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話音一落,不能柳元宗回答,李元欽已經大喝一聲,鐵青着臉道:“趙半聖此話是何意?難道是在怪朕?百姓面黃肌瘦、吃不飽穿不暖,要怪也只能怪妖族輕啓戰事,如何能怪到朕的頭上?至於山海關四周人民,淪爲妖族食物,也只能怪守關將領守護不力,又與朕何關?尤其是那些易子而食者,分明是他們不禮不智、不仁不義,不然又怎會做出如此禽獸行徑?若這些都來怪朕,天下之事還有什麼不能怪朕?朕又何罪之有?”
“原來如此……”趙玄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明顯的變化,轉頭看着柳元宗,問道:“柳大人也是這麼看?”
柳元宗雙眼一垂,神色不動:“陛下說的雖然有些偏激,可也未必沒有道理。如今人心不古,道德淪喪,看來是該抓一抓道德教育了。”
“也對!”趙玄再次點點頭,又看向滿朝文武百官:“諸位大人也這麼覺得?”
“這……”
那些人一震遲疑,心說你都說也對了,還問我們做什麼?可看了看柳元宗以及李元欽的面色,不敢不答,終於有人道:“下官也覺陛下所言有理,正如柳大人所說,如今人心不古,這才造成易子而食這等慘狀。不過下官也以爲,這易子而食者,畢竟稀少,不至於人人都有此禽獸行徑。”
“正是!”此人話一出,文武百官紛紛附和。
“那些人簡直禽獸不如,莫說他們淪爲食物,就算不被妖族所殺,我人族都容不得他們!”
“此雖爲妖惑,亦是天譴,他們如今有此作爲,即便是被世情所逼,也可看出他們本性是何等邪惡,如何能妄稱爲人?”
“就是……”
“依下官看來。那些人當時窮苦百姓,不通教化,不得天助。不信半聖大人看那些富商、官員,可有易子而食者?人之初生有貴賤。如此賤民,合當該死!”
趙玄終於笑了笑,尼瑪有錢還用易子而食?但依然點點頭,恍然道:“看來是貧道以爲錯了,一直以來。貧道都以爲,君乃一國之主,像是一家之長,膝下兒孫所犯錯誤,都應該由家長、國主來承擔。不過今日聽了陛下及諸位大人高論,看來貧道之前所學,都走錯了路,還真是貧道之罪啊!”頓時大殿上人人變色。
這不是等於在指着他們鼻子罵?
就連柳元宗,臉色都難看了一分,覺得自己之前似乎失言了。李元欽則更爲不堪。一張臉陰沉的似乎能滴出水來。
“半聖大人還有何時?若無事,朕就要退朝了。”過了良久,李元欽終於將心中怒氣壓下,趙玄半聖的身份,還不是他想怒就能怒的。
只見趙玄躬身一禮道:“貧道曾記得,上一次來朝廷,在此曾作詩一首。這一次來,貧道也想再次作詩一首,以彌補之前貧道的過失。不知陛下與柳大人能否應允?”
這一句話問的太毒了,這裡是哪?這裡可是朝廷。問皇帝也就罷了,還順帶問問柳元宗,這叫怎麼回事?
不就是說這裡已經不是皇帝一個人能做主的地方了麼!
只聽李元欽一聲怒哼,道:“半聖大人願作就作便是!朕怎敢阻攔?”可趙玄卻又看向了柳元宗。
柳元宗面色微沉。道:“閣下不必耍這些心思,老朽雖爲半聖,但既然入朝爲官,自然對陛下言聽計從、馬首是瞻。不像閣下,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可是逍遙的緊!”
趙玄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道:“這麼說柳大人也同意了?”
柳元宗道:“老朽已經說了,一切接聽陛下的,陛下讓閣下作,閣下自作便是。”可心中卻是一沉,他不相信,趙玄只是單純的作首詩而已。
然而此事李元欽已經答應下來,他若是反駁,恐怕真被趙玄拿住把柄。
就像他之前所說,現在可不同以往,各家半生半神紛紛出世,不少人在盯着他。
如果他一個不小心,被趙玄拉攏了其他半聖半神,把他給做了,或者逼出朝廷,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會僅僅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可趙玄此時卻猶還不滿意般,又將視線轉到文武百官身上,再次問道:“諸位大人呢?又同不同意?”
滿朝文武又對視一眼,同時道:“半聖大人請!”心中則忍不住想道:難道我們不同意,你就不會作了?
怎麼可能!
