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器?”柳陽低呼一聲,然後跟着走了過去,果然,那雕花的柱子上,一個幾乎和圖案融爲一體的監視器正運作着,若不是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奇怪的,“人家這好歹也是展覽,要是沒監控的話萬一丟了什麼該怎麼辦,也算是安全之舉吧。”
“被盯着的感覺真是不爽。”穀雨抿了抿嘴,心裡異樣的感覺依舊沒有消失,如果是正常監控的話那也難免,可這監控彷彿是針對他們二人的,從進館開始就存在的視線,像橡皮糖一樣黏在他們身上,噁心而難受。
“別在意就好啦。”柳陽拽了拽穀雨的衣袖,“走吧,前面好像還有一個隔間沒去過,說起來,秦潤川到底把他說的那張照片放到哪裡了?”
“也許就在前面吧。”穀雨強迫自己不去想監控後的那雙眼睛,順手拉住柳陽的手便往前走去了,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麼,越往前面走光線越暗,最後到了幾乎看不見路的地步了,要不是有穀雨拉着,柳陽說不定就撞牆上去了。
“這樣做有什麼含義嗎?”揉着眼睛,柳陽覺得自己什麼都看不清,“鼓勵大家節約用電?”
穀雨翹翹脣角,揉了把柳陽的頭髮,“笨,這估計是那秦潤川的什麼手法吧,凸顯主題用的,看,前面不就亮了嗎?”
果然如穀雨所說,黑暗走廊的正前方似乎有一個光源,但似乎光線不強,所以即便有燈光,走廊上依舊很暗。
柳陽鬆了口氣,笑道,“總算是見到了希望的曙光啊。”兩人朝前走了十餘步後,那張照片的輪廓便隱隱可見,待一看清,穀雨瞬間停下了步子,跟在他後面的柳陽便一頭撞了上去。
“哎喲。”柳陽摸了摸被撞的生疼的鼻子,“怎麼停下來了?”剛一問完,就看男人轉過頭來,用一種很是異樣的眼神緊緊盯着她,弄得柳陽手腳無措,“你這麼看我又是做什麼?我臉上開花了?”
“不……”穀雨的眼中流轉着柳陽看不懂的情緒,似是迷惑,似是訝異,冷漠的黑卻藏着更加深沉的情感,收回目光,穀雨轉身快步往照片那裡走去。被拉着一個趔趄的柳陽小跑着跟在後面,穀雨的手勁好大,握的她連骨頭都覺得痛,弄不懂情況的她只能默不作聲的跟着,直到她看到了那一張被隱藏在黑暗中的神秘。
沒有其他的光源,唯一發出柔和光芒的就是那張照片,似乎照片裡的太陽光同樣照在了現在這個時空中,屬於清晨的光芒,帶着驅散所有黑暗的力量,擁有溫暖一切冰冷的熱度。
可比那陽光更加觸動人心的卻是畫面中那抹似有似無的微笑,半側着面孔的女孩視線眺望着遠處的山林,大片的翠染綠了那清澈的雙眸,被泛着橘色的光線籠罩其上,竟然錯雜成了一種令人無法形容的璀璨,彷彿自然萬物存在的真諦都在此得以呈現。
明明這麼充滿着希望和光明的雙眸,卻有一滴晶瑩掛在眼角,清透的淚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顏色,是痛苦,是悲傷,是哀慟,不知是什麼傷到了她,其深、其重卻溢於言表,可這一切卻在這一刻逝去,這所有的心痛都在這一秒化爲無形,原因,就是那毫不勉強、自然而然彎起的脣角。
笑容很美,帶着從苦痛中解脫出的新生,再多的
難過都已經是昨天,強大的心讓過去在今天的溫柔晨光中雲消霧散,是對生活的執着,也是對未來的不棄。
這一刻,靈魂重生。
“這張照片只有四個人見過,以後也不會被第五個人看見。”一個屬於陌生人的聲音在兩人耳畔響起,是屬於成年人的聲線,嚴肅而不顯刻板,似乎還帶了些小心翼翼。
穀雨和柳陽同時回過頭來,就看到一名穿着三件套西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他們身後,筆挺的身姿帶着不可侵犯的威嚴,較暗的光線裡,那一雙幾乎透明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見他們都看了過來,那人微微一笑,“對於安裝監視器這件事我很抱歉,希望谷小友可以原諒。”
“秦潤生?”穀雨有些訝異,他着實沒想到秦家的掌舵人居然會出現在這裡,即便不在帝都,可秦家在B市的影響力也是不可小覷的,作爲S市真正掌握話語權的家族,秦家被招攬的次數也不在少數,可偏偏人家對派別什麼的一點興趣也沒,加之巨無霸的身份,就算不合作那也是拿他沒轍的事。
秦家人治家嚴謹,又不參與派別之爭,上面對此也是很看重,因此反倒掌握了一些讓別人眼饞的權力,例如武器裝備……所以,想見到身爲掌權人的秦潤生根本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如今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出現在自己眼前,饒是穀雨,都禁不住有些驚詫,甚至連敬稱都忘了用,就那麼直接叫了人家的大名。
“抱歉,我失控了。”穀雨及時反應過來,“在這種場合下遇到秦先生,着實讓我有些驚訝,還望秦先生不要介意剛纔那失禮行爲。”
“我還不至於這般小肚雞腸,倒是我的監控行爲讓二位不適了,秦某在這裡陪個不是。”秦潤生客客氣氣道。
“原來這是秦先生設置的。”穀雨微微皺起眉,“這倒沒什麼,不知秦先生開始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換了下位置,動作不大,卻剛好把柳陽護在身後,“既然是展出,怎麼單這張照片不做展出用?”
