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前來送行的人不少。只不過大多數都是來送令狐沖的,就連嶽靈珊,都主動叮囑令狐沖在崖頂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至於趙玄這邊——很悲催的,只有林平之。
“咳咳,趙大哥在崖頂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林平之看了看那邊圍着令狐沖的一圈人,再看看這邊只有自己一個人送趙玄。強烈的反差,連他都有了一種落荒而逃的趕腳。
趙玄對這種情況倒是不怎麼在意,就算在意難道還能改變事實不成?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輕笑道:“你也知道我是爲什麼而來,跟他們處不處好關係,我也不會在意。倒是你,最好現在去那邊說兩句話,不然你現在與嶽靈珊……呵呵,倒是讓那幫師兄弟極爲不喜啊。”
林平之臉色一紅,吶吶道:“趙大哥說笑了。”神情極爲扭捏。
“行了,快過去吧,怎麼着也得說兩句場面話。另外,你也不好跟我走得太近,不然那幫看不慣我的,恐怕也會看不慣你。”趙玄見林平之明明比自己大兩歲,卻一口一個大哥的叫着。雖然心理年齡上當他叔叔都綽綽有餘,可還是忍不住感覺有點彆扭。緊忙想招支開他。
林平之似乎還想多說,趙玄緊忙將其攔住,道:“無論怎麼樣,只要你還想在這裡呆下去,與師兄弟的關係都是第一位。不然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你受罰。”
將林平之打發過去,眼看着對面一行人除了嶽靈珊與甯中則臉色都變得不太友好,趙玄也走了過去,道:“令狐師侄,我們該上山了!”
令狐沖看了看自家師母與小師妹,臉色瞬間憂鬱下去。原本今天小師妹能夠主動跟他說話,即便受罰,他心裡也充滿了喜悅。可一想到自己將要面壁一年之久,而下面嶽靈珊與那林平之……一年後自己再下來能如何?
“師母,小師妹,衆位師弟,我走了。”令狐沖低低說了一聲,聲音哽咽,奪路狂奔。
趙玄對着衆人一拱手,緊緊跟在令狐沖身後。兩人身影逐漸消失,後面響起嶽靈珊不屑的聲音。
“哼!裝模作樣!” щшш ●ttκд n ●¢ ○
……
思過崖上,光禿禿寸草不生。更無一株樹木。除一個山洞外,一無所有。
這華山本來草木清華,景色極幽,可思過崖卻是例外。自來相傳是玉女髮釵上的一顆珍珠。當年華山派的祖師以此危崖爲懲罰弟子之所,主要便因此處無草無木,無蟲無鳥,受罰的弟子在面壁思過之時,不致爲外物所擾,心有旁騖。之後便一代一代被繼承下來。
趙玄與令狐沖一路上到崖頂,那令狐沖始終一言不發。抱着一柄劍徑自進入山洞,呆呆的坐在石頭牀上。趙玄有心過去說兩句話,可安慰人的事情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幹,只能任由沉默的氣氛蔓延。
一直到了中午,忽然從崖下行來一雙玉人。男的英俊瀟灑,女的活潑可愛,不是嶽靈珊與林平之又是誰人?
那嶽靈珊拎着一個食盒走在前面,見了站在洞口的趙玄。冷哼一聲,後脆生生叫道:“大師兄,我來給你送飯了!”
洞中令狐沖面色狂喜,倏地一下,竄出洞來。可等他看到跟在嶽靈珊後面的林平之,身體忽地僵在了原地。
嶽靈珊宛似不覺,走到他面前蹲下,一邊將食盒內的酒菜擺出來,一邊自顧自道:“大師哥,爹爹本來派六猴兒給你們送飯,但我卻不想那姓趙的好過,偏要將這差事要來。沒想到小林子竟然要跟來,還給那姓趙的帶了飯,害得我白跑一趟。”
“師妹別胡說,要叫小師叔。”令狐沖乾巴巴的說了一句,心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一心想着,原來師妹並不是想念我纔來的,而是和小師叔賭氣之類,心中的落魄可想而知。
這邊林平之也將食盒放到地上,把裡面的酒菜一個個擺出來,聽到嶽靈珊那邊的對話,擡頭道:“趙大哥,師姐她其實……”
“不用說了。”趙玄搖頭打斷林平之道:“她對我如何我並不放在心上,就隨她去吧。”坐在地上專心致志的享用起了食物。
嶽靈珊看他不順眼就看不順眼,他看嶽靈珊何嘗順眼過?再說了,就算嶽靈珊看他順眼,能對他有什麼好處?不過話說回來,他重生以後的女人緣確實不怎麼樣。不論是嶽靈珊還是之前的木婉清。對他要麼看不順眼、要麼就沒啥感覺。但這種情況趙玄自認爲還是喜聞樂見的。對於他來說,情之一字,孽之至深,沒有感覺要比有感覺還來的讓人高興。
趙玄重生以來雖然很少回憶前世,可對前世的記憶卻沒有半分忘卻。他始終忘不了出現在生命最後階段的那兩個女人,那兩個可以說改變了他一生的女人。
