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同陌路

方肖聽得曾玉兒在旁邊哭得甚是傷心,心中也頗不是滋味。今日來這蜀相祠論道端的是不順了,先是白松師叔含笑而去,然後又是小倪師太過世,一夜之間武林中便少了兩個高手。命運這東西真的是無常至極了。

“師兄,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青竹兒見得面前之人一撥一撥地哭得自己心煩,也是不耐煩,望着黃蜂尾示意道。

黃蜂尾也是有些見不得這樣的場面,皺眉道:“此間再無我們什麼事了,我們答應水先生的事情俱是辦妥了。接下來該是他爲我們辦我們那事的時候了。我們且先回趟萬毒谷準備準備,那老傢伙怕是早就將《萬毒秘錄》背得爛熟了,若不拿出點狠的,怕是也奈何不了他。”

青竹兒嫣然一笑,道:“好,我把我上次剛煉成的幾味毒藥都帶上,看我不把那山頭毒得寸草不生,讓那老烏龜躲都沒地方躲,嘻嘻……”

“那你那個什麼呆頭鵝?”黃蜂尾有些嫌惡地將眼瞥瞥阿莫爾,突然問青竹兒。

青竹兒白他一眼,看着阿莫爾眼中露出一絲興趣道:“自然是要帶回萬毒谷的,我看這水先生怕是也要和我們一道。你的那味‘生死別’也是厲害的緊呢,若是沒你壓制,我看他要受點苦頭呢,我們奪那《萬毒秘錄》還要仰仗他一二呢,可不要撕破了臉。”

“好,我們這便離去吧,我被那些個女的哭得頭都快炸開了。”黃蜂尾面無表情地望了望曾玉兒,轉身隱於夜色之中,聲音遙遙傳來,“接下來的便交於你吧!我先行一步,你快些趕來,不要貪玩,誤了師門大事。”

青竹兒嘆口氣,望着師兄背影再也看不到,轉身正看見阿莫爾癡癡望着胡離眼裡滿是溫柔,心中頓時彷彿被堵住般涌上一團火氣。她也不做別的,將手中骨笛斜倚於嘴角,輕輕吹了起來,一陣尖銳淒厲的聲音便傳出,聽得衆人背上俱是一麻,只覺渾身不自在。

阿莫爾卻突然捂住胸口,倒在地上不住地掙扎起來。他也知道是青竹兒搞的鬼,一邊痛得呼吸都困難了,一邊卻是強撐着向青竹兒立足之處爬去。

青竹兒本是吹得不快,見得阿莫爾掙扎着向自己這邊艱難地爬了過來,卻也當沒有看見,只是吹得更快了起來。

阿莫爾聽得笛聲節奏加快,只覺心頭巨震,彷彿被一重物一下一下地狠狠敲在胸口,擠得呼吸愈發困難。一旁的狼羣卻俱是毛髮皆聳起,似是遇到了十分忌憚害怕的事物般,口中發出低得可憐的嗚叫聲。

衆人俱是掩住耳朵不聽那古怪的笛音,也似乎覺得沒有那種難受之感了。奈何阿莫爾就算掩住也是無用,只得乖乖爬過去。他爬了足足接近有半盞茶的功夫才爬得到了青竹兒那一雙綠色小巧的繡花鞋旁,聲音微弱地乞求道:“求你——”

青竹兒聽得他只說“求你”,也是愛折騰,突然止住笛聲彎腰甜笑道:“求我什麼?”她彎下腰片刻說了句話後便又直起身來,似乎欲要再吹。

阿莫爾本是稍稍鬆了口氣,見得她又將笛子斜在了嘴邊,卻是慌張不已,忙抓住那一隻繡花鞋,飛快道:“不要——不要再吹了,求你——”說罷這話他也只覺得男兒尊嚴盡皆掃地,手上卻是一用力,狠狠地將頭砸在地上。

青竹兒聽得他終於還是將話說得完整了求自己,心中也是高興,卻不防他手上用力處正捏着自己那雙小小的繡花鞋,頓時只覺得腳踝一痛,幾乎要裂了開來。她“啊”的一聲驚叫,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腳下也是再難穩住,不由一跤摔倒在阿莫爾身上。

阿莫爾心中本是沮喪不已,只覺得一團綿軟摔在自己身上,擡頭卻是不防一雙軟軟的小手撐在自己胸口一陣亂摸,害得他熱血頓時衝上頭來。不知所措間卻見得青竹兒也是臉上通紅,眼中似乎就要快要滴出水來了。

“呃——青竹兒姑娘,你這便要起來嗎?”阿莫爾見得青竹兒臉上春光盪漾,卻是尷尬不已,他哪裡和女子這般親密接觸過。此時這覺得渾身不自在。

青竹兒正神魂離體,聽得他結結巴巴的一句話,頓時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立時從他身上爬起,卻又免不了一番接觸,兩人雖是極力避免卻也終究各自出了一身汗。

青竹兒從他身上爬起便道:“我這便要回萬毒谷去了,至於‘闢毒’,若想知道那小妮子真不是爲她的呆頭鵝求你,你倒是可以試上一試。”她此時臉上紅潮漸漸退去,望着阿莫爾的眼神卻是莫名地多了幾分大膽熱辣之意。

阿莫爾正自心不在焉,舉目四望,見得周圍衆人俱是在忙各自的事情,是以他們倆方纔雖然弄出了不小的動靜,也不曾有人注意過來,心緒便是稍稍平靜。他也不是沒有腦子之人,聽得青竹兒言語,頓時下了決心,走至胡離面前道:“胡姑娘,我們這便要離開了。水先生身體不方便,在下認爲帶着他和我們同去‘萬毒谷’比較妥當,只是不知胡姑娘是否信得過我?”