“這張照片上的人想必就是谷小友身後這位同伴了。”秦潤生的目光移到柳陽身上,“也怪舍弟浮躁,冒冒失失的就把照片作爲展品了,可如今來參展的衆人都是有頭有臉的,難免會詢問到照片中的人,爲了不給這位小姑娘造成麻煩,我還是決定將這張照片隱藏起來。”
“多謝秦先生掛心。”穀雨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不說秦潤生爲何要關照柳陽,就單是他看柳陽的目光就讓穀雨渾身戒備,這秦家兄弟怎麼一個比一個奇怪?“既然這樣,我們是不是可以依照之前說好的,把這張照片打包回去了?既然已經不作爲展品,那繼續放在這也沒什麼意義了。”
秦潤生輕聲笑了,從暗處向前走了幾步,恰好站在了穀雨身邊,側目看他時,那種氣度讓平時顯得各種成熟穩重的穀雨頓時像個小孩子,“你就不想問問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
“這是令弟的攝影展,秦先生出現在這裡也無可厚非,至於秦先生還有什麼其他目的……”穀雨搖搖頭,“我覺得這並不是我應該打聽的。”
“果然像傳聞中的那麼警惕和敏銳啊。”秦潤生邊說邊向前走,徑直到了照片旁邊,“雖然我那弟弟有些迷糊,可拍出的相片卻還是盡了神韻。”
轉過身看着柳陽,“小姑娘,你介意過來讓我對比一下嗎?”
柳陽正裝着雕像,忽然看話題牽扯到了她頭上,愣神片刻後就看向穀雨,用眼神問了句“我能過去嗎?”
穀雨死鎖着眉頭,秦潤生奇怪倒是奇怪,可也絲毫沒有惡意,倒有種莫名其妙的期待,如果說秦潤生對柳陽有好感,那對柳陽也是好事,看她絲毫不爲對方身份苦惱的無謂模樣,穀雨有些胃疼,末了只能揉了揉她的頭髮,給了兩個字,“去吧。”
穀雨和柳陽不知道,可秦潤生卻是清楚察覺到自己是有多失控,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讓他只有把手背到身後才能不表現出來。看穀雨那表情,自己似乎已經被懷疑了,可他沒有辦法,當從後面看到那隱約的身影時,他的心就開始狂跳起來,再一想到那簡直相似到極點的合成圖,秦潤生覺得自己當場昏倒都是有可能的。
看着帶着好奇目光往自己這邊走過來的女孩,秦潤生似乎覺得那個當初在紫陽花叢中向自己款款走來的女子,再一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夾着花香的微風,吹起了女子耳邊的碎髮。
“潤生。”清亮的聲音,帶着溫柔的笑意,從此,那個特殊的女子便住進了自己的心房。
“秦……先生?”相仿的聲音,不同的話語,讓秦潤生從回憶中猛然驚醒,柳陽已經走到了眼前,有些忐忑,也有些探尋,茶色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秦潤生暗自掐了下自己,“抱歉,突然想到了些事情。”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柳陽,“虧我剛纔還誇潤川照出了神韻,現在真是看到了本人,倒覺得照片失了靈動。”
“秦先生您謬讚了。”柳陽臉色微紅,“我覺得秦潤川纔是個不可多得的藝術家呢,想必這也有秦先生的一份功勞,在背後支持着他的夢想,真的很棒。”
“謝謝你這麼想。”秦潤生用了相當大的自制力纔沒抖着聲音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能夠培養出這麼有靈氣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話真的想見見你的父母,雖然是我一手帶大了我那幼弟,可還是覺得有所欠缺,不知……”
柳陽爲難的笑笑,抿了抿脣,最終還是滿含遺憾的說:“對不起,我是孤兒,我的養父母也已經去世了……”
“什麼!”秦潤生不由得提高了音調,“你母親……你,你沒見過你的媽媽嗎?”
“也許見過。”柳陽垂下眼簾,“可她終究沒有停留在我的生命裡,從我有記憶開始,就只有孤兒院的一磚一瓦陪在我身邊,我曾經奢望過那個不小心把我弄丟的母親,會出現在孤兒院門口把我帶回家,可時間久了,便也把這當成幻想了。”
擡起頭時,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酸楚,看的秦潤生心裡一抽一抽的疼,“讓秦先生失望了。”
“那她沒有給你留下什麼東西嗎?像是書信或是……”
“秦先生!”穀雨突然出聲打斷了秦潤生的問話,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柳陽身邊,一隻胳膊環過柳陽落在她的腰間,抵禦的暗示很是明顯,“我不介意你提問,可如果你的問題會勾起她什麼不好的回憶,我覺得我就有責任阻止了。”凌厲冷漠的雙眸毫不示弱的直視秦潤生,“她沒有被你逼問的義務,抱歉,失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