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個年約三旬的男子掀簾而入,對着黃金才躬身道:“世侄拜見叔父大人,有事來遲,還請世叔恕罪。”
黃金才點了點頭,指着新來之人沉聲道:“楊爺,次子乃是我世交之子,姓葉,名世安,便是這江南樓的主人。”
黃金才說完之後,對葉世安道:“世安,你可算來了,還不快向楊爺請罪,你的手下可是太不像話了,你這作主人的,也是難逃其咎啊。”
葉世安一臉從容,對楊煜拱手道:“在下葉世安,見過楊爺,底下的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得罪了楊爺,也是在下管教不嚴,還請楊爺寬恕則個。”
楊煜微微點了點頭,道:“無妨,也不是什麼大事,過去了就算了,這世上狗眼看人低的傢伙,非你店裡纔有,葉兄不必太過自責。”
葉世安微微一滯,心下卻是一怒,他對楊煜道歉,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沒想到楊煜打蛇隨棍上,竟然是風輕雲淡的就應了下來,這讓他的心裡極是不舒服,當下道:“敝店有錯在先,原本也不該多說什麼,可是說我江南樓不過如此,不才卻是多有不服的,還請指教,我江南樓如何不過如此了?”
楊煜微微一笑,道:“哦,說你不過如此,就是不過如此,還有什麼好講的。”
葉世安臉色一紅,道:“豈有此理,我江南樓便在江南之地,也開有分店無數,還從未有一人說我江南樓沒有江南味的,你說我御下不嚴,不才也認了,可說我江南樓沒有江南味,卻是有盒道理。”
楊煜只當楊大嘴還在氣惱,所以纔出言譏諷這江南樓,所以拿定了主意要胡攪蠻纏,他想楊大嘴連頓正經飯都沒吃過,能說出個什麼道理來了,這時候也只能胡攪蠻纏了,實在不行,他就拿雞蛋裡挑骨頭,總得不能讓楊大嘴出了醜才行,可是還不等楊煜說話,楊大嘴卻是冷聲道:“說你不過如此,還是擡舉了你江南樓,要是說實話的話,我就該說你這江南樓根本是掛着羊頭賣狗肉,欺世盜名了。”
葉世安氣的渾身只顫,怒聲道:“一派胡言,竟敢說我江南樓欺世盜名,真是豈有此理,哼,空口白話誰不會說,我倒要請教一下,我江南樓如何欺世盜名了!”
黃金纔看竟然鬧僵了,急忙道:“哎呀,世安不可無禮,有話大家好好說嘛,萬萬不可傷了和氣。”
葉世安怒道:“世叔,此人辱我江南樓,請恕小侄難以從命,今日,他必須的給我一個說法才行。”
楊大嘴嗤笑了一聲,道:“好,你要丟臉,也怪不得我,我問你,既名江南樓,自該有江南味,你這江南味,從何而來?”
葉世安一臉不屑的道:“江南味,不過是一個通稱罷了,即在江南,自然是江南味,我江南樓無論是時鮮蔬菜,還是雞鴨魚肉,無不是從江南運來,以冰鎮之,快馬而運,雖萬里之遙,卻無損其鮮,其餘之調佐之料,也是如此,而我江南樓之大廚,更是赫赫有名,爲了在這西陲之地揚名,特意從我家總號調來到此,此處江南樓口味,與我家在江南總號殊無而致,如何敢說我江南樓竟然沒有江南味的。”
楊大嘴哈哈一笑,道:“可笑啊可笑,連江南味的來歷都不知道,還敢起名江南樓,真真是無恥之際,若是這裡的江南樓和你家在江南之地的江南樓口味無異的話,那我只能說,你們所有江南樓都是在掛着羊頭賣狗肉了,你也先別急,我只問你一句,這江南味一詞,從何而來?”
葉世安勃然大怒,但聽到楊大嘴最後一句後,卻是把袖子一甩,道:“真是強詞奪理,江南之地的口味,自然就是江南味了。”
楊大嘴冷冷一笑,道:“如此見識,也敢起名江南樓,我問你,可知雲州江南第一樓!”
葉世安臉色大變,臉色時青時紅,冷汗簌簌而下,卻是啞口無言。
楊大嘴冷笑道:“怎麼,沒話說了?還什麼江南之地的口味就是江南味,真是不知羞恥,不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教你個乖,江南之地的口味崇尚清雅自然,自江南第一樓而立,這世上纔有江南味之說,所謂江南味,是江南第一樓之味,可不是什麼江南之地的口味,江南味的來歷都不知道,還敢自稱江南樓,你這不是欺世盜名,又是什麼?”