兩個女人一個叫沈萍,一個叫左楠。一個深深愛着他,卻身患絕症;一個與他兩情相悅,卻因爲另一個,丟下他獨自離去。
他接受了兩個女人的安排,或許在那一刻,他已經心死。尤其之後兩個女人一個意外,一個病逝。在那一刻,愛情,正印證了那八個大字:“無人不冤,有情皆孽。”
或許就因此,他對《天龍八部》的世界纔會那麼在意,從而在心中,形成了魔障。
……
清風拂過,林平之與嶽靈珊已經離去。崖頂上只餘下趙玄與令狐沖。一個爲情所困,一個視情如孽。兩人各自孤零零的站在崖頂,沒有人開口說話。
趙玄的身影站在懸崖邊緣,距離崖邊不過兩尺。風聲獵獵,愈來愈強,一種與世隔絕的氣質在他身上悄然升起。他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他不需要朋友,所以他必須要承受這種與世隔絕的孤獨。
似乎爲了印證那一句“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般。伴隨着他衣衫搖擺,髮絲飛揚,天空中忽然下起了淋淋大雨。只轉眼間,就將他全身打溼。
煙雨飄搖,愁煞世人。
他擡頭望向天空,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傲立在崖頂的身影越發顯得孤獨、寂寥,似乎欲凌空虛渡,遠離身後那萬丈紅塵。
不知何時,令狐沖悄然來到他的身側。與他一同站在崖緣,看着頭頂的天空,任由雨水落在臉上,順流而下,打溼衣衫。對於腳下的萬丈懸崖,沒有半分關注。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站着,凝望佇立。彷彿要永永遠遠都這麼站下去,亙古不變,不做絲毫動作。
當陸大有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細雨淋淋,兩人還那麼站在懸崖邊上。陸大有大吃一驚,叫道:“大師哥,你們不要想不開啊!”迅速扔掉手中的食盒,衝到令狐沖身後,一把將他拉了回去。
“大師哥,師父雖然罰你面壁一年,但對你的關心沒有半分不變,小師妹雖然……雖然……但你也不能跳崖自盡啊!”陸大有語無倫次的焦急道。
令狐沖被他驚醒,苦笑搖了搖頭,狠甩兩下,讓自己更加清醒。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跟着趙玄抽風,回頭看看趙玄,再看看陸大有關切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再次甩甩頭,故作瀟灑道:“好你個六猴兒,難道要嚇死大師兄麼?”轉頭看向被陸大有焦急間扔了的食盒,道:“還是想要餓死你大師兄跟小師叔?”
陸大有見令狐沖強加歡笑,心裡更加擔心。這時候令狐沖卻怪叫一聲:“小師叔,那酒是我的,給我留一點!”卻原來趙玄不知何時已經走到食盒邊,從裡面拿出陸大有專門給令狐沖準備的小酒罈,暢快的飲了起來。
只見令狐沖一縱一躍,衝到趙玄身前,劈手去奪他手中酒罈。也不見趙玄如何動彈,身影一晃,竟轉到令狐沖身後。用手把着前者的肩道:“令狐師侄,跟師叔搶酒,是不是犯了不敬尊長之罪?”雖如此說,可依然把酒罈遞還給令狐沖。
令狐沖接過來飲了一口,才苦笑道:“小師叔莫開玩笑,我這不是也沒搶到麼。”
“等你搶到就晚了!”趙玄翻了個白眼,看向陸大有道:“陸師侄,晚上有我的飯不?”
陸大有道:“小師叔說笑了,怎麼敢不給小師叔備飯。”語氣雖然恭敬,但難有親近之意。
趙玄也知道他在這裡不受人待見,也不在意。自行從食盒裡取出飯菜,蹲在原地就開吃。那邊陸大有拿着另一份去找令狐沖,小聲跟他說着話。
令狐沖淋了一下午雨,這時候精神恢復了些許,不忍見趙玄在一旁受“冷落”,話題漸漸丟向趙玄。可後來見陸大有與趙玄都沒有多大興致的意思,他本也沒有多少心情,最後也就作罷。
一天的時光就這樣過去,陸大有走後,兩人都回了山洞。點點燭光燃起,是陸大有之前帶上來的。搖曳的火光將兩人的身影拉的極長,山洞中亂石密佈,身影扭曲。令狐沖走到趙玄面前,眼中倒映着燭光,深深的注視着他,忽然開口道:“你是個有故事的人!”
趙玄詫異的看了對方一眼,心說這你都看出來了,我肚子裡的故事多着呢,什麼天龍八部、射鵰、神鵰,多到你聽都聽不完,嘿嘿一笑道:“怎麼,你想聽?要不要我給你講一個‘倚天屠龍’的故事?”
令狐沖:“……”
他之前在回雁樓中聽趙玄說過一段“笑傲江湖”,後來打聽了一下,也知道《倚天屠龍》是什麼意思。可他說的“故事”跟這種“故事”不一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