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趙玄的身影忽然停下。而後面的葉二孃,因之前久追不至,這時見趙玄停下,竟也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趙玄似乎早已料到如此,迴轉過身來,雙目逼視葉二孃,冷然道:“二十四年,每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每天要殺一個小孩,加起來就是八千七百六十個。是也不是?哼!就憑你這樣,還想見你兒子?做夢!”
衆人無不心頭大震,趙玄之前說葉二孃之所以偷人小孩,是因爲自己小孩被人偷了之故,還有人心生憐憫。覺得葉二孃也是個可憐之人。熟料被趙玄這麼一算下來,這葉二孃得造了多少殺業?怕是廳中衆人都加起來都不及對方一個人多,更何況,她殺的還都是小孩!
葉二孃再次變了臉色,渾身顫抖,可最終依然被一道狠厲代替:“小子,我願意殺多少人,與你有什麼關係?”
“和我是沒有什麼關係,但……你就不怕和你兒子有關係嗎?”趙玄意味深長的看着葉二孃道:“《易經》有云:‘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葉二孃你不修陰德,壞事做盡,當你與你兒子見面之時,恐怕不是你死,便是他亡。你現在當真想要見他?”
“你……你胡說!”葉二孃眼中閃過一絲驚恐與慌亂。
古代人對於天地鬼神還是心懷敬畏的,葉二孃之前之所以“無惡不作”,還是因着她並不知道自己還能見到兒子。如今聽到趙玄說自己兒子還活着,卻又說什麼兩人相見之時必有一方身死。葉二孃心中又驚又怒,可卻又隱隱害怕,事情真的會像他所說的那樣。
如果死的是自己還好,可若是自己的兒子怎麼辦?
“是不是胡說,以後你就知道了……”趙玄看了眼又驚又怒,幾乎處在崩潰邊緣的葉二孃,心中莫名的閃過一絲悲哀。
這豈不又是一場因情引發的悲劇?
無人不冤,有情皆孽。天底下究竟還有多少不爲人知的冤孽?
想到這裡,他悄然嘆了一口氣。
原本趙玄打算讓葉二孃與虛竹提前見面,或者一竿子把葉二孃支到西域去,看看能不能以此改變天意。可如今卻讓他有些於心不忍。
爲了試探一個不知道可不可以改變的“天意”,這樣做真的值得嗎?葉二孃犯下的罪孽不小,可最後“天意”給下的結局,又何嘗不是最恰當的懲罰?
順天?逆天?
趙玄沉默了片刻,漠然道:“葉二孃,莫說是你,就連雲中鶴都追不上我,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頓了頓道:“如果你答應我就此收手,不再殘害兒童性命,我或許可讓你在死前見你兒子最後一面。”
葉二孃眼前一亮:在自己死前,那豈不是兒子就不用死了?猶豫片刻,他咬了咬牙道:“好,我答應你!你還有什麼條件?”
趙玄搖了搖頭,沒有理她。轉頭看向鍾萬仇,道:“鍾谷主,你現在還在等什麼?雲中鶴正打算殺你人而佔你妻,謀你財而居你谷。你難道就打算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不成?須知若等此間事了,四大惡人一同聯手,任你是‘馬王神’也難逃活命!”
鍾萬仇沒想到趙玄會對他說話,一愣過後,臉上瞬間變了顏色。
他心知趙玄所言不假,可卻更知這是趙玄使得離間之計,當下大聲道:“小子!你以爲我傻不成?區區一個雲中鶴我還不怕!若是四大惡人聯手,大不了我帶着妻女離開,天涯海角誰能找得到我?你若想讓我做你的打手,那是萬萬不能!”
趙玄呵呵一笑,道:“鍾谷主果然急智,就知道騙不了你。但……若現在葉二孃就對你出手呢?你確定雲中鶴等得到此間事了?”
衆人聞言瞬間全身一寒,看了看雙眼已經如刀鋒般在鍾萬仇身上掃視的葉二孃,心道好一個陽謀!
即使鍾萬仇知道趙玄這是在借刀殺人,可他能夠用身家性命來做賭注?至於雲中鶴,之前已經放了豪言,這時候解釋與否誰還會相信?趙玄這擺明了是要兩人拼的個你死我活,至於哪一方贏了,對他都沒有壞處不是?