葉世安啞口無言,楊煜卻是哈哈一笑,道:“這倒是奇了,怎麼江南之地的口味不能叫江南味,卻是一家酒樓反倒敢叫江南味了?”
“自古以來,江南一地富甲神州,而云州卻是富甲江南,雲州地處江南,口味也是崇尚清淡雅緻的,但云州江南第一樓的菜品雖然也是清淡雅緻,卻把豪奢華美做到了極致,天下富商大賈,無不以登江南第一樓爲榮,有此纔有了江南味之稱,須知江南味三字,代表的不只是口味,還是身份和地位,所以人們才樂道江南味,看重江南味,自江南第一樓之後,又有那家酒樓敢稱江南味!哼,就算食材相同,難道就能做出正宗江南味嗎。”
葉世安的口氣再也不復此前的強硬,卻還是強辯道:“江南第一樓,也不過是所用食材金貴了一些,我江南樓比之也絲毫不遜,爲何就不能叫江南味?”
楊大嘴嘆了口氣,道:“你別說了,你越說越丟人,還看不出來嗎?食材好?你這裡也叫食材好?當年雲州才子白正行高中,雲州合城歡慶,白先生在江南第一樓所擺的謝師宴,你知道嗎?”
看着葉世安一臉茫然的樣子,楊大嘴不屑道:“諒你也不知道,論器皿,論排場,論食材,論做工,你江南樓也敢比?你江南樓是純以黃金打造食器?你江南樓能純以象牙爲筷?你江南樓能純以白玉作碗?你江南樓能純以犀角作杯?告訴你,那不是一套兩套,那是整樓皆是如此,還有,你能做出頂魚須宴?來,你上一盤頂魚須,我就算你江南樓有江南味。”
楊大嘴一番長篇大論下來,葉世安被說得啞口無言,楊煜卻是湊趣道:“什麼是頂魚須?”
“頂魚,得名是因爲絕頂之鮮,又因爲頂魚頭上有一道短鬚,是頂魚之精華,這魚是海里的魚,海里有魚人,要想吃頂魚,就得有身手足夠好的武者,至少也得是六級以上,才能下海去捉,而且這頂魚本來就十分稀少,其短鬚又是短小的很,要做出一盤頂魚須,只要需要頂魚千條,所以坐上一盤頂魚須的難度,可想而知了。”
“嘖嘖,果然是很難啊,我看他是端不上這頂魚須了。”
“說這些好像是欺負你他,就說說這些普通的菜品吧,江南菜講究一個鮮,做魚,須要活魚,你的活魚呢?行,就算這裡路途太遠,我不說這個,咱們說說這刀魚,你這刀魚連骨刺都未去盡,也敢叫客人來吃?須知刀魚雖鮮,但全身上下長短粗細的骨刺近千,被尖刺入喉,可是苦不堪言,所以作這刀魚,須得是老手才行,刀魚的皮薄嫩異常,而那些細如髮絲的毫芒又大多連在這皮上,熟練的老手能將魚皮完整地揭下,而同時將一大半的細芒一起帶出。然後用豬肉皮墊底,以刀背輕捶刀魚身子,那些骨刺便嵌入肉皮,再用刀口輕輕一抹,留在那刀口上的便是已經純淨的刀魚肉了,這纔是刀魚的做法,你看看你這刀魚,就這水平,唉,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刀魚有刺,失敗!”
“還有這獅子頭,勾芡太多,蓋住了肉味。”
“失敗!”
“還有這荷花蝦球,荷花做的太過有些焦了,但蝦球入味卻是太淺,完全沒有荷花味嗎,如何體現這荷花蝦球的特色?難道就是把荷花和蝦球一起作就是荷花蝦球?”
“嘖嘖,荷花焦了,蝦球卻也沒有荷花味,失敗,失敗中的失敗!”
楊煜心裡大樂,和楊大嘴一唱一和,把一個葉世安說的面紅耳赤,無地自容,而黃金纔等人雖然覺得有些尷尬,卻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夠了,別說了,你口口聲聲說江南第一樓,可江南第一樓早就化爲一片灰燼,連個活人都沒留下來,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安知不是你隨口杜撰的。”
楊大嘴冷冷一笑,道:“死鴨子嘴硬,你沒見識,可不代表別人沒見識,就算雲州沒了,卻還有無數在江南第一樓吃過飯的人,雲州沒了,雲州人還在,區區不才,正是江南第一樓的第七代傳人。”
楊大嘴這話一出,不僅葉世安完全愣住,就連楊煜也是大吃一驚,他可沒想到楊大嘴竟然還有如此顯赫的身世。
葉世安瞠目結舌,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愣怔了半天之後,才失魂落魄的道:“竟然是江南第一樓的傳人,竟然,江南第一樓還有還有傳人存活於世。”