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驚訝之後,寧霜華沒有追問周帶男爲何不早點表露身份。豪門多隱秘,她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笑道:“都不是外人,那子凝你們聊,我出去散步!”
“那張照片,是我發給阿軒的。”周帶男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來一句。
徐子凝卻聽懂了,也沒太大驚訝,只是點了點頭。
“你猜到了?”
“算不上猜到。”徐子凝抿脣,“我看到過那張劇照,但是搜索了一下,發現其實那個場景因爲太血腥所以在錢曼曼的電影裡並沒播出。也就是說,一般的人,應該是沒有見過那張劇照的。”
“這也不代表就是我發的。”周帶男倒有點好奇了。
“是,然後我又不小心發現,這張劇照的取景地,恰好是你先生,林誠老家的一個地方。”徐子凝娓娓道來,“看到過這個場景的人,要麼是劇組內部的人,要麼是負責審覈片子的人。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也不知道他們跟週一軒會有什麼聯繫,所以一開始,我的確很茫然。”
“但是後來,我發現這部片子是幾年前拍的,又恰好是你先生的老家,雖然那個時候你先生應該在外地念大學,但是當時臨近春節,他應該已經回了家。更重要的是,那張照片拍得不夠專業,可見,是當時偷看到劇組拍戲的人無意間用手機拍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林誠老家在哪兒?你和他只見過一次,阿軒也不會跟你提起他。”
“上次在你家裡,新聞上提到他老家的一則消息,他原本正在跟你說話,卻在聽到這個地名的時候,回頭看了一下。”徐子凝老實回答,“其實這所有的東西我都不確定,但是加在一起之後,卻能推測出來事實。”
周帶男沉默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抱歉。”
“你是好意,我明白。”徐子凝笑了笑。
從一開始,周帶男和週一軒這對姐弟的相處方式就讓她覺得奇怪。兩個人看似很不對付,連多說一句話、多看對方一眼都好像很不屑,但其實又明明相互很在意、很關心。
那張照片,讓週一軒突然莫名其妙的羞辱她,疏遠她。她開始當然是憤怒委屈,但冷靜之後就開始分析。隱隱察覺不對之後更是追查下去,漸漸剖析出來事實。
周帶男無疑是察覺到了什麼危險,可這對姐弟奇怪彆扭的相處方式決定了她不會用正常的方式提醒他,所以纔給他發了那張林誠早年無意間拍到的照片示警。於是,就有了後來的事情。
與其說徐子凝出自心底的疑惑追查、推測出後來的事情,不如說是因爲她對周家姐弟的瞭解,讓她漸漸看透了事實。
周帶男看向她的目光倒是多了幾分讚賞,猶豫一下,說道:“你和阿軒以前那些女朋友很不一樣。
“不一樣啊,我是冒牌的。”徐子凝心想。不過,那些女朋友?就知道那傢伙一直很花心!還好是自己是假的。
“阿軒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得罪了一些人,惹上了一些麻煩。”周帶男說道:“他肯定會瞞着你。”
徐子凝點了點頭,要不是那次意外發現他受傷,她還真不知道。只以爲他們家裡有什麼隱私,倒是低估了這傢伙惹禍的能力。
“我不想管他的那些破事兒。不過在美國的時候,他有個交往比較久的女伴兒,上個月打算來國內找他,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
徐子凝不解地看着她。
“詭異的是,她是手,只剩了一張皮根胳膊相連,那種傷口,不會是車禍創傷能造成的。”周帶男頓了頓,又說:“她家人去醫院求醫,希望我能幫她接斷肢,他們並不知道我回國的消息。”
徐子凝默默點了點頭。
兩人都沒再多說什麼。直到周帶男離開之後,徐子凝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事情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嚴峻,儘管周帶男語焉不詳,但徐子凝還是察覺了這點。
“子凝,阿軒的姐姐走了?”寧霜華皺着眉問女兒,“我剛纔怎麼聽到她好像說什麼美國的女孩子要來找阿軒?”
寧霜華本來是無意間聽到的,但是身爲女人和母親,她對這種事很敏感,就想多聽幾句。不料袁蘭卻突然叫她,讓她沒能繼續聽下去。
“媽,您別多想,沒什麼的!”徐子凝不想她擔心,表情語氣倒像是生怕母親責怪自己男人,帶着幾分不安和袒護。
“我纔沒多想!”寧霜華很欣慰地看着女兒的樣子,點點她的頭,“記着!別人說什麼你都不用信也不用管,跟阿軒好好相處就行了。男人對你心意如何,你總是感覺得到的。”
徐子凝微微垂眸。週一軒雖然總是老是半真半假的,他的心意,好像觸手可及,卻又始終不敢確定。
“子凝,媽媽怎麼覺得你有點心不在焉?”寧霜華以前總覺得女兒是害羞,這會兒卻說:“媽媽不是老古董,但是也絕對不贊成你三心二意的。”
“媽!您這是想到哪裡去了?”
