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準、狠!”臧霸想了一會兒,從牙縫裡崩出了這三個字。
“哦?”曹操捋了捋鬍鬚,“他竟然能得到宣高如此評價,看來許成將他收降之後,立即就封其爲鎮東將軍也是很有深意的!”
“啓稟主公,高順此人用兵之法極爲兇狠,尤其是他手下七百老兵所組成的‘陷陣營’,更是厲害無比,曾力阻末將麾下萬餘大軍,實在是非同小可,主公萬不可掉以輕心!”上一次臧霸壞事就壞在‘陷陣營’手裡,所以,這回一上來他就提醒曹操要注意。
“早聞‘陷陣營’大名,就是不知道他們跟那厲方直屬的‘青獸軍’可否一比?”程昱說道,滎陽大戰,就是“青獸軍”迅速擊破了夏候敦和樂禁的拼死阻擋,從而使得曹軍退出滎陽之後沒有時間整軍就被張遼隨後追上,不得不敗退下去,要不是有劉延訓練的數萬弓弩手,恐怕當時整個曹營都要陷進去,在場衆人又豈能不知?
“這個末將倒是不清楚,只是,那‘陷陣營’絕不可小覷!”臧霸斜眼看了一下夏候敦的臉色,才又小心說道,沒辦法,現在曹軍之中誰都知道夏候敦是個柴火堆,一燒就着。
“我知道了,那宣高你可有能對付他們的法子?”曹操又問道。
“主公,末將剛纔就在想,‘陷陣營’向來最擅長攻堅衝鋒,一旦交戰,往往就是死戰不退,我軍若是想將之擊敗,就須得從這方面下功夫!”臧霸又拱手回答道。
“主公,末將倒是有了一個想法!”樂進突然說道。
“文謙快說!”夏候敦立刻就叫道,他恨“青獸軍”,連帶着,把與之齊名的“陷陣營”也恨上了,一聽樂進有法子對付這支部隊,當然是喜出望外。
“主公,我們可以做一種‘萬刃車’,將車的前方佈滿利刃,將之藏於軍陣之中,待那‘陷陣營’衝鋒之時,出其不意推出……”
“不妥不妥!”樂進還沒有說完,程昱就叫了起來,“那高順用兵不凡,‘陷陣營’是他手下最強的一支軍隊,必然是在兩軍對壘的關鍵時刻出擊,以取得壓倒性的優勢,好快速結速戰鬥,所以,我們根本就無法預料‘陷陣營’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出擊,又如何用那‘萬刃車’呢?”
“不錯,樂將軍這個主意有欠考慮!”臧霸也在一旁附和道。
“區區‘陷陣營’,不過七百死士,有什麼可怕?我們只要佔據絕對優勢,他那七百人又能如何?那七百人如果能起到作用,必然是在我軍與高順難分勝負或是相差不多的時候,那種戰鬥,必然要損失不少,我軍難道也要打嗎?”滿寵突然又伸出頭來看了一圈!
“伯寧所言不錯,我們想辦法對付這個‘陷陣營’,實在是本末倒置,諸位還是先想一下如何對付高順的大軍吧!”曹操同意了滿寵的話。
“主公,如今,高順把大軍分爲三部,左中右三個大營,牢牢看住黃河,我軍該如何渡過去呢?”臧霸考慮良久,終於認識到: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與其擔心高順會再次渡過黃河,倒不如自己先過去打他一場!
“看來,臧霸將軍是想進攻冀州嘍?”滿寵又說道。
“不錯,與其被動防禦,不如主動進攻!就算戰火有所波及,毀的也是許成的地盤!”臧霸雖然沒有明說,卻也是充分利用了江東軍打徐州的實例。
“可如果高順不與我交戰,而是讓出道路,讓我們進入冀州,爾後,再封鎖住黃河渡口呢?”滿寵又問道。
“這……”臧霸悶住了一會兒,不過,他很快就找到了詞,“我軍有主公坐鎮,豈會犯這種錯誤?伯寧先生多慮了!”
“不,我們此次不過黃河!”臧霸看着滿寵被他這句話給憋住,心中正高興,曹操突然冒出的這一句把他的高興勁兒又給打了下來。
“不過黃河?”他驚呼。
“不錯!”曹操點了點頭,“高順久隨呂布,用兵勇猛異常,若是我們渡河,不管他會用什麼招數,一場大戰必不可免,與其這樣白白損失兵力,不如以計破之,所以,在來此之前,我就定下了主意,要讓高順再次渡過黃河來青州,我們就在這裡等他!”