看着笑吟吟站在大廳中心的趙玄,衆人打心底裡泛起一絲寒意:這個人,以後見着有多遠就躲多遠,莫要得罪的好。
趙玄可不知道衆人心裡在想什麼,他只是儘可能的想要試探一下能不能改變點什麼而已。見大家都不說話,鍾萬仇一張馬臉忽青忽白,明顯是被自己唬住了。黃眉僧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場,顯然是找段延慶“下棋”去了。趙玄嘿然一笑,轉頭向葉二孃道:“兩年之後,七月十五,鬼門大開,羣雄齊聚少林寺,你即在那裡等候。屆時不僅可見到你兒子,就連夫妻都可團聚!”話音未落,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兩年以後正是蕭峰帶領“燕雲十八飛騎”重上少林寺之時。屆時慕容博、蕭遠山相繼表明身份,掃地哥也腳踩七彩祥雲開掛登場。至於七月十五,則是根據西夏公主招聘駙馬在八月中秋推測出來的。而那什麼“鬼門大開”……這麼說不是顯着逼格比較高嗎!
趙玄離開大廳後,對裡面發生的事情便再不關心,飛快的向關押段譽的石室趕去。
未到近前,就已見黃眉僧帶着兩名徒弟與一名以杖代足的青袍怪客對峙。
兩人中間青石地上有縱橫十九道劃痕,分明是以無上指力所刻,這時黃眉僧正道:“段施主功力高深,棋力想來也必勝老僧十倍,老僧要請施主饒上四子。”
青袍怪客自是段延慶,聽聞黃眉僧所言,心下一愣,暗道:“你指力如此了得,自是大有身份的高人。你來向我挑戰,怎的一開口就要我相讓?”當下謹慎起見,便道:“大師何必過謙?要訣勝敗,自然是平下。若是大師自承棋藝不及,那也就不必比了。”
兩人說話之間,趙玄已經來到近前,拱手作禮道:“晚輩趙玄,見過兩位前輩。”
“原是趙施主……”黃眉僧眉頭一皺,心下疑惑頓生:按照之前衆人的商量,趙玄等人都應該在大廳拖延時間,而他自己則是來拖住段延慶,以便好讓華赫艮三人得手。怎的趙玄這時候跑到這裡來了?難道計劃有變?
段延慶見又有一個人來了,起先還道是黃眉僧的幫手,但見趙玄年齡尚幼,便已不甚在意,不屑道:“怎麼?下棋也要兩人聯手麼?”聲音沉悶,嘴脣不動,顯然是用的腹語術。
趙玄知道對方的腹語術和上乘內功相結合,能迷人心魄,亂人神智,乃是一項極爲厲害的邪術。只有自己的內力勝過對方,才能夠不受影響,並讓對方反受其害。可是他雖然內功渣渣,但有元神坐鎮,卻也不會被這驅驅邪術控制。故只無聲笑了笑,道:“段前輩何須以言語相激?今日晚輩前來,只是有一殘局未破,想要請前輩指點一二。”
段延慶悶聲道:“既是殘局未破,想來我也破不了的。”卻是根本都不上當。
趙玄搖搖頭道:“段前輩何出此言?這殘局不過是我偶然所得,參詳三月,未得其解,想來是因我不通戰事,不領兵道之故。這棋局如戰場,區區一盤殘局,想來對段前輩來說並非難事!”
段延慶心中一動,心知此乃是趙玄的激將之法。那棋局必然複雜無比,難以破解。但他一向自負甚高,更何況趙玄說的很明瞭:這棋局如戰場,如果你連一盤殘局都不敢去破,憑什麼還癡心妄想,下天下這盤大棋?當下他心中冷哼一聲,道:“讓我指點也不無不可,不過這棋還需你來落子,不可求於旁人!”卻是見趙玄年幼,料想他內力不深,反過來將他一軍。
趙玄心中不禁感嘆:到底是成名的人物,不可能被自己徹底激怒,失去理智。若是自己有半分猶豫,恐怕對方就會趁機叫罷。但他明顯是有備而來,怎麼會被這點難住?
剛想從玄珠空間中拿出自己早已備好的棋盤棋子,可是在看了一眼段延慶後,趙玄卻又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打算。
對方明顯只是一時被自己忽悠住了,若是自己真的表現得太過,處處都早有預料,以段延慶的小心謹慎,難保他不會反悔。
眼珠一轉,趙玄露出十分爲難的神色,咬咬牙道:“好,就依前輩所言!”似下了很大決心般,抽出腰間懸掛的長劍,向地面上段延慶、黃眉僧合力刻制的縱橫十九道深痕上面刺去。
乒乒乓乓,火星四濺。
他雖然內力不濟,可肉體卻越發強大。現在雖然不能力舉千斤,但每隻手一二百斤也不成問題。再加上秋水劍鋒利無比,一會兒畫個圈,一會兒刺個坑,分別代表着黑白兩子。約莫一刻鐘時間,從琅嬛福地得到的“珍瓏棋局”就被他“搬”了出來。
他還就不信了,這樣還坑不死段延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