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如果沒什麼事,還是早點回去吧。”何婉柔本來面色還可以,只是當何伯明把目光轉向她,瞬間猜到了什麼,神色一冷,露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緊接着又轉頭對趙玄道:“趙先生,今天的事情,多謝你了。你想要多少錢,開個價,一會兒我就讓人把錢打到你卡上。”
“婉柔!”何伯明神色一惱。
趙玄擺擺手道:“不必了,百鬼纏身的命格沒有真正解決,貧道也不好意思收錢,倒是傅姑娘……”轉頭看向傅紅綾道:“貧道的三千三百萬,不知何時能夠到賬?”
傅紅綾一呆,沒想到趙玄不收何婉柔的,偏收她的,臉上有點掛不住道:“你確定真的給我把劫難解除了?萬一你騙我怎麼辦!”
趙玄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你現在出去,如果今天死了,你的錢貧道一分不要。如果沒死,明天一早就把錢打給貧道。只是貧道這裡從不拖欠,若是你明天沒死,也沒把錢打過來,恐怕貧道要親自從中取一個。”
從中取一個?
取錢?還是取命?
傅紅綾心底一陣寒冷。
趙玄說這句話的時候,輕輕鬆鬆,面不改色,但其對生命的漠視顯露無疑,傅紅綾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此等輕言生死之人。
別人談到生死或許只是玩笑,而他卻給人一種恐懼的真實感。
簡單來說,他真的會殺人!
傅紅綾心中砰砰亂跳,忙道:“不……不用了。我馬上就打給你,你卡號是什麼……”
趙玄哪裡知道對方一時間會想那麼多,詫異對方轉變快速之餘,隨口將自己的銀行卡賬號說出。
傅紅綾聞後緊忙去轉賬。
何伯明自剛纔就一直皺着眉,這時請趙玄坐下。問道:“趙先生,不知您現在在哪裡下榻?”竟是起了將趙玄留下的心思。
何婉柔現在的百鬼纏身命還沒有解決,何伯明又不知道趙玄到底有沒有用龍珠把何婉柔的命格遮掩住。相比於趙清都,趙玄給他的信任感畢竟低了一層。更何況,就算趙玄真的把何婉柔的命格遮掩住,鬼知道三十年後趙玄還會不會再回來?
他之前就想撮合趙玄與自己女兒。無外乎是看中趙玄的能力。如今見女兒不願,自己也覺得自己欠考慮,但卻也想留下趙玄,以備不時之需。
聞聽趙玄剛剛來到這個城市,還沒有找到住處。馬上邀請道:“趙先生師徒都對我家大有恩情,來了這裡,自然沒有讓趙先生住旅館的道理。如果趙先生不嫌棄,不如就住在這裡怎麼樣?”
趙玄聞言心中一樂,暗道:“瞌睡來了就給送枕頭。”他正愁找不到機會留下,免得他離開之後,何婉柔把龍珠搞丟了。聞言哪有拒絕的道理?大點其頭道:“如此就麻煩何先生了!”
“不麻煩,不麻煩。”
何伯明眯眼一笑。似乎十分開心。
……
“喂,我爸爸把你留下來的,你不住他那去。住我這裡做什麼!”何婉柔看着趙玄就一陣來氣。
昨天何伯明把趙玄留下來,何婉柔還以爲她爸爸是要讓趙玄住他那。沒想到何伯明離開的時候,竟然讓趙玄住自己這。更沒想到的是趙玄連推辭都沒推辭,點頭就住下來了。
這麼沒皮沒臉趕都趕不走的行爲讓她如何不氣?
此時正是清晨,燦爛的陽光直射進房間裡,像一束亮閃閃的金線。
趙玄坐在窗臺。背對着窗口,左手持扇。右手拿毛筆在扇面上一筆筆勾勒,陽光照耀下。讓他的身影布上一層聖潔。
面對何婉柔的呵斥,他仿似沒有聽到般,依舊全神貫注的用毛筆在扇面上畫着什麼。
何婉柔越看越來氣,蹬蹬蹬走到近前,待看清扇面,忽然動作一頓,嘴角掀起一絲嗤笑,道:“我還以爲你是真的畫畫呢,原來只是裝模作樣!”
卻見趙玄手持扇面上空無一物,只是一張白紙,在扇面上“作畫”的毛筆上也沒有半分墨水。筆尖處雖然也是溼潤的,旁邊也擺着一個碗,趙玄還時不時的拿毛筆往裡蘸兩下,但裡面盛的卻不是墨水,而是清水……不,是酒水!
淡淡的酒香味漂浮在窗臺四周,混合着窗外的花香,芬芳四溢,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趙玄面對何婉柔的恥笑,表情不變,面色如常,眼皮都沒擡一下,淡淡地道:“何姑娘豈不聞‘蘸酒寫詩詩不幹,道劍殺人人不駭’?”
蘸酒寫詩詩不幹?道劍殺人人不駭?
什麼意思?