“……”聽了曹操的話,臧霸無語,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等高順來了,你們就知道厲害了!”他這麼想道,同樣的,他又立刻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個嘴巴以示對高順隨意示弱的懲罰。
“依主公之意,就要先讓高順渡過黃河,可現在高順雖然紮營在黃河北岸,卻沒有南渡的跡象,我們又當如何?”夏候敦問道。
“這個嘛,主公,卑職以爲可以讓臧霸將軍將高順引過來!”程昱因爲這句話,而在不明不白之間被臧霸給恨上了。
“不錯,高順曾打敗過臧霸將軍,見到他再次出現,必定會因爲輕敵而渡過黃河的!”夏候敦這句話過後,臧霸已經沒有心情恨誰了,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既然如此,宣高,你可願接下這個任務?”曹操問道。
“這……”頭上急得直冒汗,臧霸不知該如何回答纔好,他可沒有什麼把握能引出高順來。
“怎麼?宣高莫非有什麼問題嗎?”曹操又問道。
“末將不敢!”臧霸連忙說道,他在心中又暗暗加了一把勁,接着又向曹操說道:“只是,末將無能,自認才能不足,無法完成這一任務!還請主公恕罪!”
“原來如此,這沒有什麼!”曹操笑道:“只是,此次誘敵,還是得請宣高出馬,如若你有什麼難處,就直說,我不會怪你的!哈哈,人都會遇到難題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多謝主公不罪之恩!”臧霸向曹操行了一禮,隨即,又苦惱道:“不是末將訴苦,主公,那高順曾爲呂布麾下大將,平生經歷戰陣無數,用兵極其穩健,他既然在黃河北岸不願過來,末將實在是想不出辦法引誘他,如果主公真的認爲非要末將去誘敵,可是,還請主公能賜一二妙計!”
“妙計?這個……我這裡倒是沒有?諸位,你們可能辦法?”曹操也皺了皺眉,沒招可用,這還真的一個難題!好在這個臧霸夠誠實,要是他等過了一陣兒再來討計策,豈不是要耽誤正事了嗎?
“臧霸將軍,請問,你可知道那高順麾下有多少兵馬?都歸何人統帶?”程昱突然問道。
“據在下所知,冀州兵馬,其實並不是全歸高順統管,高順只有五萬正規軍,這五萬正規軍又分爲一萬騎兵,由張繡爲副將統帶;另外是一萬弓弩手,和三萬步兵,這些就由袁氏的降將蔣義渠、張頜以及其他一些人像程渙、耿武等人統帶!另外還有一些雜牌兵,負責維持治安,歸冀州刺史沮授調撥,由許成新收的審配統領!”臧霸來不及恨這個罪魅禍首,一聽他說話,有知道有門兒,連忙就出口答道。
“將軍既然如此清楚,那麼,請問,高順此次南下,帶了多少人來?”程昱又問道。
“和上次差不多,騎兵應當是全都帶來了,將領嘛,‘二張’也都在,還有那個胡車兒!蔣義渠依舊是留守!”臧霸接着答道。
“高順如何紮營?”
“分爲左中右三營,高順和‘二張’各領一營……”
“將軍,既然已經知道的如此詳細,難道還想不到辦法引高順南渡嗎?”程昱又是話音一轉,他這話不僅讓臧霸一愣,屋內所有人都是一愣,只有曹操和滿寵兩人在低頭沉思。
“先生這是什麼話?要是在下有主意,何至於再向主公求教呢?”臧霸不悅道,心中當然更加憤恨,就是你這程肉頭,光靠嘴皮子上的功夫,就已經能不眨眼害人了。
“呵呵,臧將軍莫怪,其實,根據剛纔你所說的這些情況,這辦法就在其中…”程昱頓了一下,“臧將軍,高順爲主將,就要爲全軍負責,那麼,要是他的一部分兵馬過了河,你認爲他會怎麼樣?”
“一部分?”臧霸想了一下,“不會的!”
“不會?什麼不會?”輪到程昱不懂了。
“在下自從上一次跟高順交手過後,就曾調查過他和他手下的將領,高順自己就不必說了,那張繡,乃是西涼降將,自從歸降許成之後,雖得重用,可因其叔父張濟曾經欲謀害許成,所以,他平常都是小心做人,就怕許成藉故取他性命,雖然勇猛無敵,卻是謹小慎微,極爲聽從高順的命令,所以,他不會私自出兵的!另外,那個張頜,曾是河北名將,雖然屈居高順之下,其才能卻是不容否認的,據說連許成對他也是極爲看重,他自然也不會犯那私自出兵的錯誤了!”臧霸搖頭道。
“呵呵,將軍,你錯了!”程昱聽完臧霸的描述,如此說道。
“請先生指點!”臧霸又拱了拱手,看到程昱那自信的神態,他覺得自己突然間很是不爽,老是想給那張臉來上一拳,看看能不能揍出花兒來!