趙玄見衆人全部同意後,這才滿意一笑,也不要紙筆,拿起摺扇,凌空而書,同時道:“貧道新學了個本事,請諸位看個戲法。”只見他筆走龍蛇,鐵畫銀鉤,摺扇作筆,一端握在手中,另一端在空中勾勒出一條條發光的筆劃,組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個大字,漂浮在半空中,經久不散。
衆人看過去,不禁紛紛色變,只見他寫的是:
“天生萬物以養人,世人猶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盡蒼生盡王臣。
人之生矣有貴賤?貴人長爲天恩眷?
人生富貴總由天?草民之窮由天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
翻天覆地從今始,殺人何須惜手勞。
不忠之人曰可殺!不孝之人曰可殺!
不仁之人曰可殺!不義之人曰可殺!
不禮不智不信人,貧道今曰殺殺殺!
我生不爲逐鹿來,都門懶築黃金臺。
皇帝百官都如狗,總是刀下觳觫材。
傳令麾下扇靈子,滅國不須封刀匕。
朝堂代天樹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一首詩寫罷,頓時無邊殺氣從天而降,充斥在整個朝政殿中,讓所有人都面露驚恐。
這還未完,只見趙玄手中摺扇忽地砰然炸裂,化作漫天齏粉,被半空中的光字吸過去。
齏粉之中,扇靈一改往日悠然,身上雪白的儒裝變做血袍,眼中殺氣瀰漫,凜然注視着在場每一個人。
凡被扇靈目光盯住的,都忍不住心生恐懼,就連柳元宗,都不由得蹭的一下站起身,做出防禦的姿態。
可變化仍然沒有結束!
漫天的齏粉隨着扇靈的出現,與半空中發光的文字結合在一起,猛然爆射出強烈的光芒,讓所有人都出現短暫的失明。
轟隆隆!
天翻地覆,殿堂傾倒,衆人匆忙逃竄,可身體卻被殺氣壓着,動彈不了半分。
好在大殿之中像被什麼力量摒棄,所有落石沒能將衆人埋沒。
等衆人視線再次恢復,只見四周空曠,眼前一個高大石碑拔地而起,直衝天際。上面一筆筆花紋,閃爍着金光,極爲玄奧。可若細看,分明是之前那首詩的文字比劃打亂之後,重新組合。而石碑之內,隱隱有一個血影在注視着所有人,就是扇靈!
不僅如此,石碑之上竟然再次顯露其他文字,一面是:“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一面則是血紅色殺氣瀰漫的七個殺字。
同一時間,漫天殺氣全部被吸入石碑之中。
衆人大驚失色,柳宗元忍不住喝道:“大膽趙玄,難道你要造反?”
其中那句“皇帝百官都如狗,總是刀下觳觫材。”不是要造反是什麼?
卻見趙玄悠然一笑,道:“既然諸位大人都說是那些難民不仁不義、不禮不智,貧道今日也要看看,究竟是誰不仁、是誰不義、是誰不禮、是誰不智!”說着對石碑彎腰一禮,躬身下拜,道:“請道友殺進此間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禮不智之人!”
“爾敢!”滿殿之人俱都驚恐大叫,可卻已經晚了。
只聽得石碑之內一聲怒吼:“殺!”沖天殺氣再次出現,自半空中組成一個大大的殺字。
那石碑之內殺聲怒吼攻出現六次,半空中就有六個血紅的、充滿殺氣的殺字出現,正好圍繞石碑一圈。
伴隨着石碑中最後一個殺字響起,又一個血色殺氣出現,平鋪在皇宮上方,罩住在場所有人。
同時,另外六枚殺字怦然而動,直衝向所有人,並且越衝越大,越衝殺氣越多,駭的所有人都大喝一聲:“不要!”紛紛施展手段,逃的逃、擋的擋,對此趙玄只有一聲冷笑。
這七殺碑文,豈是那麼好逃得?
天空中那個平鋪的殺字,就是一個結界,任誰也逃不出它的覆蓋!
只是可惜了扇靈……
趙玄想到這幽幽一嘆。
“七殺碑”乃是明末張獻忠所立,相傳原文是“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殺殺殺殺殺殺殺”,故而名爲“七殺碑”。不過後來又經證實,真正的原版“七殺碑”,其實應該叫“聖諭碑”,而原文也是“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並不是什麼殺殺殺殺殺殺殺。
至於趙玄所寫那首“七殺詩”,有說是後人所作,也有說就是張獻忠所作,這點趙玄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張獻忠無論如何都是一介帝皇,這首詩被掛在張獻忠名下,必然有着他的道理。
而經過他一番刪改,將此“七殺詩”待到此世,更在其中賦予了不可估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