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軒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急匆匆地對徐子凝說了句:“呆車上別下來!”
不等徐子凝回答,他也打開車門追了出去。徐子凝回頭,只看見週一軒的背影轉過一個街角。她心裡莫名地有點緊張,挪到了駕駛位,又把車子重新發動。
過了十幾分鍾,兩人就一前一後地回來了。週一軒還是掛着散漫地笑容,林誠只帶着點失落。
見徐子凝如臨大敵緊張的樣子,週一軒屈指在她額頭上輕彈。
“你幹嘛!”徐子凝躲避着,那手指力度雖然不大可這動作顯得太親暱,林誠還在邊兒上看着她覺得彆扭。
週一軒一笑,收回手指,也不讓她回副駕駛位,示意她直接開車走人。
“剛纔出了什麼事?”徐子凝邊開車邊問。
“沒什麼。”
兩個男人同時回答,週一軒的語調漫不經心,林誠卻透露着一絲緊張。
徐子凝看了兩人一眼,明顯有隱瞞!
“一軒下車都不熄火的嗎?不環保啊!”
徐子凝撇嘴。週一軒下車的時候他都跑得沒影兒了,怎麼知道他有沒有熄火?明顯轉移話題!
偏偏週一軒還就順着他的話題往下走,“熄了的。”
“哦?哦!”林誠兩個相同的字,語氣截然不同,長長的尾音含着無數猜想曖昧似得。
徐子凝先是莫名其妙,後來才醒悟。週一軒這車是要指紋點火的,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存了自己的指紋進去,情急之下她壓根兒沒想這些問題。
“你向來很寶貝你的車,家裡人都沒開過。”林誠果然開始八卦,“平時司機都是開公司給你配的車,你自己的車雖然有好幾輛,但是還從沒讓別人開過吧?”
週一軒很配合地點頭,“是啊!可是她又不是別人。”
即便明知道這兩個傢伙是在故意轉移注意力,徐子凝還是忍不住心裡一跳,暗罵週一軒無恥。一個男人,長得好就算了,這麼一副深情款款無比寵溺的語氣是要嚇死人麼?
腹誹歸腹誹,見這兩個男人一唱一和這麼賣力地拼命分散注意力、轉移話題,徐子凝也沒再問剛纔的事,轉而挑起別的話題。她好像聽到林誠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等到了療養院,林誠就說要先去醫生辦公室找周帶男,然後兩人一起出去吃飯。徐子凝琢磨着媽媽應該會讓袁蘭準備了不少食材,便開口邀請。
林誠還沒說話,週一軒便攬着徐子凝的肩膀說了句:“那我們先去等你們。”說完就走。
徐子凝走出幾步,見林誠上了樓,就沒好氣地拍掉自己肩膀上那隻爪子。
“你不是來送人的?送到了還不走?”
“不是有人需要我應付逼婚的太后娘娘麼?”週一軒戲謔地笑着看她。
徐子凝乖乖垂着腦袋,跟他一起拜見太后娘娘去了。
寧霜華見女兒和她心目中的完美準女婿一起出現,格外驚喜。那叫一個熱情洋溢,看得徐子凝忍不住懷疑這到底是自己的親媽還是週一軒的親媽。
週一軒話不多,卻恰到好處地掌握了談話方向,又不着痕跡地捧着寧霜華,讓她每次提起結婚這事兒的時候,都被輕飄飄地帶了過去自己卻還渾然不覺。
徐子凝在一邊瞧着,努力學習着週一軒這手太極功夫,過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問:“媽,袁蘭阿姨呢?”
“哦,今天過節,我讓她把她兒子接過來大家一起過節,這樣熱鬧嘛!待會兒你們走了,我這兒也不至於冷冷清清的。”
徐子凝笑着說:“我不走,您都說了今天過節,大過節的您要把我趕到哪兒去?
徐子凝跟自己媽媽說話,不由得就帶了幾分小女兒的嬌嗔,週一軒不曾見過她這樣的作態,一愣之下倒多了幾分笑意。這女人,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多大人了還跟我撒嬌?”寧霜華愛憐地點點她的額頭,“忘記跟你說,我還給親家準備了節禮,待會兒你們一起帶回去。”
“啊?”