何婉柔才懶得管什麼意思,冷哼一聲:“裝模作樣!”扭頭便離開了窗口。
她可沒興致與趙玄囉嗦!
既然趙玄已經住下了,她又沒辦法改變她父親的決定,只要趙玄不騷擾她,愛住住去!
後面,趙玄擡頭看了一眼何婉柔的背影,無聲一笑,低下頭繼續用蘸酒的毛筆在扇面上寫寫畫畫。
所謂‘蘸酒寫詩詩不幹,道劍殺人人不駭’,是說的呂洞賓的一則故事。
傳說呂仙祖歷江湖山水,有一天到了江西廬山的真寂觀,坐在一井旁,正在擦拭手中的寶劍,來了一名道士,自我介紹名叫侯用晦,問呂仙祖:“你常帶劍出遊,走江湖,劍有什麼用?”
呂祖答:“天下一切不平事,都可用劍剷除!”
侯道士聽呂祖這麼一句話,就感到這個人不平凡,於是,邀他入觀招待酒果,聊天之間。兩人論道述志,侯道士並於言談之間,大誇呂仙祖,道:“先生道貌清高,必非風塵中人!”
呂仙祖心裡明白。這道士給他戴上高帽子,只是想探聽他的底蘊。因而只是微微一笑道:“萍水相逢,且喝個痛快。人生難得一知己,更難得一醉。來!我們大口的喝酒,談這些身世有什麼意思?”
呂仙祖喝得大醉,拿起一隻筷子。醮酒在壁上寫詩,詩說:
欲淬鋒鋩敢憚勞,凌晨開匣玉龍嗥,
手中氣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條。
奸血默流隨水盡。兇頑今逐漬痕消,
削除浮世不平事,與爾相將上九霄!
呂仙祖用筷子醮酒在壁上寫詩,隨寫隨幹,好像看不見什麼字跡,可不一會兒,竟見墨跡燦然可見,且筆力透過壁後。
侯道士見此不禁大驚。大爲歎服,於是再問:“劍法如何?請稍賜教。”
呂仙祖答道:“有道劍,有法劍。道劍能出入無形。至於法劍則只是一種劍術。是俗眼也能分辨高低的,這不過是一般道士用劍術除妖去祟而已。”
侯道士於是再問道:“如果一個劍客用道劍殺戮奸人頭,在大庭廣衆人羣中,豈不是太驚世駭俗,令人不忍嗎?”
呂仙祖說道:“人以神爲母(根本),氣爲子(表象);神存則氣聚。神去則氣散,道劍只在戮殺他的精神。則人將自行喪亡,或者以他人之手製伏他。就是以天道相剋,懲罰頑劣惡徒。”
呂祖這一段論劍之道,說得明白一點,就是說,用道劍殺人,未必見人頭落地。而只是戮其人之神,神滅則身亡,又如民俗中所謂天打雷劈,不也是殺人的一種嗎?
侯道士聽了,不禁更爲歎服,說是真仙的論劍。至此,方始起立向他一鞠躬:“請問大師貴姓高名?”
呂祖說道:“不瞞你說,我就是呂嵓也。”說完,便把手中劍向空中一拋,化成一條青龍,一躍而上,跨龍而去。
趙玄早已成就道劍,但蘸酒寫詩,卻只是一時兒戲。
他此時手中的摺扇,是他小妹趙靈兒贈與他的那柄‘雲紋龍牙折骨扇’。
此扇也不知是何材質所造,普通筆墨竟然留不下半分字跡。
趙玄也是一時無聊,這纔想到“蘸酒寫詩詩不幹”的這則典故,以酒代墨,在扇面上寫寫畫畫。
至於他所寫的畫的,是否會像呂先祖一般再次顯形,就連他也不知道。
只是……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何時,一縷淡淡的墨香,在房間中飄起。
……
何婉柔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剛打開門,就被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這纔想起家中還有一個“不速之客”。
擡頭向窗臺望去,只見趙玄依然保持着早晨的姿勢,手持摺扇,在窗臺前寫寫畫畫,也不知是不是一天都在做這一件事。
她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卻無心上前談話,徑直上了二樓。
這倒也十分符合她冷淡的性格。
只是之後一連數天,趙玄始終都坐在窗臺,保持着一個姿勢,似乎從來沒有動過一般。
這天週末,何婉柔終於忍不住心中好奇,走到近前,問道:“喂,你整天在這寫寫畫畫,難道就沒其他事了?”其實她還想問:就算沒別的事,難道連吃飯都不用?只是她雖然沒看見過趙玄吃飯,但也沒看到趙玄不吃,一時間也無法確定。
作爲一個成功的人,沒有辦法確定的事,還是藏在心裡爲好。
但見何婉柔剛說完,趙玄筆鋒忽地一頓,似乎剛想起來般,一拍額頭,恍然道:“你不說我還忘了,確實還有其他事要做!”誇的一聲,將摺扇一合,筆、酒、茶杯相繼收起。
何婉柔:“……”
我只是問問而已,要不要這麼給面子?
她哪裡知道趙玄是真的忘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