“我收到一些照片。”寧霜華想了想,還是說:“拍得是你跟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
徐子凝一愣。
“照片我燒掉了。”寧霜華嘆了口氣,“那男人是彈鋼琴的?照片上你在看他彈琴。媽媽知道這是你的心結,也相信你有分寸。不過還是要囉嗦一句,你要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徐子凝沉默了一下。自己的心意嗎?她有些不想看清。
“媽,我挺奇怪的,您收到照片,居然沒有傳喚我回來問話?”徐子凝只沉默了一小下,就揚起一張笑臉。
這多半還是孫紅雲的手筆,噁心不了自己兒子就來老媽這裡給她添堵,完全像她的風格。
“哦,是袁蘭說,這種事多半是捕風捉影,叫我別大驚小怪的。”
徐子凝皺眉,袁蘭對媽媽的影響力真的越來越大了。
“不是媽媽不知道保護你的隱私,那些照片被塞在門口,袁蘭早上起來的早,第一個發現的。”寧霜華以爲她不高興,替袁蘭解釋。
徐子凝笑笑,示意自己不在意這個。她在意的是,袁蘭的存在,總讓她有些不安。可截止目前爲止,她沒有做出任何不利於自己一家人的事情,起碼是表面上沒有。而她也不得不一度懷疑自己無端猜想冤枉了人家,但是剛纔周帶男的提醒,又令她這種不安浮現出來。
所有的事情都顯得半遮半掩,抓不住半點頭緒。徐子凝嘆息一聲,岔開話題。
離開療養院的時候,袁蘭卻提出要請徐子凝搭載她去市區。
“徐小姐真是能幹,會做生意還會照顧家人。”一路上,袁蘭不住口地讚揚徐子凝。
徐子凝笑笑,“說起照顧人,我遠比不上您的。我媽媽一直誇您把我父親照顧的很好。”
“我是吃這碗飯的,用心照顧是應該的。而且我相信,就算表面上病人一直昏迷不醒,但也是有感覺的。照顧他的人有沒有用心,他一定是感覺得到的。”
徐子凝側頭看了她一眼。袁蘭含笑看回來,表情鎮定坦蕩,沒有一絲不妥,語氣也是真誠而坦然。
“是。”徐子凝轉回頭專心開車,過了一會兒又問她:“您要去什麼地方?”
“仁安小學,我兒子在那裡讀書,我去看看他。”
“仁安?很不錯的學校。”
“是的,我兒子很聰明,也很努力。雖然住校的生活挺辛苦的,我上次去看他的時候,見他有不少同學被家長接回家的時候都在掉眼淚,但他從來沒在我面前叫過哭。”
徐子凝點了點頭。仁安小學以管理嚴苛著稱,一般的家長,很少捨得讓孩子去那裡吃苦。但是那裡的升學率卻是奇高的。
“我兒子很懂事,他明白自己跟徐小姐這樣的出身不一樣,不能上貴族學校也不能出國,一切只有靠他自己的努力,所以從小學習成績都很好。”袁蘭語氣有些感慨。
徐子凝語氣淡淡:“您這樣說,我會覺得自己給您的工資不夠多。”
“我不是這個意思。”袁蘭一愣,雖然在解釋,但也並不慌亂。
“我知道。玩笑而已。我只是好奇,您跟您兒子提過我?”
“是啊!我們娘倆在這裡舉目無親,週末的時候別的孩子都會被父母接回家,我卻只能接他去公園、商場閒逛。他問我爲什麼,我就告訴他我現在的工作,也就順便提到你們一家人。”
徐子凝點了點頭,“我媽媽沒說過你週末可以把孩子接到療養院去?”
“有的,不過小孩子太吵,我覺得不太好。”
一個從小就努力、懂事又堅強的小孩子,能有多吵?徐子凝心裡懷疑,嘴上卻沒說什麼,把袁蘭送到學校就離開。
不過她拐了個彎兒,就又繞了回來,遠遠守在學校門口。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就是不安,想看看那個孩子。
可是等了好久,接孩子的家長都走光了,也沒見到袁蘭帶着孩子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