好吃,你聾了嗎?”
“可他是穀雨誒!你見過穀雨對食物上心過嗎?”姜建軍恨不得把葛林的腦袋打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
葛林終於捨得移開了視線,他擡頭看了眼穀雨,便又低下頭去,“那他問的也是你,跟我沒關係,不過你要是再不回答他,我估計你這學期又不能全科通過了。”
“你大爺的葛林!”姜建軍咬牙切齒,不過他絲毫不敢對穀雨發火,幾近諂媚的說:“穀雨你想吃什麼面?拉麪手擀麪拌麪湯麪油潑面?你只要說一個,我就算翻遍B市,也會給你帶來最好吃的面。”
雖然對姜建軍的聒噪很是不爽,可穀雨看在他是實驗的必備試樣的份上還是決定不跟他計較,“蔥油麪。”
“啊?”姜建軍又呆了,那有什麼好吃的?穀雨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穀雨見他聽見了便站起身來,“明天中午拿到我屋子裡。”於是,在姜建軍還在思索着穀雨究竟是中了什麼邪的時候,穀雨已經離開教室來到了操場上,開始了他不論颳風下雨都照常進行的體能訓練。
“你還不去找面?”葛林踹了一腳姜建軍的椅子,順便衝操場的方向揚了揚脖子,“你不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嗎?”
姜建軍趴到窗戶旁邊看着那在跑道上勻速奔跑的身影,“可我不明白他心情不好跟吃麪有什麼關係?”
“反正我知道你找的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跟你很有關係。
”葛林又翻過一頁,“你還記得上次那個出爾反爾的傢伙的下場吧?”
姜建軍縮了縮脖子,“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說着恨恨的把正在拼湊的論文胡亂裝在包裡,隨手一帶便往外走去,路上撞到各種椅子桌子,葛林看他毛毛躁躁的樣子,搖搖頭,便又沉浸在書海中了。
柳陽跳下車,迎面冷風一吹,剛纔在車上養的瞌睡蟲統統死無全屍,把圍巾繫緊了些,頂着寒風往馬路對面走去。馬路對面,便是B市最好的大學,B大,柳陽羨慕而渴望的望着那金燦燦的幾個大字,終而嘆了口氣,快步的沿着圍牆往前走去,走了約莫二十分鐘的樣子,柳陽便到了目的地,啓程外國語培訓學校。
“這一個星期,繼續努力!”柳陽握了握拳頭,然後一路小跑的往自己的宿舍去了,她不知道,就在自己進入學校大門的那一刻,一輛黑色的轎車幽靈般從學校的門口滑過,駕駛員,就是她想了一上午的那個人。
穀雨從來沒住過學校宿舍,他喜靜,更存在着信任危機,別說是四個人的寢室,就算是兩個人住一個屋,他都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和煩躁。所以,在一個星期裡連續打了四次架後,即便是想讓他去習慣集體生活的谷老爺子,看着穀雨眼角和脣角的傷口,都不再堅持讓他住校。
至於跟穀雨打架的那些人……谷老爺子都不好意思再去找人家討公道,穀雨只是多了些劃傷,那幾個,一個比一個慘,一個月後都還在醫院裡躺着。於是,自那之後,穀雨便理所應當的享受了特權。
後來等到上了大學,穀雨就直接從家裡搬出來,住在了學校附近的公寓裡,一方面可以讓他遠離那個令他厭惡的地方,另一方面,這讓他有足夠的空間和自由去做他想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在這裡,沒人逼他吃飯。
浴室裡霧氣瀰漫,溫暖的流水沖走了因運動留在身上的粘膩,穀雨仰起頭來,任由熱水潑灑在面孔上,棱角分明的輪廓在水花的作用下鍍上了一層虛幻的霧氣,掩去了些許他的戾氣,不過,這更有可能是穀雨閉上了眼睛。
緩緩地,那雙沒有絲毫光亮的黑眸睜開,如子夜一般的顏色,有的只有銳利和冷漠,瞬間便使他才添的幾分稚氣消散殆盡。伸手擰上花灑的開關,穀雨抽過一條浴巾隨便的裹了一下便準備出去。
可剛向前踏了一步,穀雨就覺得眼前猛地一黑,伴隨的是腦中的眩暈和空白,他警覺的扶住了流理臺,接觸到冰冷大理石的瞬間,穀雨清醒了過來。皺着眉轉過臉,穀雨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更是加深了眉頭間的皺褶,他擡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似乎又瘦了些的臂膀令穀雨緊緊地抿起了雙脣。
“不能再這樣了……”穀雨喃喃道,腦中慢慢浮現出一張笑的溫暖的面孔,還有那散發着熱氣與香味的食物,穀雨吐出一股濁氣,“如果真的只有你才能讓我有這種感覺,那就是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