胡離是何等玲瓏的人物,聽得他說話似有打探自己之意,心中早已想好應對之法,輕輕將頭點了一點道:“我既然拜託公子替我尋得‘闢毒’那般珍貴的東西,自是對公子深信不疑。只是我們這般公子姑娘的叫着,未免顯得生分了,你叫我曉離便是。”她一番話將兩人關係拉得近了,卻是正稍稍釋了阿莫爾心中之疑。

阿莫爾一笑道:“那我們便走了吧?”胡離一笑,走過去扶着水益便要和他一同去“萬毒谷”。

青竹兒在一旁見得他們連姑娘公子都省了,鼻子裡哼的一聲,卻是暗暗不服氣道:“走吧!妹妹你不和你們家那隻呆頭鵝說上一聲便要走了嗎?”

方肖正苦無良策安慰曾玉兒,聽得青竹兒有意無意的一聲,連忙轉身看得胡離果然又待離去,心中微微不怏地上前道:“曉離,你要去哪裡?怎麼不和我說一聲?你上次說走便走,若不是今日你陪同水師叔來此,我還見不到你。你這次一走,不知道我日後如何尋得你呢?”

胡離聽得他問自己去處,還存了找自己的念頭,正想如實告知,卻見得青竹兒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她心中也是念頭一閃,便知若是說得錯了,怕是那“闢毒”就更難到手了。想到來日方長,她也是狠下心言語淡淡道:“方公子找我何事呢?我去何處也不當和公子報備吧?”

“你——”方肖聽她言語之間似有疏遠自己之意,心中也是微微疑惑,不知道自己哪裡又惹得她不高興了。旁邊阿莫爾本是神情緊張的盯着兩人,聽得胡離的話卻是微微鬆了口氣。

“喲,妹妹當真不記得上次還呆頭鵝呆頭鵝地叫得親熱嗎?怎麼今天變成方公子了?若是有什麼誤會,還是說清楚點好。”

青竹兒見得胡離沒有中了自己的計,也不着急,裝作一回和事老,卻是暗暗提醒阿莫爾兩人上次並肩作戰時的親熱勁兒。果然一句話又引得阿莫爾眉頭蹙起。

胡離見她老和自己過不去,心中也是氣得不行,暗道:“你自喜歡你的阿莫爾,爲何定要逼得我如此。既然你這般步步進逼,也不要怪我了。”

她心中敲定主意,便呵呵笑道:“青姐姐真會說笑,前次分明是你和阿莫爾兩人呆頭鵝呆頭鵝的叫得親熱,怎麼又賴上我了?我可和姐姐不一樣,姐姐是聰明人,找個笨的自是湊得齊了有樂趣。妹妹愚鈍,卻是要找個聰明點的。當時生死只在一瞬間,我自是要和同伴一起退敵,叫得親熱點別人還沒誤會呢,倒先讓姐姐多想了。”她說地似嬌似嗔,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有意無意地向阿莫爾瞥去,彷彿因他們倆前次叫得親熱心裡有了想法。

阿莫爾見得又是驚喜又是擔心她着惱,頓時將方纔的一點懷疑衝到了九霄雲外。兩人眼神交錯間,看得青竹兒幾乎要跳起來將她眼睛毒瞎。

方肖在一旁聽她說話時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是看着別的男人,心中頓如澆了一瓢冷水,涼到了心。再聽得她說要找個聰明點的,不正是笑話自己太笨,配不上她嗎?他本來就有些自卑,心中總覺得配不上胡離,現在聽得她親口說出自己是別人的話來,拳頭也攥得緊緊的,幾乎要將指甲摳進手心裡。他只覺得自己心中那一點期望此時轟然坍塌,羞愧得恨不得理立刻死了去。

“既然妹妹這麼說,那我也不多說了,且一起走吧!”青竹兒見得自己費盡心思想讓阿莫爾看清胡離和方肖之間的曖昧,卻讓胡離一一化解,隱隱還和阿莫爾搭得更近了,心中更是難過而無可奈何。也不再想花樣折騰了。

四人卻是一同說笑着向祠堂外走去,留下方肖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着胡離鮮活的背影始終沒有回過頭來看上自己一眼。

“乖孫子,可是方纔那幾位說了什麼話惹着你了?你那個漂亮的胡離呢?又把你扔下了?”甄靈見得曾玉兒在那裡哀痛師傅的過世,方肖又在一旁失魂落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輕聲嘆了口氣,探問道。

“哦,沒有,我們也該將師叔和小倪師太的屍身帶回了。想不到我們來時還躊躇滿志的,如今卻又要狼狽回去了。也不知道山河盟衆人聽得他們白堂主死了,會有什麼反應?”方肖醒神卻也只是一瞬間,又恢復了常態。

甄靈見他似是不欲人知,也是識趣,沒有繼續追問,三人一番整理便一齊將二人的屍身帶得回那山河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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