“啊什麼!人家阿軒老早就把給我們的節禮送過來了。”寧霜華也有點不好意思地向週一軒解釋:“按說該請親家見個面的,只是總不能請他們到療養院來。”
週一軒點點頭:“您不必介意。我父親說過段時候再請您去家裡吃便飯,本來應該早點安排的,只是最近他實在太忙,而且家裡也有些不清淨。”
寧霜華笑着點點頭,主動岔開話題。在她看來,說忙什麼的都是藉口,自從女兒跟了週一軒,她也特意留心過,知道目前周氏是三個兒子當家,週一軒的父親身體不好,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療養。不過週一軒後面那半句含含糊糊的話纔是讓她放心不追問的原因。周家那種門第,兄弟三人只怕難以齊心協力,何況大家都知道週一軒的母親那段風流韻事。
寧霜華是有氣度教養的人,就算再關心女兒,也不會去揭人家隱私,反而覺得週一軒既不隱瞞也不說透的態度是最有分寸有誠意的。
徐子凝看着媽媽的神色也能猜到她的想法,暗自嘆息怪不得人家都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如今媽媽真是怎麼看週一軒怎麼順眼啊!
等到快吃午飯的時候,袁蘭都沒回來,倒是給寧霜華打了電話,說半路遇到個曾經幫助過她的老鄉,就不回來吃飯了。
徐子凝心裡那種古怪的感覺又起來了。前些日子她還悄悄等在學校外,也一直沒能看到袁蘭那個兒子,今天還以爲可以見一面的,沒想到又有了變化。
“子凝?你發什麼呆?”寧霜華見她走神兒,不由得奇怪。
“沒什麼,媽!那我去做飯,咱們準備吃飯!”沒有依據的事情她也不想再多說,影響大家心情,起身就去了廚房。
寧霜華招呼了週一軒一聲兒,也跟了進來。她雖然一直生活優渥,卻始終堅持親自洗手煮羹湯,不過是因爲年輕時丈夫曾無意間說過希望能吃上心愛女人親手煮的飯菜。
徐子凝也知道這件事,還曾暗自羨慕父母情深,只是如今父親依舊昏迷不醒,媽媽的鬢角也有了白髮,想起來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見她老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險些煮焦了鍋裡的東西,寧霜華輕聲嗔怪:“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在媽媽這兒無所謂,待會兒跟阿軒回家,可不能這樣!”
徐子凝乾咳一聲避開媽媽的目光,週一軒可沒提過要她一起回去過節,就連周帶男這個正兒八經的女兒都不回去何況是她!
“媽,他們家,關係比較奇怪的。”徐子凝想了想,覺得還是提前跟媽媽打個招呼比較好,也算是做個鋪墊,萬一以後跟週一軒演完戲也方便用這個藉口給媽媽交代。反正媽媽那麼疼自己,總不忍心自己去忍受婆家人刁難的。
“這種二婚家庭,又是那麼個家世,還有當年那些事,奇怪是當然的。”寧霜華並不意外。
“當年什麼事?”徐子凝知道孫紅雲是後來才嫁進周家的,之前還有位早早過世的周太太。
“我也不是太清楚,總歸不是什麼好事兒,你可千萬別亂打聽,尤其是在阿軒面前。”寧霜華瞪了女兒一眼。
“您也不清楚?”徐子凝奇怪。
“周家的人,對這事兒諱莫如深。你那婆婆,進周家進得好像也挺蹊蹺。”寧霜華說:“具體是怎麼回事兒,恐怕只有周家人自己清楚。”
徐子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記着,別對這些事刨根問底,更不要聽外面那些風言風語。捕風捉影的事情最是忌諱。你只要跟阿軒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別的不要管那麼多。”寧霜華不放心地反覆叮囑。
徐子凝苦笑。媽媽是外公家裡千嬌百寵的獨生女兒,父親健康時也把他那些不安分的兄弟打壓的老老實實,現在雖然三叔他們時不時會出來蹦躂一下,但是畢竟媽媽沒有主事兒,家產也已經被瓜分殆盡,所以也沒鬧騰出什麼大事情。媽媽就總還是用善意的心去看待家裡親戚。
而周家那個狀況,要真是糊里糊塗地就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這些事情,她也不想讓媽媽知道,只是乖巧地答應着。
母女兩很快轉移了話題,在廚房裡一邊忙碌一邊輕聲談笑。週一軒站在廚房門口,看着裡面兩人,臉上依舊在笑,卻不是往日那種漫不經心地感覺,而是和裡面那母女二人一樣自然又溫暖平和。
周帶男和林誠來的時候,週一軒甚至沒發現這兩人。周帶男古怪地看了弟弟一眼,撇撇嘴一臉不屑地轉身走到外間。林誠有點好笑地跟了出去。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這個小舅子這樣笑。”林誠走到妻子面前,“今兒又是過節,咱們又是在人家家做客,待會兒就別跟他置氣了好不好?”
“誰跟他置過氣?”周帶男瞪了丈夫一眼,“你別用這種哄小孩子的語氣跟我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