“張繡聽從高順之令,是怕許成趁機奪其性命,這個,自然是難以引誘,可那張頜,卻不同了!”程昱微微擡了擡頭,“將軍應當知道高覽從徐晃大戰西川之事吧!”
“這個自然!”臧霸答道。
“高覽與張頜,皆爲河北名將,齊名一時,此時高覽名聲鵲起,張頜會不眼紅嗎?”程昱環顧了一下在場諸人,又向臧霸問道。
“可他終究是領兵多年……”臧霸不太同意程昱的觀點,眼紅又怎麼了?這就能確定他會出兵嗎?許成軍軍紀如山,這個誰不知道?
“將軍也知道,張頜‘領兵’多年!”程昱特別在“領兵”二字上加了重音,“身爲將領,‘領兵’並不是什麼值得提的事情!重要的是‘戰功’,在袁紹麾下之時,張頜比不上顏良、文丑與袁紹親厚,又比不得高覽乃是袁紹親隨出身,所以,到現在爲止,也不過只是空有名氣,‘領兵’多年而已!”
“先生的意思是……”臧霸心裡活泛開了,這門兒好像就要找到了!
“妙哉,妙哉!”不等衆人反應過來,曹操已然是撫掌大笑。
“主公,就算那張頜想多立戰功,也要防着許成軍那嚴明的軍令呀!他沒有高順的命令,豈敢渡河?”樂進卻不同意程昱的觀點。
“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爲將者,本就要把握時機,張頜本爲河北名將,豈能沒有一些傲氣?只需宣高佯敗上那麼幾回,再做的逼真一些,管教那張頜中計!仲德此計,確實妙極!”曹操笑道。
“主公,仲德此計確實正中張頜弱點,可是,卑職以爲仍需改動一點!”滿寵又說道。
“伯寧請說!”程昱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臧霸將軍不應該佯敗!而要‘真’敗!”滿寵說道。
“嗯!……”程昱想了一會兒,開始點頭,“不錯,不能佯敗,要真敗!假的終究是假的,明眼人說不定就能看出端倪,而張頜就有這明眼人的本事,所以,要真敗,這纔是關鍵!”
“好!”曹操聽完兩個謀士的話,一拍几案,把頭轉身了臧霸,“宣高,需要你去大敗幾場,你願意嗎?”
“末將遵命!”臧霸拱了拱手,心下苦惱不已,又要去打敗仗呀!爲什麼受傷的總是我?被別人打敗也就算了,想不到自己人也要算計算計自己,真是難受之極,再說了,敗給誰不行?偏偏要敗給張頜,自己又不比那傢伙差!憑什麼?就算不敗給高順,敗給張繡也是可以接受的嘛!怎麼會是那個張頜呢?唉,命苦呀!
數天之後!
臧霸被張頜追得亡命逃竄!
這不是演戲!絕對不是!
沒辦法,就算臧霸想演,那張頜也不會同意的,按臧霸自己的話來說:那小子玩的可是真的!
本來嘛,按照曹操的吩咐,臧霸只是去誘敵,順帶着要真真切切的敗上幾場,因爲曹操等人擔心一場兵敗恐怕不能引出張頜。
這個任務並不容易!
詐敗!是個技術性的難題!而真敗,在臧霸看來,那就更難辦了,因爲他認爲張頜實在是沒什麼可能把他打敗!
可是,最終,臧霸發現,他還是小看了這位河北名將!
張頜本來在黃河北岸紮營,他在黃河南岸!本來可以阻當許成軍的黃河天塹,一時倒成了誘敵的障礙。
對此,臧霸苦思不已!
高順部不想渡河,那麼,他若是想敗給張頜,就要先過河去招惹招惹對方纔行,他纔不信隔着這麼一條大河,光罵兩聲就能招張頜來進攻。
不過,很快,他就不用這麼若惱了。
張頜來了,而且,就在大白天!還是在他臧霸看着黃河發呆想主意的時候,那傢伙就這麼臉對臉地衝了過來,當時的情景簡直就是震撼之極,不光是他,他身邊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要不然,張頜殺過來的時候,他們也不會敗得那麼快!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一羣人正看着黃河河面,領頭的臧霸正想主意誘敵!此時,張頜也從河對面的營地裡出來了,所不同的是,那傢伙身後跟着的不是幾個隨從,而是一大票的軍隊!臧霸初時還以爲張頜只是拉練一下軍隊呢,結果,就看到那傢伙竟然騎着馬就朝黃河裡面衝了過去。
當時臧霸都呆了,差點就叫出“你可不能死呀”這句話來!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把他的這句話給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張頜,他,他居然騎着馬就那麼從河面上衝了過來。
居然沒有沉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